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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一章 給個機會咯?

隨著嘶吼的汽笛聲響徹天際,宋植在一陣顛簸中驚醒。

緩緩睜開眼,宋植起身走上了飛鯨的甲板,同時上船的十幾位斬妖師和不知名強者此刻也都來到了甲板上,大都靠在桅欄邊向下望去。

只見飛鯨之下不再是雲霧繚繞的山巒群峰,取而代之的是一望無垠的黃草平原,如天斧劈鑿的峽谷橫貫其中險峻異常,那些淺黃高草隨大風壓浮,恰逢日落西山紅暮蒼涼,一股洪荒之感迎面而來。

「這就是東荒」

突然從小橋流水人家來到這片原始曠野,宋植還有點不適應。

多日未見的霍淵龍此刻也晃悠了過來,手里還提著不知從哪蹭來的酒壺,大手搭上桅欄,醉眼道︰「呵,終于到了啊。」

隨著他的話音落畢,飛鯨船頭傾斜向下方一處山峰墜去,霍淵龍早有預備,一手抓住桅欄一手嵌住宋植的肩頭,他的碎發隨風狂舞,爽朗的大笑起來。

空!

在即將砸落的瞬間,伴隨著齒輪的嘶鳴,飛鯨的船頭調正,居然生生剎住了。

沒有防備的宋植只感覺剛才猛喝了一大口冷氣,如急墜而下的過山車一般刺激,若非霍淵龍拉著自己,恐怕一不留神就飛出去了。

「多謝了霍兄。」宋植邊捶打著自己的胸口去排剛才灌入的空氣,邊感謝道。

霍淵龍只是瞥了他一眼,淡淡道︰「適可而止吧,再錘就成盆地了。」

「啊?」宋植終于打出了個嗝,皺著眉不知道霍淵龍在說什麼。

霍淵龍卻沒有再理會,而是邁步向飛鯨外走去,一步躍了下去。

這是座造型奇異的山峰,名為落崖山,山頭如被劍削平一般平整,不止一艘飛鯨落在其上,同江南空谷的廖無人煙不同,此刻落崖山上已經有不少修士聚集,看著挺熱鬧。

宋植剛一落下,在下方等候的霍淵龍便拉著他走到了一旁,隨意的掃過這些修士,目光若有所思。

宋植感覺到霍淵龍似乎不想讓自己和這些人產生交集,于是問道︰「這些人都是來挖墓的?」

「是。」

霍淵龍斬釘截鐵的回答道,但這次語氣卻沒有帶著調侃︰「看來,這次的洞府可不簡單吶倒是來了些有名氣的人物」

「他們盜他們的,和我們無關吧?」宋植看到霍淵龍準備帶自己從小路走下,好奇的問道。

「哈哈哈哈,與我們自然是無關。」霍淵龍笑道,接著隨意撥弄了一下宋植的發簪道︰

「可是那里面有不少曾被我狠狠修理過的人,他們現在聚在一起,要是記住了你,嘿嘿」

「你是師父的佷女,我可不想等我哪天走了,你身邊環視著餓狼。」

宋植眯著眼一臉問號,說的冠冕堂皇的,我看你是怕自己被認出來把。

從落崖山上往下,沿著荊棘叢生的偏僻小徑走出山谷,二人來到了高草足有胸口高的平原之上。

不過,這個胸口指的是霍淵龍的胸口。

「呸,呸!」

宋植隨便一個擺頭,就會不小心將那些草葉咬入嘴中,只好先用手壓住身邊的草路,看向霍淵龍問道︰

「霍兄,我們就在這兒修煉?」

霍淵龍則是折了個草根叼在嘴中,用手掩著眉骨眯眼向遠處望去,隨口道︰

「當然不是,不過這東荒我也多年未來了,有些忘記了師父曾經帶我去的那些寶地具體在哪,不過距離這落崖山不遠就是了。」

「跟我來,沒記錯的話,往東走五十里有個鎮子,去那問問。」

就這樣,霍淵龍蹬地而起,竟然踩著草尖向前奔行而去,在高草堆中如履平地。

宋植還做不到這種程度,在跑了幾步猛吃了幾大口草葉子後,只好抽出已經報廢成破爛的鐵劍,邊揮舞著邊向前沖去。

五十里地對于普通人的腳力來說算得上遙遠,更別說這兒的草比人頭高,恐怕要走一天一夜方才能到達。

但對于宋植這種二品高手來說就是小意思了,二人日落時分出發,巳時終于穿過了這片草林,來到了另一片黃草女敕葉的平原。

再行一刻鐘,宋植總算望見了兩座成月牙形的矮丘間,燈火稀稀的一個古樸小鎮。

「哈哈哈」

正所謂望山跑死馬,就算二品高手心肺強大,日行百里也不是問題,但是不能只要馬兒跑,畢竟馬兒要吃草,怕追丟霍淵龍的宋植中途一刻也沒歇息,此刻扶著雙膝,真的累的不行了。

抬眼望去,只看到霍淵龍已經獨自先走入了鎮中,宋植深吸了一口氣扶著腰緩緩立起身,暗道這家伙不夠意思,這才向著鎮子挪步而去。

東荒的夜空如北境那般清澈,雖沒有絢爛的銀河,但同樣繁星熠熠,整個夜空如瓖滿鑽石的幕布,讓人心生遐想。

吹拂而過的晚風也分外涼爽,將宋植汗透的衣襟吹得冰冰涼,連疲憊感也稍微散了幾分,嘴角終于露出了輕松的笑意。

這是座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鎮子,小道旁多是茅草屋,就連轉房都很少,住的都是些草原上的散戶,因為此刻時辰已經不早,習慣了早出晚歸的鎮民多已經閉戶熄燈歇息了。

宋植警惕的用神識慢慢覆蓋了一下四周,發現這里的鎮民都是些普通人,整個鎮子連一名修士都沒有。

走在最多只容三人並行的街道上,宋植四下看去,都是些鐵匠鋪和肉攤等,那些打造好的斧頭和賣剩的紅肉還擺在上面,都不怕人趁黑拿走。

霍淵龍不知從何處冒了出來,嘿嘿笑道︰「你說巧不巧,這破鎮子居然新開了個客棧,我以前來都沒有的,咱們去打個尖。」

宋植正在觀摩鐵匠鋪的一柄長劍,聞言將劍放回桌上,好奇的問道︰「霍兄,你說這鎮子里怎麼一個修士都沒有?」

霍淵龍眉頭一挑,似乎猜到宋植會有此問︰

「這里頭可有點講究,東荒是妖災最重的一州,甚至曾經都不屬于大淵國,而是一個叫東方皇朝的國域,不過這東方王朝很久之前便被我們大淵滅了,這才並入了大淵的版圖。」

「所以這兒的人就和那些北境佬一樣,這麼多年一直保留著當年的那一套,不修城池也不並朝廷,都是些家族和氏族自生自滅,在東神族的庇護下自己玩自己的。」

「而那些混不下去的,或者早已滅亡的氏族遺部,只得遷出了東荒中心,來到這邊陲之地苟延殘喘,因為這附近有朝廷派駐的斬妖師幫他們巡妖,所以才多了不少類似這樣的鎮子,就是這麼回事。」

宋植這才恍然大悟,難怪這鎮子處處感覺到違和,原來是少了一種煙火氣,住這的人多是家破人亡之流。

說話間,二人已經到了這棟‘客棧’前,這是間磚石堆砌的勉強能稱為茶樓的建築,此刻大門緊閉,里面只有一盞昏黃的燈光在搖曳。

門上沒有牌匾,邊上的石柱歪歪扭扭的寫著幾個紅漆大字︰「興隆茶室。」

宋植踢了踢腳邊的碎礫,欲言又止,這確定是茶室不是墓室麼?

霍淵龍看出了宋植的嫌棄,上前兩步敲起了門,道︰「這荒郊野嶺的,有地方住,有口熱茶喝酒不錯了,別嫌棄了。」

咚咚

咚咚咚!!!

霍淵龍見無人回應,便把大門拍的咚咚作響,宋植都怕他把附近的人給驚醒,只好上前換自己來。

「有沒有人啊,我們住店呀~」宋植清了清嗓子喊道。

很快,一陣輕快的腳步聲傳來,接著門梢松動的聲音傳來,大門被打開了一條縫隙。

開門的是一個年紀不大,面黃肌瘦的店小二,他打開門後忍不住慢慢仰頭望去,當看到霍淵龍那張胡子拉碴的臉後,立刻就著反手關上大門。

「誒誒誒且慢!」

宋植眼疾手快的伸手擋在了門縫間,接著從一邊探頭而出,笑道︰「別這樣,我們不是壞人,是來住店的。」

見到宋植後這店小二果然停下了手里的動作,足足緩了三息他才吞了口唾沫,笨拙的開口道︰

「俺俺們這不是客棧,不,不能住店的。」

「什麼?開張不接客,你們干什麼玩意呢?」霍淵龍有些不爽,這小子怎的看到自己就要關門,自己臉上又沒帶殺氣,當下沒好氣的說道。

宋植見小二露出為難之色,只好勸道︰「其實有口吃喝就行,放心,我們會付錢的。」

店小二再次看了眼宋植,又往店里看了眼,最後勉為其難的應了下來︰「俺去問問老板,你們等,等會吧。」

說罷,他重新關上了大門向里匆匆走去,留在門外的宋植和霍淵龍面面相覷。

這店小二回到店里,直接向後院的灶房跑了去,院中養著兩對雞鴨,被精心編織的籬笆給圈養著,生怕飛了出去。

撩開灶房的幕簾,小二慌忙開口道︰「老板,門外有人想住店。」

灶房內,一道身影正在向木桶里舀著燒開的熱水,他穿著白色的背衫,露出了一副白斬雞似的身材,但是拿著盆大的木瓢舀水卻並不顯的吃力。

听到小二的話,這人放下了手里的木瓢,緩緩轉過了頭。

這是位眉毛濃密,相貌略顯普通的青年,不過和小二這種草原人士不同,他看著白白淨淨,頭發半長凌亂,倒有幾分別樣的俊氣。

此刻的他面色頗為無奈,欲言又止了半響後才開口道︰

「阿浪啊我叫你一聲浪哥行不行?」

「跟你說了多少次了,我們這是茶樓,茶樓啊!不是客棧,我拿什麼去接客呢,你會做菜麼你?」

店小二阿浪有些不好意思的扣了扣頭,老板每次叫他浪哥都是要責備他了,但想到門外那個美人的模樣,他還是忍不住道︰

「他們說有口吃喝就行,會,會給錢的。」

「錢?」

正欲繼續舀水的年輕老板再次停下了,接著他攤出一只手激動的抖動著︰

「我韓某要是為了錢,會來你們這種鳥不拉屎的地方開店麼,茶館圖的是個清淨,不高這些旁門左道,難道要人家住你那間狗屋?」

見店小二還沒抬腳走人的意思,韓老板伸手拍了拍他的臉頰,發出了幾聲脆響道︰

「大哥,你別玩我啦,這特麼月亮都要睡了,這個點來人你說不是鬼我都害怕,快點去趕他們走吧,就讓我睡個安穩覺行不行?」

店小二阿浪這才不敢多言,撩開布簾,慢慢走出了灶房。

只是當年輕老板端著一盤熱水向外走出時,卻驚愕的發現阿浪還守在門口,頓時上下打量道︰

「你還站這干嘛?要洗腳自己去打水,別他媽天天想著蹭我的,告訴你我要是得了腳氣,你欠我一輩子的。」

「不是的老板」阿浪上前一步,猶豫片刻道︰「是門口那女人,好生漂亮吶。」

韓老板深深的看了眼阿浪,露出了意味深長的笑容,最後只是淡淡道︰「答應我阿浪,不要听別人瞎說,其實你真的很帥,自信一點好麼,不要去做舌忝女人的狗。」

說罷他給了個憐憫的眼神,便端著木盆向店里走去,小二阿浪也知道老板的脾氣,于是不再多說,默默地跟在他的身後,看著他的背影發呆。

這位老板好生奇怪,一個外鄉人跑來這偏遠之地蓋了間茶室,從不接人打尖只供茶,有時候等一整天也沒一桌品茶客,熟客就算賒賬老板也不在意,幾年來只聘用了他這麼一位伙計,似乎真不是為了賺錢。

也是,老板每天坐在店門口叼著茅草望天沉思,那時候阿浪就在想,老板肯定不是俗人。

二人走入店中後,阿浪正欲去門那驅客,誰料那扇大門卻被猛地推開了,霍淵龍高大的身軀一步邁入,顯然是等的不耐煩了。

宋植無奈也只好跟了進來,暗道你把人家門梢都推斷了,就不怕人家往菜里吐口水麼。

阿浪也有些氣惱,不過看到霍淵龍那健碩的體型,他也不敢傻到上前理論,只好下意識靠近老板道︰「老板,他們居然闖進來了,咱們怎額?」

只見方才還在他身邊的老板,此刻已經消失無蹤了,阿浪還以為老板看到來人是個高大的猛漢轉角溜了,但下一刻他發現他低估了老板的膽量。

因為老板此刻已經出現在了二位不速之客的身前,準確的說是那位‘女子’身前。

宋植身體下意識微微後仰,因為一個端著熱水盆子,肩披白毛巾的精瘦漢子突然湊到了跟前,那雙濃眉大眼含著春波,居然還眨動了一下。

「額,你是?」宋植一眼便看出眼前這是個沒有修為的普通人,但不知為何居然被盯得有些緊張,當下問道。

「喲,冒昧了冒昧了。」老板趕忙放下水盆,搓了搓手道︰「在下韓秀琛,不才是這茶室的老板,嘶,還未請教姑娘芳名?」

宋植想著這是窮鄉僻壤的普通人家,倒也沒有掩飾的必要,回道︰「宋植。」

「呀,是宋姑娘啊,你說這天黑黑地茫茫的,你我都能在此相聚,真是緣分一道橋,斬也斬不斷吶,快請進吧。」

宋植尷尬的輕咳兩聲,但既然是自己主動進來的,也只好順水推舟的走了進來。

韓秀琛見宋植走進,立刻並肩而行柔聲道︰「宋姑娘,實不相瞞這是我小店第一次接客住店,驚喜活動,附送一次鄙人親自洗腳,十年老功夫保證到位,你看是現在洗還是待會洗呢?」

宋植看了眼桌上那盆熱水,干笑道︰「我看不必了吧。」

「誒~」韓秀琛慢慢貼近,將肩上的白布取下輕輕塞進宋植的手心,揩油的同時接著用磁性的低音說道︰

「給個機會咯。」

宋植只感覺全身一麻,掐了掐自己的人中側身對他,心中念叨著不要和普通人計較,不要和普通人計較,盡量平靜道︰「這兒還有人呢,我看不合適吧。」

「有人?」韓秀琛一愣,兩手一攤道︰「哪有人?」

啪!

霍淵龍終于忍不住出手了,把韓秀琛的腦袋一扒,怒哼道︰「媽的老子不是人啊?你小子真是色迷心竅,還不快滾去廚房弄點吃的,不然給你店掀了!」

韓秀琛訕訕笑了笑,也不敢頂嘴對著宋植最後拋了個媚眼,便向灶房那塊走去。

小二阿浪已經在一旁等候多時了,看到韓秀琛向這邊走來,雖然欽佩于老板的勇氣,但還是忍不住問道︰

「老板,你剛才不是說不要做那什麼舌忝狗麼?」

pia!

韓秀琛反手一個清脆的耳光,一點都不疼但是非常脆的那種,瞥了眼不懂事的阿浪語重心長的‘教育’道︰

「那再教你小子一句真言,寧願做舌忝狗,也不要去做眺望狗。」

說罷韓秀琛便邁著輕快的步伐,哼著小調跑去院里抓雞了,留後呆若木雞的阿浪細細品嚼著老板話中的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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