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女子的黎夢,其實比宋植更早發現有人在靠近,尤其注意到來人那步伐穩健,腰桿筆直的模樣,不禁露出了玩味又無奈的表情。
曾在泉直谷被大師兄秦遲苦舌忝未果的她,一眼便看出這個男人想干什麼。
唉姐正難過呢,這麼不巧有男人不長眼,罷了
黎夢撥弄了一下脖間的黑發,款款向前走了兩步。
不過待來人離得近了些,她的神色漸漸從淡漠變成了詫異,因為這人居然她也認識,竟是妖狩司頗有名氣的年輕執事,且相貌不俗的韓欲。
黎夢霧濤巷去的不多,但是每次都能撞擊在青樓風景最好的桅欄處,尋花問柳的韓執事,所以她與韓欲倒是有幾面之緣。
這韓執事放蕩不羈,怎的突然有興致莫不是看我近日憔悴?
唉,老娘喜歡的是女人啊,就算是你也不是我的菜啊。
抱著這樣的想法,黎夢對近在咫尺的韓欲微微欠身,柔聲道︰「韓執事。」
韓欲見黎夢攔在身前,只好停下腳步望去,禮貌的頷首道︰
「黎夢,你的臉色不太好。」
黎夢心里一暖,眾目睽睽之下被一個赫赫有名的男子關懷,縱使知道此人濫情,也不禁有些自得。
「有勞執事關心,我只是最近心累疲乏,所以腦袋時不時會有些疼」
黎夢雖然對男人提不起興趣,但是對自己的魅力卻十分自信,她相信韶華易逝,這種被人追捧的感覺可是女人最寶貴的年華的饋贈,所以面對舌忝狗也只是婉拒。
韓欲嘴角還是掛著淡淡的笑,但是視線卻早已越過黎夢,看著後方那略顯局促的無暇美人兒。
「韓執事你這是」黎夢見韓欲沒有接話,抬頭的疑惑的問道。
韓欲這才低頭看向她,悄無聲息的側身而過,只留下一句︰
「恩恩,記得多喝熱水,借過。」
說完他便頭也不回的向宋植走去,只留下嘴巴微張,微抬著手的黎夢在身後呆住︰「啊,等」
這時候她才發現這家伙的目標竟然不是自己,而是
喂!你給老娘站住啊,師弟是男人啊!!!!
不過她轉念一想,師弟本身是男人但自己都喜歡上了,男人喜歡上好像也不那麼奇怪。
礙于韓欲比自己權職高,她只好咬著下唇抱著手悶悶不樂,臉都因為尷尬而羞的彤紅,一副看情敵的眼神看著韓欲的背影。
「美麗的姑娘,初次見面。」
韓欲身著妖狩司的執事服袍,衣冠楚楚頗有賣相,上來便是一聲低沉的氣泡音,性感而迷人。
宋植頓時被這聲音惡心的到處找洞,這是鬧哪樣,哥們能不能講話喉嚨里不要塞東西。
「咳咳,韓執事有何事請教?」
宋植剛听了黎夢對他的稱呼,當下用不咸不淡的語氣開口,甚至都沒有行妖狩司內見到上級的欠身禮節。
韓欲仿佛沒有注意到宋植刻意的疏遠,反而對宋植的稱謂感到興奮。
「你認識我?」
韓欲說完有些後悔,越是湊近他越發覺得眼前的女子仿佛不似人間,這與霧濤巷內那些胭脂俗粉完全是兩個世界,若她認識自己,那豈不是會‘誤會’自己?
宋植一愣,心想這人怎麼這麼自戀,你誰啊。
「不認識。」宋植說完便準備繞開他向黎夢走去,卻被韓欲給攔了下來。
「在下雙星執事韓欲,敢問姑娘芳名是?」韓欲自報家門起來,所謂雙星便是率隊討伐過的大妖數量,他作為一個新晉的執事,短時間內有此榮譽已經算不錯。
宋植瞥了他一眼,隨口道︰「在下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宋大寶是也。」
「啊?」
韓欲一愣,這這是什麼清奇的名字。
「宋姑娘,不知你可是我妖狩司中人?」
雖然宋植此刻披著妖狩司的紫色披風,但是韓欲還是問了一嘴,畢竟這麼美的女子按理說自己早該听聞才對。
宋植已經有些不耐煩了,因為周圍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多,都在對著這邊指指點點,這樣下去成何體統。
「韓執事,莫不是懷疑我身上這披風是偷來的?」宋植冷淡的反問道。
「自然不是,宋姑娘莫要誤會。」自視甚高的韓欲被個小小的紫披司人給嗆了,竟然有些慌,趕忙賠笑道︰
「想來宋姑娘也是剛討伐歸來,如今世道艱難,同是蕩妖除魔天涯客,在下想請姑娘去小酌一杯,無關風花雪月,只求一晚暢談,如何」
說這話的時候韓欲雙眼含情脈脈,聲音溫婉流轉,配上那張陽剛中帶著幾分關懷的臉,一般女子或許就被他給說動了,但是很顯然他眼前的不是一般的女子。
不,他就不是個女子。
宋植拳頭握緊放在嘴前咬住,雖然也不少被誤認為是女人,但這三十多的人比危霆雲還油滑露骨,實在讓他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當下差點準備邀請這家伙一起去茅房認辨真偽了。
一旁的黎夢看到宋植的樣子有些發笑,她之前便听宋植提過,不希望在別人面前被談論性別,因為無論別人知道他是男是女都會讓宋植陷入尷尬,只要自己知道師弟是個男人便足以。
黎夢正準備上前解圍的時候,忽的另一道身影卻躍過了她,黎夢還以為又是哪個迎男而上的執事,結果看清來人的衣裝後,頓時閉上了嘴巴,眨巴著美眸退後了兩步。
「韓執事,不瞞你說我喝酒咳嗽,你不如找別人吧。」宋植捋了捋自己的長發,盡量平靜的說道。
韓欲自然不會輕易放棄,旁邊這麼多人看著呢,一點進展沒有就撤了,以後他豈不是成了笑話,既然敢上來,就不能這樣把眼前的美人放走。
「那個,喝茶也可以,京城最好的茶樓如何?」
宋植急了,皺著鼻頭道;「韓執事不瞞你說,大夫剛診斷我飲茶過敏,恩,水也不能喝,你還是去舌忝別人吧。」
韓欲一怔,喃喃道︰「舌忝?什麼意思。」
宋植就差翻白眼了,不準備跟這個人繼續糾纏下去,而韓欲正準備繼續死纏爛打的時候,突然察覺到了什麼,猛地回過了頭。
接著他本能的閃身到一邊,額頭不禁浮現出絲絲冷汗,因為他剛一轉頭,便看到了一雙灼熱的金色瞳眸,正淡漠地睨視著他。
什麼情況,自己二品的實力剛才竟然沒及時察覺到有人靠近,是因為自己太專注了麼。
這人是黑色蟒服?
「侯爺!」韓欲反應過來,立刻行了一禮,來人竟然是世日候朱吾世,他怎麼過來了。
朱吾世只是瞥了他一眼,接著掃視向宋植和黎夢,平靜的開口︰
「今夜來我府上飲酒。」
說罷朱吾世輕搖了搖頭,便轉身離去,只留下火光中孤傲的背影。
宋植趕緊拉著呆若木雞的黎夢跟了上去,因為他已經發覺附近的斬妖師們眼神不對了,還待在這里指不定要被一頓揣測,還想留點臉的話必須趕緊溜!
他們走後,結結實實吃了閉門羹的韓欲代替宋植成了小丑,他看著周圍捂嘴偷笑的同僚們大聲叫喊道︰
「看什麼看,老子起碼敢上,你們呢。」
「而且是世日候比過我,這又不丟人,笑個屁!」
听到小丑發言,這些斬妖師們頓時繃不住了捧月復大笑起來,而少部分女性斬妖師們都是緊咬衣袖,巴不得被帶走的是自己。
在高聳的鹿台之上,還有一道身影正注視著離去的三人,眼神中流露出一絲疑惑。
裂狩余池心收回目光,他是少數幾人知道宋植部分身世的人,因為當年收服那碧霄吞月狐王之際,便有他的一分參與。
「看著像女人,實際卻是個男人這朱吾世?」
「罷了,年輕人。」
等宋植和黎夢來到妖狩司大門時,朱吾世已經等了有片刻。
「你們先去我府上,我去接項鼎。」
朱吾世揚了揚下巴,便翻身上馬沿著白馬街疾馳而去,想來是去白虎門下知會項鼎去了。
二人面面相覷,黎夢好奇的問道︰「小植,侯爺干嘛突然要我們去朱府飲酒?」
宋植也感到有些奇怪,原以為朱吾世只是前來妖狩司辦事,順道替自己解個圍,沒想到竟然真的邀請他去飲酒。
「我也不知,這姓這朱候做事一向不問別人的意思。」宋植看著朱吾世漸行漸遠,輕嘆一口氣,無奈的說道。
「你要是不想去,不如咱們去霧濤巷玩玩?」感受到了朱吾世身上強烈的威脅,黎夢當即決定帶著宋植去感受女人的魅力。
宋植還真的認真思忖了片刻,最後還是搖了搖頭︰
「去朱府吧,不然我怕駁了侯爺的面子,被記仇哦。」
黎夢也只好點頭同意,二人就這麼向著街另一頭的朱府走去。
就在他們離開妖狩司後,皇城內一行騎兵涌出,攜帶著聖諭奔向京城各處,那些熱鬧的坊市和煙霧繚繞的霧濤巷紛紛閉門,還未睡下的家家戶戶也都聞訊開始張貼白聯。
明日便是焱狩國葬,今夜不許笙歌。
只有白馬街這附近幾條巷子的達官貴人聚集地,還有些燈火,宋植和黎夢很快便來到了朱府。
一進大門他們就被管事的耿叔給請進了內屋,這里面此刻已經坐了幾位青年,都是挺拔端正的俊公子,以及一位與朱樸囡年齡相仿的女子。
他們都是焱狩朱徹生前好友的子嗣,與父輩一樣多在京畿參軍,听聞鎮國公國葬在即特地替父回京拜祭,同時也是和朱吾世私交不錯,遠離京圈的同輩好友。
而那位女子,則是項鼎的親妹妹,項蝶,與朱吾世和項鼎的關系一樣,她和朱樸囡也是一對好姐妹。
見到宋植進來,幾位少年從軍的俊杰頓時驚為天人,面面相覷,竟一時忘了起身打招呼。
項蝶倒是大方,見來人是兩位女子立刻興奮的小跑上前,她與項鼎一樣個子很高,才二八年紀便高出宋植小半頭,加上身姿豐腴,一股壓迫感陡然襲來。
「兩位姐姐,你們是哪一家的呀?」
黎夢見宋植後退了一步,笑著替為回答道︰「我們是妖狩司的斬妖師,不知在座各位是?」
在場的眾人這才齊齊起身,挨個自報家門,目光都有意無意的瞟向那站在身後的倩影。
宋植仰頭看著項蝶,他看到這麼多人其實一點都不怯場,只是單純不想跟項蝶靠在一起,被比自己小的姑娘壓了半頭,讓他壓力很大。
「在下妖狩司,黎夢。」
「宋植。」
宋植和黎夢隨意尋了個座位坐了下來,那些剛才熱聊的青年將領們此刻都默契的收了聲,有如此美人在,從現在開始所說的話就需要仔細斟酌,都怕失了風度。
場面頓時有些冷清。
宋植看了看周圍,發現除了這些人外,沒有朱吾世姊妹的身影,便問向項蝶︰「項姑娘,朱府的其他人呢?」
項蝶見這個漂亮‘姐姐’主動問自己,熱情的回應道︰
「樸囡在灶房呢,說要親手給我們準備一頓大餐。」
宋植點了點頭,過了半響見屋子內還是沒人開口,也感受到這兒的氣氛與自己剛進來的時候截然不同,于是又問道︰
「可否帶我去看看。」
項蝶好奇的問道︰「宋姑娘也懂烹飪麼?」
宋植心里翻了個白眼,表面上卻謙遜的假笑︰「略知一二,那個,可以不要叫我宋姑娘麼,稱呼全名就好。」
項蝶還以為這是宋植礙于斬妖師身份,恩恩的點起了頭︰「也好,跟我來吧宋姐姐。」
宋植掐了掐自己的人中,沒有再說什麼,頹廢的起身跟在她的身後,心想自己就算扯塊布也要把這張臉給罩上。
黎夢則是留在了屋內,宋植走後那些俊杰頓時熱鬧起來,紛紛向黎夢打探宋植的底細,黎夢被問得一窒,攤了攤手說出了一句石破天驚的大實話︰他喜歡女人。
這些俊杰心照不宣的笑了笑,各自端起茶杯吹著杯沿,表示根本不信。
而另一邊,宋植和項蝶還沒來到灶房,就看到了黑色的煙從灶屋內飄出,幾個下人正端著水盆往里沖。
離得近了,宋植俏咪咪的透過窗縫,看到朱樸囡正在里面叉著腰一臉愁容的揮手拍灰,身前那鍋中都是黑 的黑球。
「可惡,劉媽偏偏今日不在府上,沒人教我生火,這也太難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