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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五十一章 不知怎回事

高煦暫時沒走成,他和妙錦在酒店里繼續等了大概七八天。直到一個陌生號碼發來了一段視頻。這倒讓他覺得有點意外,因為效率確實很高,這與楊魁說的「當地有些案卷能拖上幾十年」完全不同。

視頻里面的環境很荒涼,周圍都是沙子和黃土,不過出現了閃著燈的車輛、以及士兵,應該是刑場。一個被反綁著的人從車里被押下來,頭上的罩子被拉開,攝像機對他進行了面目特寫。此人正是阿緬。

阿緬擺動著上身,大聲說著什麼話。點開視頻的高煦,當然是完全听不懂,但能感受到語氣和表情。阿緬的臉上充斥著驚恐與困惑,好像正在爭辯。

但是沒有人與他說話,只有長鏡頭一直對著他。接著他就被人按下去,跪在了地上。按著他的人剛剛松手,他立刻掙扎著爬起轉過身來。

忽然一腳把他踢倒在地上,響起了「 嚓」開保險栓的聲音。阿緬哭了起來,似乎正在討饒,但被反綁的他、在荷槍實彈的士兵面前,完全只能任人宰割,沒有反抗的余地。片刻之後,里面就響起了槍聲,阿緬沒有了動靜,長鏡頭再次對著他拍攝。

倆人坐在椅子上看完了,高煦說了一聲︰「他到死的時候,似乎還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他自己犯下了大罪,竟然不知道為什麼,唉。」妙錦神情異樣。

「確實不知道。」高煦道。

他松了一口氣,把手機放在旁邊。

妙錦問道︰「罪|犯受到了嚴厲的制裁,好受點了嗎?」

高煦轉頭沉吟片刻,「有點空虛,不過很正常。」他接著說道,「不管怎樣,咱們在這邊呆得夠久了,準備一翻就回國吧。這里不是咱們的家。」

臨走之前,他們又去醫院看望了莫娜一次。高煦帶上一筆錢,因為他之前就許諾過,他大部分時候算是個信守承諾的人。

醫生說莫娜已經月兌離了生命危險,另外還見到了兩個年齡較大的當地男女,估模著是莫娜的父母。但那兩個人說的話,高煦一句也沒听懂。

莫娜仍舊躺在病床上沒法動彈,還戴著呼吸機。不過她看到了高煦和妙錦,手仍然動了一下,並用眼楮盯著他們,好像在表示著她的清醒。

高煦想起來她之前說過的一句話,如果不是擔心著工作、只是來閑逛游玩,該多好啊。

想起這句話,這時高煦腦海里浮現的場景,居然不是矣及這邊的夜市;而是仿佛回到了某個時期的南方沿海地區的集市上,周圍有很多勞動密集型的工廠,集市上非常繁榮豐富。虛幻的幻象,不受時間的限制,在腦海中飛逝著。

在這一刻,高煦覺得自己的一系列行為,似乎並不只是因為嫉惡如仇、或者基于同情。因為他心里非常清楚,在六七十億人的世界上,每天都在上演類似的悲劇,古往今來,概莫如此,哪里顧得過來?

「某些時候,就像面前正有一輛不見首尾的火車,不知從哪里發出,也不知駛向何方。上面裝滿了人,所有人都神情匆匆。這時卻發現

自己和少部分人不在火車上,就會莫名恐慌,而沿途的風景自然也不重要了。」高煦慢慢地描述著一段沒頭沒腦的感概。

只有妙錦在傾听,她微微側目,觀察著高煦,似乎在嘗試著理解他。即便是親近如妙錦,也不是能完全理解他的,畢竟每個人的經歷、不盡相同。

高煦回過神來,這時那兩個當地人也走進來了,楊魁也跟著走進病房。

高煦問莫娜︰「他們是你的父母嗎?是的話,就眨兩下眼楮,不是就別動。」

莫娜眨了兩下眼楮。

剛進來的婦人開始哭了起來,並立刻念叨不停,當然高煦仍然听不懂一句。

楊魁竟然開始翻譯︰「怎麼辦啊,怎麼辦……她是我們最大的希望,我們都等著她能出國掙錢寄回來,還有弟弟妹妹們要養……」

病房里只剩下了婦人的念叨和哭訴,剩下的人全都沉默了、也沒人去勸那個婦人,氣氛有些奇怪。

高煦把準備好的一個裝錢的小提包拿起來,遞給了婦人,說道︰「我之前許諾過莫娜。」

楊魁翻譯了一下。

婦人暫時停止了哭泣,接過提包,拉開來看。她的表情有些驚訝和茫然,但應該大概明白了,這是饋贈。

這時莫娜的手動了起來,妙錦上前握住她的手。莫娜又慢慢比劃著寫字的動作,妙錦看懂了,便從她的包里拿出了紙筆,並把筆小心翼翼地放在她的手指間。過了許久,莫娜寫下了歪歪斜斜的一些漢字︰我想出生在明國,做你的孩子。

大家又沉默了一會兒。

高煦忽然有種感覺,躺著的這個女孩,痛苦來源之一就是夢想,如果只想苟活于世、應該沒這麼難,因為當地大部分人都那樣活著,畢竟正府還對糧食進行過財政補貼。

他無從說這些話,只能好言安慰幾句︰「希望你早日恢復身體。你的漢話說得很好,也很努力,更廣闊的世界歡迎有才能的好人。」

妙錦收起了本子和筆,默默地放進了背包里。

莫娜完全說不了話,三人與她道別,離開了醫院。

回到酒店時,高煦重新訂了明天的機票,並打電話給楊魁,讓他明天送去機場。

高煦發現、妙錦還在出神地觀察著自己,便道︰「怎麼?你還想寫一部《劉剛起居記》嗎?」

妙錦苦笑搖了搖頭,過了一會兒,她開口道︰「當今世界,還是有很大一部分人是幸運的,如果眼楮只看周圍的生活,可能心情會更美好。想得太多太深了,反而會感覺有些沉重。」

「你說得對。」高煦附和道。

妙錦想了想,「武德時期,好像有人說過一句話,這個世界需要有能力的天才來統治。」

高煦不置可否。他沉吟片刻才說道︰「你知道嗎,為什麼武德時期的戰爭,明軍的軍紀很好,很少發生縱兵劫掠的事?

那時軍中有一

些非常有見識的文官武將,其中有一種說法促進了軍紀。那就是維持戰地秩序,長期征稅,比直接搶|劫浪費、要得到的更多。」

他頓了頓問道,「提出這樣主張的那些官員,好像算是有能力的人。」

「是啊,客觀上也辦了好事,能讓戰地百姓少一些苦難。」妙錦道。

高煦沉聲道︰「但是此事有一個比喻。假設有個無惡不作的壞人,他有兩種作|案方案,一種是直接殲殺無辜婦人,另一種是把人綁了非法句禁,然後長期銀辱。哪一種是好事?我不知道。但顯然後一種辦法,施害者的收獲更大一些。」

妙錦皺眉道︰「你說的話,有時候太刺耳了。」

高煦搖頭苦笑道︰「但這反而是憲政後的成果之一,以前的人們都喜歡把話說得委婉一些,甚至大部分是謊言,後來人們開始痛恨這樣的習慣,才有人直接表達真相。真話嘛,常常有點刺耳。」

妙錦想了想道,「不過你說得對,一些壞人的本質並沒有絲毫改變。我看國際和平聯盟的統計,至今文明世界,每年仍有兩百萬婦女兒童遭到綁|架販賣,很多人死于非法虐待。在陽光里呆久了,有時候無法想象這些數據。」

高煦點頭稱是。

次日一早,他們收拾好行李,便要離開這里了。本來就是過客,只是來旅游而已。

楊魁開車送他們到機場。終于要與這炎熱而多土黃色景象的地方、說再見了,高煦的心情多少有點復雜。若是從旅行和玩樂的來意看,此行真是算不上愉快。

他在有點破舊的候機廳門口,轉身比楊魁握手,對楊魁這些天來的專程接送和幫助,說了兩句感謝的話。

放開了手,高煦接過一只背包,站在原地想了一下。大明國內的治安非常好,何況高煦做的生意完全是合法的,連交稅也非常積極,太倉政|府對他相當滿意和尊重,所以高煦暫時不太需要、像楊魁這種退役明軍士兵。

「之前我好像說過,我是做影視方面的工作。」高煦開口道,「如果楊師傅想回國生活,到時候可以聯系我。你若願意,到電影廠做安保方面的工作,應該沒有多少問題。」

楊魁點頭道︰「那我先謝了,如果回國了,一定聯系劉先生。」

高煦道︰「後會有期。」

楊魁道︰「祝二位一路順利。」

經過一系列流程,高煦與妙錦上了大明航空公司的大飛機頭等艙,一下子仿佛進入了另一個世界。熟悉而字正腔圓的漢語播|音,還有帶著微笑穿著傳統服飾的空姐,各種科技便利的設施,會讓人有一種穿|越不同時代的錯覺。空姐甚至送來了兩被甜紅葡萄酒。

高煦轉頭對妙錦說道︰「去年我剛從醫院醒來的時候,以為人類已經全體進入了高度文明的宇宙時代。現在看看,其實也就那麼回事。」

妙錦輕聲道︰「應該比古代好多了。」

「有的地方是。」高煦回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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