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南京老字號富昌飯店的二樓臨街的一間包房,三個人落了座。此時正值飯口,關世杰從窗口望下去,街上行人如織,熙熙攘攘,川流不息。但有一個奇怪的現象,整個富昌飯店無論是一樓的散座,還是現在所處的二層樓,卻沒發現一個一個食客。
按理說經濟蕭條,通貨膨脹,也應該有幾個食客落座吧?很快,周佛海就給出答案,原來周佛海出于安全上的考慮,把富昌飯店一至六樓包了下來,除此一桌酒席別無二家。
酒菜自不必說,都是金陵最名貴和精致的。所謂食不厭精,膾不厭細。菜肴林林總總擺滿一個圓盤的桌子,足有幾十種之多。上至熊掌燕窩魚翅,下至蟹黃、鴨舌如流水一般的端上來。
服務生沒端上來一道菜,一個大堂經理模樣的人都會報上菜名,介紹其特色。等所有菜品上齊了,飯店的服務人員才撤出了包房。
「感謝周部長的盛情款待,我們夫婦這次來,也給周部長帶來一點小禮物,請周部長笑納。」
關世杰說完,從隨身攜帶的小密碼箱里,拿出兩根包裝精美的人參說︰「前幾天我回新京,買到了幾棵八兩以上的老山參,給周部長補補身體。」
周佛海接過人參,喜不自勝地說;「上一次王克敏帶給我兩棵人參,跟這兩棵一比就是孫子輩的了。我听說人參七兩為參,八兩為寶,就是有錢也不一定能買到。多謝關大人了。」
「周部長客氣,我應該謝謝你才是。」
「不說客氣話了,再說就顯得虛假了。來,咱們坐下來邊吃邊聊。」周佛海說。
「我在飛機上遇到了王揖唐,他也來南京開經濟合作洽談會嗎?」關世杰問道。
「這個人是汪主席喜歡的,一直想提拔上來。王克敏一直陽奉陰違,表明上服從中央領導,但在各個方面都依仗著日本內閣的勢力,跟南京政府分庭抗禮。日本軍部也早有意見,希望北平能換一個首腦。恰好北平發生了發生了一些事情,王揖唐順理成章地當上了華北政務委員會委員長。」周佛海說。
「原來如此,北平政府換了一批人,也升上來一批人。」關世杰說;「這一批人將是北平的新貴。」
「汪主席一直想制約北平和南京著兩個政府,現在近衛文磨上台,啟用東條英機這個軍部的剃刀是一個時機,應該把之前北平的王克敏、南京的梁鴻志的勢力削弱一下了。」周佛海說;「汪主席听說我在北平被刺殺的消息後,認為這是王克敏在背後搞鬼,不想讓中央政府的勢力滲透到北平去。當然,也不排除是蔣介石派人搞暗殺。」
關世杰心里想,這倒是一個新鮮的說法,無形之中減輕了軍統局北平站的壓力。
「王揖唐上台之後,北平就能跟現在的中央政府保持一致了嗎?我听說北平政府一致有獨立的軍事和經濟大權。」
「王揖唐是汪主席的的人,此前王揖唐就表示服從中央政府領導,包括軍事,財政等方面的所有問題。日本內閣也表示過,要一個團結合作的政府,而不是一盤散沙的南京國民政府。這次會議開過以後,南京國民政府要在北平設立特派專員,專門負責北平的相關事務。」
「南京梁鴻志這邊還可以吧?」
「首府就設在南京,本來就有一定根基,梁鴻志一直也在政府的領導之下。對了,關大人,我听說北平出現了一個張五事件,跟你也有一點關系?」
「準確地說,是跟大澤賭城有直接的關系。」
關世杰就把前因後果講了一遍,然後說︰「趙家父子欺人太甚,我迫于無奈只好借助民眾的力量把趙劍扳倒了,現在還有趙文軒在台上。」
周佛海听完關世杰的話,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說︰「這件事兒你處理的非常好,要不然王克敏也不能下台這麼快。說起來,你還是南京國民政府的功臣的。」
「功臣不敢當,我是為了大澤賭城考慮的。有趙家父子在,我們的生意也不太好做。」關世杰直言不諱地說;「王克敏下去了,趙劍引咎辭職。但趙文軒還在台上,想必是有人幫了忙。」
「來,吃菜吃菜。」周佛海說;「關大人以前來過南京嗎?」
關世杰听周佛海這樣問,馬上變得警覺起來。因為自己在南京這一段的歷史,只有軍統局內部,還有當年接觸過警察局的人員了解。周佛海這樣問,應該是知道自己因為股災案,而被押送到南京的這一段往事。
「當年我因為股災案受到牽連。被押送到南京的復興社。而後調查清楚之後,被釋放了。那時正趕上北平開戰,我在南京流浪了一段時間,踫上了我的妻子,再之後我們就去了滿洲國。」關世杰說。
「那時候我們要是認識就好了,能把你這個人才留在我們南京。」周佛海說︰「我听說過你的一些事情,在滿洲國的生意做得很大,現在擴展的了北平。滿洲國鋼鐵廠也是你重新擴建的,年產量超過之前的一倍多。當真是後生可畏啊!我已經是不惑之年了,未來還要靠你們這些年輕人去創造了。」
「周部長看起來也就三十幾歲的樣子,跟世杰也差不多少,是不是有什麼保養的秘方呢?」鄭隻如說。
這個世界上,無論是男人還是女人,尤其是過了而立之年的人,都喜歡被人夸看起來比實際年齡小一些。也許是肥胖的原因,周佛海倒還真的不太顯老。雖然是皮膚有些發黑,但是滿面紅光,臉上沒有什麼皺紋。
周佛海也不例外,他也喜歡听這種話,尤其是從一個年輕漂亮的女人口中說出來,更是感覺自己年輕了幾歲。他眉開眼笑,精神抖擻了起來。
「關太太也是我們南方人吧?說起話來吳儂軟語當真受用。」周佛海說。
「是,我也是南方人。听周部長說話也很親切。」鄭隻如說︰「世杰在官場上時間不長,為人又直爽,以後還請周部長多多指教。」
「關大人,算了,咱們之間還是兄弟相稱吧,我托大喊你兄弟如何?」
「好,這樣省的受拘束。周大哥,以後請多指教。」
「賢弟,你我一見如故,指教不敢,以後有什麼官場上的事情,咱們多溝通就是。」周佛海謙虛地說;「你也是一國重臣,有些方面還要向你討教。」
「我覺得人無完人,每個人都是各有優勢,也各有缺點。你們過分的謙虛是不是有點虛假了呢?」鄭隻如笑著說。
「還是弟妹說的是,咱們既然以兄弟相稱,你不必拘泥那些客套話了。孔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師。咱們彼此坦誠一些為好。」
「周大哥如此說,那我以後說話可直言不諱了。」
「這最好不過了。」
「那我就直說了。我能用什麼辦法扳倒趙文軒?當初他可是想借著股災案置我于死地。」
周佛海沒想到關世杰會問這樣的問題,他很明顯地愣住了。
「周大哥,我說著玩兒的,你不必當真。」關世杰淡然一笑說;「我知道趙文軒在北平和南京的勢力,還有日本內閣有人為他撐腰,一般人也扳不倒他。」
「你叫我大哥,我當兄長的不為兄弟排憂解難,便不配做兄長了。這個人的眼楮一直往上看,據說跟近衛文磨和陳公博來往很密切。這件事兒容我想一想。」
「有周大哥這句話就行了。來,你我兄弟干一杯。」關世杰舉起酒杯說。
關世杰只是想試一試周佛海跟趙文軒之間,有沒有利益關系,倒是沒指望周佛海能幫上什麼忙。現在听周佛海這樣說,就知道趙文軒除了跟近衛文磨、喜多城一有利益關系,還有陳公博在幫忙穩定了趙文軒在北平市政府的位置。
至于如何能扳倒趙文軒,還是需要仔細謀劃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