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平城的大雪並不多見,這一場大雪下了足有半尺厚。
關世杰起床的時候,鄭隻如,小妹還有女兒關丫丫三個人,已經在院子里堆起了一個胖乎乎的雪人。
一家人吃過早餐後,鄭隻如跟關世杰一起走出門。兩個人昨晚已經商量過,如果今天總部還沒有大豆轉運的指令,傍晚鄭隻如就坐火車回長春,找姜雲影發電文,催促總部盡快處理好這件事情。
鄭隻如擔心周世光的工作站成員,如果全部被日本特務抓捕的話,鋼鐵,糧食等物資的轉運情況,可能會被泄露出去。那樣的話,整個長春站的成員,也都岌岌可危了。
關世杰則對周世光有信心,認為周世光絕不會出賣自己。因為在後世的相關資料里,周世光被抓捕後,承認他是軍統局的人,但沒有對日本人泄露一點軍統局的秘密。
鄭隻如卻不知道有這個原因,關世杰的篤定,讓她隱隱有些擔憂。她今天之所以跟在關世杰的身邊,就是想在第一時間知道,總部那邊有什麼消息。
總部如果派人找關世杰的話,也只能是在這個住處,還有辦事處這兩個地方。
上午十點多鐘,門口的警衛通知辦事處的秘書,有一個自稱是宏記鐘表行的人,過來給關世杰送修理的手表。這也是關世杰之前跟周世光約好的,如果發生了危險或緊急情況,就派人到辦事處來找關世杰。
秘書把人帶到辦公室,隨後走了出去,關好了辦公室的房門。
關世杰和鄭隻如見這個人四十五六歲的樣子,眼窩深陷,眼楮里布滿了血絲。尤其是右眼框,凹陷的很明顯,這也是常年修表人的特征。
「我叫關杰,這位是我的太太。你找我有什麼事兒?」
「我叫廖宏,是周世光周老師學生的家長,也是北平站的通訊員。」
「周老師怎麼了?」
「昨天下午,周老師被日本人抓走了。前些天,周老師就囑咐我,如果他被捕了,就讓我過來找你。」
「周老師有沒有說過,讓你過來找我有什麼事兒?」
「前幾次的鋼鐵,糧食,都是我一個人負責辦理的。」
關世杰之前僅從外貌上就基本確定,這個廖宏就是宏記鐘表店的掌櫃,現在听他這樣一說,就確切無疑了。
雖然當時周世光並沒有直說,派手下誰去辦理物資轉運到國統區的事情,只是說,這個人是非常忠誠的人。現在看來是廖宏一直在經辦此事,
「你是怎麼知道周老師被日本人抓走的?」
「我見到店鋪對面抓人,就知道周老師出事兒了。然後,我兒子從學校回來,也說周老師被捕了。」
「除了周老師,還有誰知道是北平站的通訊員?還有你的住處?」
「還有一個人,名字我想不起來了。他是北平站的情報處主任。」
關世杰問到這里,就不再盤問下去了。他打開抽屜的暗鎖,從里面拿出來一份提貨單遞給了廖宏。
「廖先生,這批貨明天下午到北平火車站,你處理好這批貨之後,要盡快離開北平。」
「我知道,但我要先完成這個任務。」廖宏說︰「我的家人已經離開北平了。關先生,那我先走了。」
「保重!」關世杰說。
鄭隻如突然問道︰「廖先生,如果你被日本人抓到會不會出賣同志?」
廖宏淡然一笑說︰「中國人里不缺硬骨頭。」
關世杰听到這句話後,大為感動。的確,在抗日戰爭時期,國民黨,共產黨,還有一些民族黨派,以及無黨派人士里,不乏「我以我血薦軒轅」的仁人志士,正是有了這些人的存在,抗戰才取得了最後的勝利。
正如關世杰在重慶述職時,看到被日軍轟炸機炸毀的斷壁殘垣上寫的口號︰中國人,永不屈服!一樣,不甘做亡國奴的人大有人在。
關世杰現在所能做的,除了掏出身上所有的現鈔,就是站起身給廖宏敬了一個軍禮。
這件事兒辦好以後,關世杰去了一塊心病。
關世杰平復了一下心情後,然後給大澤侃四郎打了一個電話,說了一下賭城所發生的事情。
大澤侃四郎說,他要找多田駿幫忙,讓關世杰等他的電話。
關世杰又從衣兜里掏出喜多城一交給他的電話號碼,按照號碼撥通了電話,但電話那端是喜多城一秘書接的,他說喜多城一不在,有什麼事情,他可以等特務長回來傳達。
關世杰就把賭城發生的事情重復了一遍,然後撂下了電話。
「怎麼樣?喜多城一怎麼說的?」鄭隻如問道。
「喜多城一秘書接的,他說喜多城一不在,回來的時候一定轉達。」
「這件事兒就像你說的,要是能找到趙劍陷害賭城的證據,咱們就不費這些功夫了。」
「在賭城門口留信的,還有在賭城直接示警,一定是知道內情的人。我已經放出話了,相信這個人會出現。」
鄭隻如拿過辦公桌上喜多城一留下的電話號碼紙張,然後不經意地看了看說︰「你看,這張紙上留下了寫字的痕跡呢。」
關世杰聞言拿過來紙張,沖著陽光照了照,果不其然,上面留有前一頁紙張寫字所留下來的痕跡。但絕大部分是日文,偶然顯出幾個漢字。
而這幾個漢字,引起了關世杰的注意。痕跡顯示出「汪兆銘」「北平」五個字。
「誰懂日文,找人翻譯一下。」鄭隻如說。
「辦事處有三個年輕人,都是建國大學畢業的,他們都懂得日文。」關世杰沉思著說。
雖然這幾個年輕人都懂日文,但是總不能拿著這張有著痕跡的紙張,去讓他們辨認吧?
鄭隻如從辦公桌上的筆記本上撕下來一張紙,照葫蘆畫瓢地臨摹下來這些日文,五個漢字則省略不寫。然後她想了想,又把這些日文拆開,分成了三個紙條。
「你找他們三個人,每一個人問一張,三個紙條湊到一起就行了。」
「我怎麼找他們說?」
「你就說,你在學習日文不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