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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南銀行門前。

門一開,一名金發碧眼的外籍男子出來,剛好和黃雄走了一個頭踫頭。

兩人一進一出,擦肩而過。

即便互不相識,黃雄依然停頓了一下,禮貌的頷首致意。

這是最近幾天,穆懷福突擊培訓的成果。

無論何時何地,都要展現與身份相匹配的風度。

很多時候都是這樣,看似微不足道的細節,卻往往發揮至關重要的作用。

進了銀行,左轉。

來到3號窗口。

「先生,你好。」櫃員態度很恭敬。

黃雄掏出存折遞了進去︰「取錢。」

一切都很順利。

核對了密碼,十封大洋整整齊齊碼放進手提箱。

整個過程,大約用時二十分鐘。

按照事先約定,穆懷福的黃包車會「恰巧」從銀行路過。

黃雄上車離去,基本就算圓滿完成任務。

奇怪的是,他在銀行門口站了一會,穆懷福並沒有按時出現。

三馬路屬于繁華街區,各種車輛不時從門前經過。

穆懷福沒來,還有其他的黃包車。

「先生,坐車嗎?」

一名車夫殷勤的招攬著生意。

黃雄遲疑了一下,拎著手提箱上了車,說道︰「城隍廟。」

之所以成為地下黨的發展對象,一方面是因為穆懷福的關系,另一方面黃雄綜合素質確有過人之處。

所謂的綜合素質,指是應變力和行動力。

遇到這類突發情況時,必須迅速做出正確判斷。

正常情況下,剛剛從銀行取了一大筆錢,選擇坐車離開,符合行為邏輯。

城隍廟距離三馬路很近。

十幾分鐘後,黃雄下了車,拎著手提箱沿街疾步快走。

附近小街小巷很多,加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有利于掩藏行蹤,更容易擺月兌潛在的跟蹤者。

人群中,阿原揣著手,不遠不近尾隨其後。

……

一小時前。

四川北路穆懷福家里。

馮雲龍坐在椅子上,心不在焉的翻閱著一份《大美晚報》。

安排黃雄去銀行,是穆懷福提出來的建議。

馮雲龍權衡之下也同意了。

這麼做的目的,一是可以借機考察黃雄,二是相對來說確實更加安全。

就像穆懷福所說,身份干干淨淨的人,不用擔心事後遭到調查。

理論上來說,這次任務沒有任何風險。

穆懷福故意夸大其詞,只是在試探黃雄。

這也是考察內容的一部分。

馮雲龍放下報紙,掏出香煙點燃一支。

從去年年初開始,上海地下組織接二連三的出狀況,就連後勤總部都遭到破壞。

雖然挖出了藏在內部的奸細,但是損失已經無法挽回。

他這次奉命前來,不僅要組織新的潛伏小組,還要整合之前周青山的手下。

包括寧志成、余曉曼,江如夢等等。

任務十分艱巨。

單單一個江如夢,就夠讓人頭疼的。

按照「船工」傳來的消息,江如夢已經退出了組織。

問題是,她掌握很多組織內部秘密。

她自己說絕不會出賣同志,這種事可不是兒戲,隨便發一個誓就能讓人相信。

現在她不說,以後呢?

江如夢在總部多年,誰也不知道她認識多少人。

那些同志若是到上海工作,在江如夢面前毫無秘密可言。

該如何處理這件事呢?

馮雲龍舉棋不定。

按照蘇廉顧問的意見,最簡單的辦法,就是派人除掉江如夢,永絕後患。

他們說的也有道理,特務工作有其特殊性。

悲天憫人、動輒同情心泛濫,從來就不是特工組織的符號。

眼下,洪軍正處在國軍圍追堵截中,很多高級將領受不了煎熬,叛變投敵。

舉步維艱、人心思動。

這八個字最符合共黨目前的處境。

這麼說,一點都不夸張。

自成立以來,共黨從未遭受過如此嚴峻的形勢。

現在是生死存亡的關鍵時期。

這種敏感的節點,采取極端手段處置一個並未叛變的同志,似乎有些不妥……

篤篤篤、篤篤篤、篤篤篤、篤、篤!

屋外傳來有節奏的敲門聲。

三長兩短。

穆懷福每次回來,都會用這種方式敲門。

算是兩人之間一個簡單的暗號。

馮雲龍起身來到門前,伸手打開了房門。

讓他意想不到的是,門外並不是穆懷福,而是一個陌生人。

八字胡,雷公嘴,頭戴灰色禮帽,鼻梁上架著一副墨鏡,一身深灰色風衣,高高豎起的衣領子。

馮雲龍很快冷靜下來,客氣的說道︰「你找誰?」

陌生人——喬裝改扮的徐思齊說道︰「穆懷福在家嗎?」

「他不在。出去了。」

「我進去等他一會。」

「請問,你是……」

「穆懷福欠了我一筆錢,我是來討債的。」

「他欠你多少錢?」

「一百多。」

「有借據嗎?」

「有。」

「我能看一下嗎?哦,如果事情屬實的話,這筆錢,我替他還了。」

「沒問題。能進去說嗎?」

「……請進吧。」

馮雲龍沒理由拒絕。

況且,他不想讓鄰居注意到自己。

平時都是早出晚歸,幾乎沒人知道穆懷福家里住著一個「表哥」。

進了屋子,馮雲龍說道︰「先生貴姓?」

徐思齊說道︰「冰。」

「這個姓倒是很少見……」

「冰。冰冷的冰。」

「………」

「馮先生,我是情報員冰。」

馮雲龍愣了一瞬,隨即故作不解的說道︰「先生,咱倆說的好像不是一回事吧?這樣吧,你把借據拿出來……」

徐思齊說道︰「馮同志,我知道你的身份,也知道穆懷福的身份。請務必相信我。穆懷福和黃雄,應該正在趕往中南銀行的路上。如果我猜的不錯,他們是去取活動經費,對吧?」

馮雲龍心里無比震驚,表面還要做出很淡定從容的樣子。

關于情報員冰的情況,他多少也了解一些。

這次來上海,甄別「冰」的身份,也是他工作的一部分。

「冰」一直沒和組織聯絡,究竟有沒有叛變,始終也沒有一個準確的結論。

「今天不能去中南銀行,有危險。」徐思齊說道。

「這位先生,你到底在說什麼,我怎麼一句也听不懂。」馮雲龍一臉疑惑的說道。

對方是敵是友,還是一個未知數。

馮雲龍輕易不敢暴露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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