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
申江公寓。
回到家里,牛肉的香味撲鼻而來。
廚房內,水蒸氣彌漫。
顧玲瓏系著圍裙,戴著口罩,頭上裹著圍巾。
一手鍋鏟,一手鍋蓋,時不時的在鍋里翻炒幾下。
很顯然,她在燒菜。
只不過,造型顯得過于夸張。
听到房門響,顧玲瓏頭也不回的說道︰「思齊,嘗嘗我新學的菜,茭白炒牛肉……」
徐思齊進了廚房,打開了所有的窗戶,說道︰「開一下窗戶,就沒這麼嗆了。」
「梁媽臨走的時候,還特意囑咐我了。沒辦法,這邊忙起來,就顧不上開窗戶了。」顧玲瓏說道。
梁媽在顧公館負責做飯做菜。
徐思齊說道︰「特意叫梁媽過來,就是為了讓她教你燒菜?」
「對呀,學了一下午呢,總算學會了。」顧玲瓏關了煤油爐子。
「為什麼忽然要學燒菜?」
「你喜歡吃中餐,總不能三餐都去外面買吧。」
「實在不行,請一個佣人吧……」
「那怎麼行,我們這種身份,家里要是多一個外人,就更不方便了。」
「燒菜很辛苦,油煙也大……」
「沒關系。俗話說,萬事開頭難,慢慢習慣就好了。」
一個養尊處優的千金大小姐,能夠放段,忍受廚房的煙燻火燎學燒菜,這也算是非常大的付出了。
「主食怎麼做,我還沒學會。剛剛買了饅頭,可以開飯了。」顧玲瓏語氣歡快的說道。
徐思齊目光一瞥,說道︰「玲瓏,你剛才說,燒的是什麼菜?」
「茭白炒牛肉啊……噯呀,忘了放茭白了。」顧玲瓏紅著臉說道。
案板上,切好的茭白紋絲未動。
飯菜擺上了飯桌。
牛肉是賣相實在不怎麼樣。
徐思齊拿起筷子,夾了一塊牛肉放進嘴里,臉上的表情似乎一下子僵住。
「怎麼樣,味道還好吧?」顧玲瓏滿懷期待的問道。
徐思齊把牛肉咽下去,端起手邊的水杯喝了一口,豎起大拇指,贊道︰「牛肉鮮女敕可口,非常棒!」
顧玲瓏欣喜的說道︰「真的嗎?我第一次燒菜,什麼都不會,牛肉都是梁媽切的……我嘗一下」
說著話,她拿起筷子就要夾菜。
徐思齊趕忙攔住,說道︰「玲瓏,你喜歡西餐,不用非得陪我吃這個。哦,對了,我有德大西菜社的電話,我這就打電話,讓他們送一些菜過來,你喜歡吃什麼?牛排、焗蝸牛、羅宋湯?」
「不用麻煩了,吃這個就很好。況且,家里就兩個人,總要有一個適應另一個……」顧玲瓏低聲說道。
一時之間,徐思齊無言以對。
听顧玲瓏的意思,她根本沒有離開的打算。
問題是,傾城怎麼辦?
顧玲瓏夾了一塊牛肉,故作輕松的說道︰「嘗一嘗自己的手藝……」
話說一半,她起身就往廚房跑。
過了好一會,漱了口的顧玲瓏回到客廳,悶悶不樂的坐在椅子上。
徐思齊笑道︰「怎麼了?」
「太咸了。」
「其實,就一道菜來說,味道還可以,就是稍微咸了點。」
「你就別安慰我了。唉,看起來,燒菜還真不是一件簡單的事……」
顧玲瓏多少有些泄氣。
一下午的時間,學了一道菜,依然狀況百出。
以後可怎麼辦啊。
篤篤!
屋外傳來敲門聲。
徐思齊邁步走了過去,透過門鏡看了一眼,心里不禁頗感意外。
來人竟然是姜斌。
手上還拎著包裝精美的點心禮盒。
前一段時間,巡捕房和警察局多次展開聯合行動,兩人在名義上也算是老熟人了。
姜斌來家里做客,並無不妥。
把姜斌讓進屋子。
徐思齊問道︰「你怎麼來了?」
「無事不登三寶殿,我今天來,有事求你幫忙。」姜斌回答道。
顧玲瓏站起身︰「姜先生,你好。」
姜斌微笑著說道︰「徐太太好。」
顧玲瓏臉一紅,說道︰「你認錯人了,我是顧玲瓏。」
「既然假扮夫妻,就要習慣這樣的稱呼,避免平時說漏了嘴……」
姜斌看了一眼桌上的飯菜,說道︰「做潛伏工作就是這樣,無論做任何事情,都要盡量符合身份。這種真實的家庭氣息,即便有外人在場,也看不出破綻來。徐探長,我說的沒錯吧?」
徐思齊點了點頭︰「說的對。」
顧玲瓏說道︰「姜先生請坐,我去沏茶。家里有毛尖和龍井,你喝哪一種?」
「隨便。麻煩徐太太了。」
姜斌欠身一禮。
顧玲瓏嫣然一笑,轉身進了廚房。
落座之後,周煒龍四處看了看,對徐思齊說說道︰「徐太太最近好些了嗎?」
徐思齊神情黯然︰「還是老樣子。」
周煒龍嘆了一口氣,說道︰「所以說,福兮禍所伏,禍兮福所倚。世事難料,誰能想到發生這樣的事情……」
「說正事吧。」
「海棠里滅門案,現在由你負責對吧?」
「對。」
「我听說,案子和索菲大教堂一個修女有些瓜葛?」
「沒錯。不過,目前來看,還缺少證據……」
徐思齊知道,關于麗莎的情況,鄭重肯定向周煒龍做了匯報。
「證據不重要。海棠里滅門案,百分百和蘇聯人有關!那個修女麗莎,很可能是一名間諜!」姜斌篤定的說道。
「這麼肯定?」
「知道李源伍是什麼人嗎?」
徐思齊搖了搖頭。
姜斌說道︰「他也是黨部的人。」
徐思齊驚訝的說道︰「黨務調查處?」
「是的。」
「太讓人意外了……」
「最讓人意外是,李源伍不僅替黨部辦事,同時也受雇于蘇聯情報部門。」
「雙面間諜?」
「沒錯。」
「你快說說,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姜斌也沒賣關子,簡單講述了一遍事情的經過。
在黨部內部,李源伍名不見經傳。
他只是一名小人物。
奉命進入十六鋪郵電所,成了一名伺機竊取情報的潛伏人員。
起初,他兢兢業業,替黨部傳回來幾份有價值的情報。
只不過,人總是會向現實妥協。
李源伍上有老下有小,一家子八口人穿衣吃飯,每天都是一筆不小的開支。
郵電所和黨部的薪水,按說也能勉強過上相對體面的生活。
哪曾想,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
李源伍父親忽然一病不起。
在醫院足足躺了一年,最後還是撒手人寰。
在此期間,為了給父親治病,李源伍四處借貸,欠下了一的外債。
父親去世了,母親又病倒了。加上弟弟長期失業在家,可謂是禍不單行。
李源伍陷入了困境中。
黨部按月發薪水,不可能去管家里額外的經濟負擔。
正當李源伍焦頭爛額之際,蘇聯人找上門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