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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縫補起來的公爵, 身體里居然還有熱血流動。

最後一刀釘下去,血液飛濺出來。

游惑歪頭避讓,卻還是沾了幾星在頸側。

殷紅的血液流淌下來, 沿著清瘦頸線勾出蜿蜒的痕跡, 突兀刺眼,卻莫名透著一股吸引力。

秦究鉗住公爵瘋狂掙扎的雙手,單膝跪壓在手掌上, 抬頭就看到了這一幕。

壁火晃動,他們離得很近。

近得能感覺到彼此動作間帶有的體溫。

秦究盯著那兩道蜿蜒血線看了幾秒,用手指點了點自己脖子說︰「這里……」

「嗯?」游惑聞聲抬頭, 淺色的眼珠透著疑問, 兩手卻毫不猶豫地將刀壓得更深。

他做起這種事來有股冷調的危險氣質,和瓷白脖頸上流淌的紅痕一樣具有蠱惑力。

秦究收了話音,在抖動的火光中看了一會兒說︰「沒什麼, 血差一點沾到衣領。」

他說著, 伸手過去抹掉了血線。

白手套的布料比絲綢粗厚, 摩挲過皮膚時, 幾乎能感覺到上面清晰的紋理。

游惑的脖頸有一瞬繃得很緊,但並沒有讓開。

他只是微微側頭, 輕而飛快地眯了一下眼, 目光就落回到秦究手上。

手套並不完全貼合, 松松地裹著對方瘦長的手指。

「擦掉了。」秦究搓了搓指肚,將拇指和食指上的血跡攤給他看,「不過……是我剛才手重了, 還是大考官皮膚太薄?」

他朝游惑頸側瞥了一眼,說︰「你脖子這邊有點泛紅。」

高齊貢獻了一波刀光劍影,正在清理周邊戰場。

他翻看完公爵屋里的東西,正想跟游惑、秦究說點什麼,剛走一步又本能地縮回了腳。

公爵還在抽搐,而那兩人之間氣氛古怪。

說不上來哪里怪,但就讓他邁不出去那條腿。

可能那一圈蠟燭有結界吧。

高齊心說。

***

公爵的動作越來越小,最後手指抽動兩下,面具下的眼楮圓睜著,瞳孔慢慢散開。

游惑松開手,拔刀站起來,一邊模著脖頸一邊踢了踢他的腿肚說︰「總算死了。」

「真死了?」高齊這下才湊過去,圍著公爵僵硬的尸體轉了一圈,伸手挑開他的面具,又用刀尖撥開他的衣領。

細密的痕跡像針腳,這形成了一道分界線,分割出不一樣的皮膚。近距離觀察,讓人有種不寒而栗的反胃感。

「操……還真是剁了拼的。」高齊低罵了一聲。

話音剛落,房間里突然響起了一個久違的聲音——

【檢測到得分項。】

【考生游惑、秦究、高齊觸發得分點共一項。】

【1、公爵心髒停止跳動。】

【具體計分如下︰】

【刺殺公爵共計9分,按出力比例分配。最後1刀共計1分。】

【各考生分數已重新核算。】

高齊加到了2分。

秦究刺殺加到4分。

游惑刺殺加到3分,最後一刀加了1分。

高齊愣了半天,咕噥說︰「跟著你們太放縱了,我差點兒忘了還要算分。」

別說他,就連游惑、秦究自己都愣了一下。

這場考試系統安安靜靜,以至于他們差點兒忘了它的存在。

「不過有點怪啊。」高齊說︰「公爵死了,那些病人不是應該解月兌了麼?那我們應該達成條件了,為什麼不是直接結束考試,而是加分啊?」

「可能病人恢復需要時間。」秦究說。

高齊點了點頭︰「那應該也要不了多久了,說不定明天天一亮,就全好了。」

這個想法讓他高興起來。

他直起身,卻發現游惑正盯著公爵的臉,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怎麼了?」高齊問。

游惑說︰「臉有一點眼熟。」

「認識的?」秦究也看過去。

游惑搖了搖頭。

這種眼熟還遠不到認識的程度,他感覺這兩天似乎見過這張臉,但只是一掃而過,印象不深。

直到高齊掏出手機,打算給縫縫補補的公爵留個紀念時,游惑突然想起來。

「周祺男朋友。」

「誰?」

高齊和秦究都是一愣。

「你怎麼知道人小周男朋友長什麼樣?」高齊納悶。

「手機屏保照片。」游惑解釋說。

周祺的手機屏保是她男朋友的照片,晚宴發呆也好、掏手機照明也好,這張臉每天都在周祺手中明明暗暗。

當初分在一間房,周祺為了避免尷尬跟游惑提過一句。

說的時候臉和耳朵通紅,神色里擔憂居多,但也透著一絲藏不住的笑意。

有眼楮的都能看出來,這對年輕的情侶感情很好。

周祺說,如果能從這里活著出去,她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拽著男朋友直奔民政局。

「你這麼說我想起來了!」

高齊的臉色「刷」地變了,蹲下來盯著那張臉翻來覆去看了好半天,喃喃地說︰「好像還真是……那小周——」

他說著卡了殼,半天嘆了口氣︰「那姑娘如果知道,我的天……」

臥室一片沉寂。

三人看著公爵蒼白的臉,心情復雜。

這里一旦安靜,外面的動靜就變得明顯起來。

高齊忍不住抬頭看向大門,皺著眉說︰「什麼情況?外面干什麼了這是?」

他們忽然意識到,其他考生應該已經出來了,按照約定,只比他們慢幾分鐘而已。

就是爬……也該爬進門了,怎麼到現在都不見人影?

轟——

外面又響起一聲動靜,像是有人搬起什麼重物砸在牆壁上。

接著是隱約模糊的人聲,混雜著叫喊。

听起來兵荒馬亂。

「出去看看。」秦究說。

游惑甩了刀尖上的血,走向門口。

剛走兩步,他又想起什麼似的退回來。

他撿起地上的面具,重新戴在公爵臉上。

不知道周祺會不會下樓。

她應該再看一看這個年輕人的臉,但不該在這種情境下,也不該以這種方式。

***

三人一出臥室,就被古堡里的鬼哭狼嚎驚了一跳。

從來沒有這麼直觀意識到房間的隔音有多厲害。

狹長昏暗的走廊上,油畫在咯咯抖動,木框磕在石壁上,好像隨時會砸落下來。

乍一看就像來了地震,整個古堡都在跟著顫抖。

但事實是他們腳下很穩,顫抖的只有長長的潮濕的牆。

鬼哭聲就是從牆里傳出來的。

就好像……這厚重的石牆里封著數不清的人。

壁火搖曳下,牆上的陰影就像活了一樣,掙扎著從石壁上月兌離一部分,帶著潮濕的水聲,朝走廊上的人勒過去。

考生們亂成一團。

砸牆的、撕打的、翻滾的……

有些在躲避,有些……活像中了邪。

三人想都不想沖過去,並指成刀,一刀一個,眨眼的功夫便放倒一片。

拐上二樓的時候,高齊看見三樓某兩個房間門打開了,頓時扯著嗓子喊道︰「老趙!!!清醒嗎!清醒先把他們弄暈——」

趙嘉彤和楊舒同時探出頭來,楊舒瞄了一眼就彎下了腰。

游惑懷疑她在月兌她的高跟鞋。

果然,下一秒,鞋子劃過一道弧飛了出去,也不知扔誰臉上了。

趙嘉彤則拎起大裙擺,反身就是一個飛踢。

還不忘喊回來︰「去你的老!」

「小趙!!身手不錯!」高齊說著又敲暈倆。

「什麼情況這是——」趙嘉彤喊著︰「小周又發燒了,我要不要把她弄下來?」

「別!」高齊想起公爵的臉,立刻說︰「先別,樓下更要命,樓上人還少點,你們一會兒把門關上鎖好,剩下的我們來!」

游惑一刀削向黑影,卻像扎進了水里。

黑影順勢凹下去,又迅速往他手臂上爬。

游惑厭惡地「嘖」了一聲,抽刀甩開,避到一邊。

他順手把一個正要跳樓的考生揪了回來,轉頭就被一片白光晃了眼。

那是秦究開的手機燈。

光亮掃過的地方,一片伸向游惑的黑影被打散,飛速縮了回去。

「……」

游惑無語片刻,也掏出了手機。

「還特麼能這樣?」高齊把一個考生拖離牆邊,開了手機電筒,像握著一把光劍。

黑影順著變換的陰影在牆上飛速蠕動,剛竄出來,被高齊拍回去。

再竄出來,又被游惑拍回去。

又竄,秦究等著它。

黑影︰「……」

到最後,高齊站在走廊上,一會兒將手機搖向左邊,一會兒搖向右邊。

樓上楊小姐清脆的聲音傳下來︰「讓你掀人裙子!再掀啊!」

「太煩人了——這東西——怎麼打!」趙嘉彤拽回裙擺。

楊小姐躲開一道偷襲,轉身撲上走廊另一端。她勾頭往下一看,就見高齊腳都不動,就那麼從容地搖著手機。

「……你給誰搞應援呢?」

剛問完,楊小姐突然反應過來,敲了自己腦袋一把說︰「關鍵時刻居然傻了。」

很快,黑影在燈光的應援……不,照耀下無所遁形。

它們以各種扭曲的姿態,在石壁上來回涌動,給兩位姑娘惡心得不行。

男女混合的鬼哭聲異常刺耳,忽輕忽重地持續了一陣。

塔樓某處突然傳來鐘響,哭聲戛然而止,黑影也瞬間展平鋪在石牆上,再看過去,已經變成正常的陰影了。

地震似的抖動平息下來,游惑撒開那個差點跳樓的考生。

這是一個小個子男生。

得虧他腿短,爬石欄費勁,不然游惑也撈不住他。

他呆立片刻,猛地搖了搖頭,這才把自己弄清醒。剛回神就順著石欄往下滑,一副虛弱的受驚樣︰「我……我……我剛剛是不是差點下去了?」

游惑安撫說︰「是。」

小男生貼著牆軟了一會兒,說︰「謝謝,嚇死我了……」

「究竟怎麼回事?」高齊和秦究走過來問。

「不知道。我們不是定了鬧鐘嘛,看到你們到一樓,我們就跟下去了。」男生指著西塔樓方向說︰「當時外面守著不少男僕,我們趁著人多膽子大,跟他們干了一架。」

「本來想打暈他們就進去找你們,出點力。結果也不知道怎麼的,那些男僕突然就跑了。」

「跑了?」秦究問。

男生想了想說︰「也不能叫跑吧,就往大門那邊去,然後就……消失了。我感覺他們好像有點害怕,然後牆就開始晃了,我們以為城堡要塌了呢,還準備沖進臥室把你們喊出來。剛沖過去,那些牆上的影子就活了,還哭!」

他搓了搓手臂上的汗毛︰「哭得我頭暈腦脹的,感覺跟做夢一樣……我看見……看見有人被砍頭。公爵就這樣,一手揪著他的頭發,一手拿著刀……那男的拼命蹬腿想跑,我也在跑。但是有人揪著我的衣領不讓我動。」

男生看了游惑一眼,說︰「然後你就知道了。」

這狀態听著耳熟。

游惑和秦究同時看向高齊,高齊撓了撓腮幫子說︰「那跟我第一天差不多啊。」

恐怕不止他們兩個,剛剛那些中了邪似的考生,應該都有類似的情況。

「所以,我看見的是曾經被砍的考生?」高齊臉色有點難看。

他想起夢里那個突然塌在床上的女人,又想起小周男朋友的頭,心里很不舒服。

「死了那麼多人,鬼氣森森也正常。」高齊嘆了口氣。

誰能甘心被砍成那樣,拼接成別人的軀體。

他轉過頭,見游惑盯著牆壁,納悶說︰「不過為什麼這牆的反應這麼大?油畫有問題?」

一說到牆,大家第一反應都是那些畫。

每隔幾米掛一幅,畫的都是變態公爵他一家,夜里看到確實很詭異。

考生們陸陸續續蘇醒,議論著剛剛發生的事情。

有幾個心大的考生則遛到了公爵臥室旁,想看看公爵死成了什麼樣。

游惑站在石牆邊,正要伸手模一下,突然听見不遠處一片嘈雜。

他轉頭看過去,就見公爵臥室旁,一群考生潮水似的退回來,就像見到了什麼嚇人的東西。

下一秒,他就明白了。

一個考生驚呼︰「公爵不是死了嗎?」

游惑和秦究對視一眼。

對方蹙了一下眉說︰「不會是我想的那樣吧?」

游惑︰「……去看看。」

他們匆匆趕到公爵臥室,半開的門縫里漏出燭光。

旁邊的考生瘋狂打著手勢,游惑走到門縫邊一看——剛剛被他們殺死的公爵正站在鏡子前,一邊活動著脖頸,一邊把扯開的衣領扣上。

他終于明白,為什麼系統沒有直接送人出考場了。

因為考試根本沒有結束,王八蛋公爵又活了。

就好像剛才的一切都是假的。

如果不是系統說了【公爵心髒停止跳動】,他甚至懷疑那是巫術造出來的幻象。

秦究拉了一下手套,沖門里一偏頭,說︰「再來一回?」

游惑以實際行動表達了肯定——

他拿著刀推門就進去了。

一切就像場景重現。

公爵老爺理了理頭發,拿起桌上的刀,一轉身……

三個男人又排成了一排。

公爵︰「……」

這次公爵堅持了3分鐘,第二回被刀釘在地上,在抽搐中慢慢死去。

系統音再度響起,給三人又加一次分。

再然後……

公爵又活了。

這次三人沉默幾秒,把刀交給了膽大的考生,指點了幾句便讓到了一邊。

……

一個小時。

整整一個小時。

公爵老爺刷新8回,考生們不爭不搶,組團輪流上。

基本做到了同發展、共富裕。

8次下來,在場的這部分考生都加到了滿意的分數。

***

凱爾頓山頂,一座尖頂小屋孤零零地站在夜色里。

小屋一共兩層,地上一層,地下一層。

154拎著油燈從地下室上來,對另外兩人說︰「這麼晚了,你們是不打算睡了麼?」

021翹著長腿修指甲︰「地下室淹了沒?」

「還行,有一間禁閉室門口積了點水,我弄干淨了。」154說。

922仰在地板上,晃著腳說︰「哎……」

154沒好氣地問︰「你又哎什麼,一晚上哎十來次了。」

「沒。」922又晃了晃腳,說︰「覺不覺得這場考試特別安靜?習慣了禁閉室常打開的狀態,老大跟a……呦那誰這麼老實,我都睡不著覺了。」

他差點兒禿嚕嘴,幸好反應快,拗了過來。

021朝他瞥了一眼︰「你說你是不是思想有問題?沒人犯規還嘆上了。」

其實021心里也在「哎」,但她得維持人設不能崩。

154想了想說︰「安安靜靜挺好的,犯規多了罰的不還是老大自己麼。我祝他們這次安安靜靜到結束。」

話音剛落,系統踩點發來通知。

半分鐘後,他們捏著一張違規通知單,閉嘴驚艷。

通知單上白紙黑字寫著︰

考生游惑、秦究、高齊帶領16名考生惡意刷分,共計19人違規,請監考官立即處理!

922︰「……」

021︰「…………」

154︰「…………………」

監考官頭要禿了。

作者有話要說︰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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