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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 噩夢的傳播就像傳染病,是一天比一天嚴重的。

這所學校的學生就是典型的例子。

他們看見同學夢到的東西,受了啟發, 當晚靈感井噴, 夢到的東西就更加豐富。

由此疊加,惡性循環。

最直觀的就是——之前好歹沒拆房子,今天直接倒了兩棟樓。

男女生宿舍分別在兩個大院子里, 隔著一條校內小路面對面。樓與樓之間並不對齊,為了避免男生從走廊看到女生陽台。

圍牆欄桿像箭一樣指著天,威脅著企圖亂竄宿舍的熊孩子。

平日里要多注意有多注意, 現在倒好, 女生宿舍直接倒了一棟,砸在了旁邊那棟男生樓上。

從天而降一群女生,那些吱哇鬼叫的男生頓時端莊起來。

青春期的少年有種蓬勃的保護欲, 當即壯起膽子給女生開道, 保駕護航。

沒航幾分鐘, 他們就發現自己可能有點誤會。

那些女生跟他們想的完全不一樣——

高聲尖叫的是她們, 哭得特別慘的是她們,亂抓亂撓打鬼的也是她們。

好幾個男生躲閃不急, 被當成鬼撓了。

因為姑娘們打架是閉著眼的。

韓靈就是這群倒霉姑娘之一, 叫得最慘, 打得賊凶。

她跟著傾倒的大樓空降男生宿舍,一路哭哭啼啼。

一邊哭,一邊揪著吊死鬼的頭發往樓下跑。

打得凶, 是因為她內心還是害怕的。

沒有英雄來救她,她只能自救。

她連摔帶爬下了樓,踹開那只糾纏不休的吊死鬼,赤著腳奔跑。

平時體育課跑完800米她都會吐,現在已經不知幾個800米下去了,她還在跑。

學校一片混亂,已經分不清哪是哪。

韓靈慌不擇路,繞著宿舍區跑了三圈,終于擺月兌鬼打牆,結果卻沖進了更要命的操場。

不知哪個缺德棺材沒加蓋,她一腳踩空,整個人摔進棺材里。

腐朽的酸臭味燻了她一臉。

她感覺自己腳崴了,手蹭破了一大片,膝蓋磕腫了,哪哪都疼。

就在這時,她听見頭頂傳來嗖嗖幾聲輕響。

她驚恐回頭。

七八只行尸踏著砂礫圍過來。

它們皮肉腐爛,有的眼珠月兌落一半,有的只剩黑洞洞的眼窩。頭皮要麼被掀了,要麼毛發稀疏,髒兮兮地糾纏在一起。

行尸垂著手,喉嚨里咕嚕咕嚕像在交流。

它們一轉不轉地盯著她,口水拖著長長的線條流下來。

完了,這下她真的要死在這里了。

那些行尸朝她伸出了爪子。

她企圖往後縮一點,但已經退無可退。

這座棺材就要徹底屬于她了……

她下意識閉起了眼,結果就听 嚓幾聲。

接著是什麼東西落地的聲音,悶悶的。

韓靈壯著膽子睜開眼,就見圍過來的行尸已經倒了一片,兩個人影一近一遠站在土堆邊。

近一些的那個身形極其好看,手里拎著一把不止從哪里搞來的瘦長薄刀。

韓靈沒見過這種刀,反正跟平時常見的都不一樣。

刀形窄瘦,刀刃鋒利,含著一泓冷光。

拿刀的人動作利落干脆,一刀一個小朋友……不,一刀一顆行尸頭。

他似乎嫌那腦袋髒,砍完刀尖總會挑一下,腦袋就會被遠遠撇開,飛落在草叢里。

等他切完手邊最後一個轉過身,韓靈就看清了他的臉。

這人她認識,晚自習還坐她後桌呢。

韓靈下意識叫了一聲︰「甲老師!」

對方︰「?」

呃……

甲老師什麼時候換的靴子?

韓靈愣了一下。

愣神間,又有一波行尸從另一側撲過來。

韓靈驚叫一聲︰「小心——」

結果就見遠處那個身影轉過來,他一手撐著高高的墓碑,躍過溝壑。

他落腳的地方挑得很……唔,別致。

就落在甲老師身邊。

腳踏地面的瞬間,抓著甲老師的手腕側身一劃,說︰「大考官,軍刀借我用一下。」

話音落地,行尸頭也跟著落了地。

而且是一口氣砍了6個。

這位借刀砍頭的人韓靈也認識。

晚自習作她後面的後面。

不是乙老師又是誰?

不過……

乙老師頭發怎麼短了一點?

而且,為什麼乙老師要管甲老師叫「大考官」?

沒等韓靈想通。

就听甲老師冷淡的聲音響起來︰「扔遠點。」

「遵命。」乙老師吊兒郎當回了一句。

然後……韓靈就看見腦袋在上空亂飛。

兩位老師可能打遠了幾步。

人反正是看不見了。

只能听見行尸們慘叫一片。

期間,期間甲老師說了一句︰「你能不能自己找把刀?」

語氣非常凍人,反正韓靈覺得是她,可能就不敢說話了。

但乙老師居然還笑,然後回了句︰「沒空。」

嗯……

應該是沒空吧。

畢竟挺驚險刺激的呢。

韓靈心想。

下一秒,一顆行尸頭被挑飛過來。

它劃了個拋弧線,好死不死,瞪著眼楮往韓靈這里落過來。

她本能地尖叫一聲。

剛開了嗓,就听「嚓——」地一聲。

一個身影穩穩落在棺材邊,一只好看的手伸了過來,中途截下那顆腦袋,「嘖」了一聲扔遠了。

韓靈睜開眼,就見乙老師半蹲在那里,居高臨下沖她抬了兩根手指,打了個隨意的招呼說︰「抱歉,嚇著沒?」

韓靈叫了一聲︰「乙老師。」

對方︰「?」

英俊的男人挑起眉。

很久以前常有人叫他軍官,後來總有人叫他秦哥或者考生,叫老師的倒是頭一回,有點稀奇。

「考官a」走過來,甩了刀尖的血。

「站得起來麼?」他問韓靈。

韓靈點點頭。

「這是學校?有能藏人的地方麼?」考生「秦究」問。

「有一個地下車庫,但是……但是……有可能那里也有鬼。」韓靈心說那里平日車多人少,不僅安靜,指示燈還是綠的,是個夢見鬼的風水寶地。

這會兒恐怕也是重災區。

「帶門麼?」

「車庫進出口那邊我記得有門槽,應該可以封住。」韓靈說︰「據說最初的設計就是兼做防空洞的。」

「哦,那就行。有多少鬼,搞死就是。」

考生「秦究」說。

韓靈︰「……」

這種豪邁她不懂。

韓靈從棺材里爬出來,一看周圍,整片墓地都被清了一遍。

她知道行尸應該不止這些,但其他的可能……呃,嚇跑了?

至少暫時沒有靠近。

她說︰「我帶你們去車庫。」

小姑娘紅著臉在前面走。

把後背交給這兩位,誰都不會害怕。

「秦究」走了幾步,搓了搓手指說︰「大考官,借兩張紙巾。」

「考官a」瞥了他一眼︰「你哪只眼楮看到我帶了紙巾?」

很奇怪,刀踫到行尸他就一臉嫌惡,但這麼一只接過行尸腦袋的手在他旁邊晃,他居然不想剁掉,也沒有走遠。

前面的韓靈走了兩步,從口袋里模出一包紙,默默遞過去。

又默默轉回來……

不知道為什麼,她覺得此刻自己不太適合說話。

一來是看見帥哥括弧兩位,她有點靦腆。

二來,反正……就不適合說話。

「秦究」說了句謝謝,抽了兩張紙擦手,又遞給「考官a」一張。

「考官a」看著那張紙沒接︰「干什麼?」

「擦刀。這麼挑剔的考官a居然能抓著沾滿尸液的刀走這麼久。」

听到「沾滿尸液」這幾個字,「考官a」繃著臉,面無表情地把紙抽了過來。

腳步沙沙的,紙巾摩擦的聲音又很輕。

而操場上一時沒有別的動靜。

過了片刻,「秦究」突然說︰「你不高興。」

「考官a」擦刀的手頓了一下,又擰著眉頭看向他︰「誰?」

「你。」

「考官a」收回目光繼續擦刀。

「我想想……難道是因為我在學生宿舍叫了另一位大考官?」

「秦究」走著走著,轉過身來,一邊後退一邊歪頭去看「考官a」的表情。

「……」

「考官a」被看了一會兒,終于沒忍住,動了動嘴唇說︰「走你的路。」

「問明白了我就好好走路。」

「……」

「那你倒著吧。」

「秦究」忽地笑了一下。

他又說︰「大考官,你覺得我們和另外兩位,誰是真的誰是假的?」

「考官a」癱著臉說︰「我。」

但過了片刻,他忽然說︰「我覺得像在做夢。」

「嗯?」

他感覺自己似乎在做一場夢。

現實是什麼樣的,他很模糊。不過夢嘛,總是含糊而沒有邏輯的。

「我隱約記得,你當了監考,但你說自己是考生。」

「是麼?」

「考官a」沒有再說什麼。

畢竟他自己都模模糊糊的,說不清楚。

好像這個地方,除了他還是他,性格長相都沒變,其他都是割裂的。沒有過去沒有未來……

也許那兩位是對的?

他們是夢里的人?

他想了想,突然沒頭沒尾地問了「秦究」一個問題︰「在宿舍,你為什麼覺得另一位是真的?」

「秦究」翹起嘴角︰「你在吃醋麼大考官?」

前面的韓靈差點絆個跟頭。

「考官a」︰「……」

「秦究」又說︰「好吧,認真點。」

他眯著眼楮想了一會兒。

因為什麼呢?

也許是宿舍里沒有開燈?

他第一眼看見「考官a」的時候,莫名覺得他有點遠,明明只是站在陽台,總共也只有五六米之遙,他卻覺得遠得有點看不清。

就好像,總有各種討厭的東西,隔在他們之間,妨礙他把對方看得更清楚一點。

他想,如果月光再亮一些……也許就能看清了。

他想了想,對「考官a」說︰「屋里太暗了,可能因為他帶了耳釘,看起來更清楚一點。」

……

***

宿舍樓下,白毛猴子死了一大片。

小胖子章鳴已經說不出話了,兩位大佬效率驚人,殺猴打鬼仿佛風卷殘雲。

他連害怕都忘記了,莫名感覺到了爽!

最騷的是,生活區的旗桿斷了,倒在地上。

那位甲老師把它當成了竹簽,把打死的鬼怪全都懟了上去,烤串一樣串了百來個。

小胖子和一群男生擠在一起,活生生看餓了。

秦究一轉頭,看見游惑抬起一腳,宿舍區最後一只滿地爬的鬼劃了個弧線,精準地釘在了旗桿上。

他站在高高的殘垣斷壁上,手里拎著一條鋼筋,輕輕敲著鞋尖。他朝遠處望了一眼,又低頭對游惑說︰「你是不是餓了?食堂還亮著燈,去掃點貨?」

游惑︰「……」

一旁的男生︰「………………」

游惑冷冷站了片刻,轉頭問小胖子︰「幾點?」

小胖子︰「……」

「2、2點剛過10分鐘。」

僅僅10分鐘,宿舍區就被清空了……

要這麼說來,他們還真來得及去食堂吃個夜宵。

小胖子又連連搖頭,心說我這是什麼鬼想法。

秦究跳下來,跟游惑一起往食堂方向去。

小胖子他們面面相覷,心說不會真吃吧?然後跟一串鵪鶉似的跟了過去。

沒走幾步,秦究忽然說︰「你之前的問題還沒回答呢……大考官。」

他說完前半,原本已經停下了。

但又覺得還不夠完整,似乎還少了點什麼。

直到補完後面那個稱呼,他才覺得……這樣才是對的。

就像是……夢里出來的人給他打開了一道豁口,風裹著鮮活的空氣灌了進來。

游惑下意識偏了一下頭,可能怕某人再來撥一下。

他抿著嘴唇下意識說︰「因為亮。」

秦究︰「嗯?」

游惑說完才覺得這理由太古怪了,他說︰「忘了,我睜眼就戴著它,上哪記得為什麼。」

被秦究這麼一問,他才意識到,自己似乎從沒考慮過要把它摘下來。

他不記得為什麼戴了,但他不想摘。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也是早睡的一天~明天清理考場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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