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先生。」
「廖先生。」
「請坐，咖啡幫你要了。」
「謝謝。」
兩個人表現的都非常客氣。
見面的時候態度，就好像是生意上的合作伙伴一般。
「廖先生知道我要來？」
「當然了，這是我和彭碧蘭約定好的見面方式，你卻知道了，那麼她的刺殺一定失敗了，落到你的手里，她肯定沒有辦法出來，那麼既然有人約我，來的一定是你。」
「你不怕我趁機抓你？」
「孟先生不是那麼膚淺的人。」廖宇亭微笑著說道︰「你肯定知道，我既然敢來，就一定有所準備了。這里畢竟還是公共租界，又不是國統區。孟先生雖然在上海灘可以呼風喚雨，但有些規矩總還是要遵守的，要不然，那麼外國人也不會允許你這麼肆無忌憚的。」
「極是，極是。」孟紹原點頭承認。
「彭碧蘭在你手里一定吃了不少的苦頭吧？」廖宇亭忽然一聲嘆息︰「要不然她不會把這麼絕密的見面方式說出來的。」
孟紹原卻淡淡一笑︰「你也太小看你的女人了，她沒有出賣過你。」
「那這個見面方式你是怎麼知道的？」
「我設了一個圈套，怎麼設的我不能告訴你。」孟紹原若無其事地說道︰「彭碧蘭終究只是一個女人，她上當了。」
孟紹原很清楚許多男人的心態。
男人會讓自己的女人去為自己冒險，甚至去送死，但卻偏偏又希望女人依舊對自己忠貞不二，永不變心。
廖宇亭雖然厲害，但他依舊存在這樣的心理。
他當然不會全信孟紹原的話，可是最起碼這可以讓他多少安心一些，能夠自我麻醉一下。
他也不想在這個問題上牽扯過多︰「孟先生，你那麼急著約我出來，是不是有什麼非常重要的事情告訴我？」
「你和我之間的矛盾，可以暫時放到一邊。」
孟紹原拿出了幾張照片︰「你先看看這個。」
這是謝寒雨遇害的照片。
廖宇亭仔細的看著。
越看，臉色越是動容︰
「是誰能對一個小女孩下這樣的毒手？」
「海北和夫！」
「誰？」
「三菱重工的海北和夫！」
廖宇亭放下了照片︰「所以你今天找我來，想要為這個小女孩報仇嗎？」
「是的，我想為她報仇。」孟紹原坦然說道︰「我知道你和他認識，所以想要你能夠把他給騙出來。」
「你瘋了，真的瘋了。」廖宇亭不可思議地說道︰「你知道我是誰，知道我是做什麼的，可你居然讓我約他出來？一個漢奸的靠山是誰？日本人！你要我幫你干掉我的靠山？」
「你的靠山是日本人，但卻不是海北和夫。」孟紹原平靜地說道︰「我和你現在談的，不是國家利益，而是一個普通小女孩的死。你是漢奸，可你應該還有一點點的人性。你能夠看著這樣的一個小女孩如此慘死？做一點點的好事，你晚上睡覺會不會踏實一些？」
「我晚上睡覺一直都很踏實。」廖宇亭的語氣也很平靜︰「我一直都覺得你是個非常冷靜的人，可你現在居然要我幫你做這樣的事情？我可以確定你真的是個瘋子。」
「我不這麼覺得。」孟紹原的目光重新落到了那幾張照片上︰「從你剛才的表情上我可以判斷出，海北和夫的生死，和你一點關系都沒有，你根本就不在乎這個人的死活。那麼，我想我們可以有合作的機會，你需要什麼樣的條件，都可以提出來听听。」
「我可以坦率的告訴你，海北和夫是死是活的確和我沒有關系。」廖宇亭笑了笑︰「先說說你準備出什麼樣的條件來誘惑我？」
「我會放了彭碧蘭。」
孟紹原一開口便提出了這樣的條件。
這對于廖宇亭來說是極具誘惑性的，他在那里沉默了一會說道︰「這個條件很讓我心動，但有一個問題，我既然派她去刺殺你，就沒準備你能夠放她回來。我既然已經有了準備，為什麼還要答應你呢？」
「因為我看得出來你舍不得她。」孟紹原淡淡說道︰「這樣的女人，只要有一絲能夠救她的機會，你就絕對不會放棄的。」
「我已經承認了，這個條件讓我心動，但還不足以讓我和你做那麼危險的事情。」
「所以我現在提出第二個條件，日元二十萬。」
「你憑什麼認為錢可以收買我？」
「過去也許不可以，但現在不一樣了。」孟紹原再次笑了︰「你來上海，肯定是接到了什麼特殊的任務，但不可否認的是，五百萬日元對你也是一種誘惑。為了刺殺我，你設計了太多的局，動用了太多的人手，花了太多的錢了。
你會有資金支持，但我了解日本人，他們給你的經費也是有限的，不會無限度的提供。我還有那麼多的手下要養，錢變得非常緊張了吧？二十萬日元，是一筆很大的數字，足夠讓你繼續堅持上很長一段時間了，這段時間，足夠讓你想到新的刺殺我的計劃來賺取那五百萬日元，這個條件你滿意嗎？」
「很滿意。」廖宇亭沉思著︰「我幾乎就要答應你的要求了，可是我覺得，還差那麼一點，就那麼的一點點了。」
「最後一個條件。」孟紹原特別強調了「最後」這兩個字︰「我會向你提供一個虹口基地附近的軍統聯絡點，當然，你不會抓到我的人，可是在那里，日本人可以找到一部秘密電台，一些武器，以及一些有用的情報，這將是你立功的一次機會。」
「很不錯的條件。」廖宇亭看起來很滿意︰「在滿洲的時候，我就認識了海北和夫，他負責的情報機構，是由日本右翼商人在背後支持的，和政府和外務省的背景，但充其量，他只是一個商人而已，這次來到上海，他第一時間約見了我。
我知道，他想要拉攏我，可我是日本陸軍情報部門的，和他合作，沒有多大利益。當然，我也沒有得罪他，只是答應他，一旦有了合作的機會，一定會第一時間想到他的。這只是敷衍的話，沒想到，現在有可能會派上用場了。
這個人，我之前也听說過一些關于他的風言風語，總之就是說他不喜歡成熟的女人等等之類。我做夢也都沒有想到，這個人居然會如此的變態。殺了他，也沒有什麼，我可以設計出一個計劃干掉他，而且還能夠確保我的安全，不過呢……」
他看了一眼孟紹原︰「我還有一個要求要你答應。」
「廖先生，我提出的合作條件已經非常優厚了，做人不能太過分。」
「但是我的這個條件你一定要答應。」
「說說看。」
「放過我一次。」
「什麼？」
廖宇亭緩緩說道︰「有朝一日我落到你的手里，你必須要放過我一次。」
孟紹原怎麼也都沒有想到他居然會提出這樣的要求來。
廖宇亭卻一點都不以為意︰「你在上海的勢力很大，我幾次嘗試刺殺你，但都沒有成功，這讓我對自己的未來很擔心。誰也不能保證自己永遠都是一帆風順的，萬一有天我落到了你的手里怎麼辦？我得為將來考慮，我得幫自己留條退路。」
「這是一個很有趣的建議。」孟紹原喝了一口咖啡，不過顯然味道不能夠讓他滿意︰「你是個危險人物，而且非常危險，不管是我抓到你，還是你抓到我，第一個浮現的念頭就是干掉對方，你居然要我抓到你後放了你？這比我提的要求還要不可思議。」
廖宇亭的樣子，卻似乎是孟紹原一定會答應他的︰「現在，是你有求于為，我不趁著這個機會要挾你，將來沒有那麼好的機會了。」
孟紹原在那想了很久，看著有些無奈︰「好吧，我可以答應你，如果我有機會抓到你，放你一次，但僅僅只有一次！」
「你發誓！」
還要發誓？
孟紹原鄭重其事的舉起了右手︰「我，孟紹原，如果將來抓到廖宇亭，不放了他給他一次活命機會，違背誓言，讓我孟紹原萬彈穿心，不得好死。」
這誓言可說是發的毒了。
廖宇亭松了口氣︰「沒想到，我廖宇亭和你不共戴天，這次卻要一起合作。這個世界，真的非常奇妙。」
孟紹原忍不住問了一聲︰「你準備怎麼把海北和夫騙出來？」
「這是我的事情。」廖宇亭喝掉了咖啡︰「我答應你的事，一定會做到。等著我的的消息吧，就這兩天，我會派人來通知你的。」
說完，他站了起來︰「下次再見面的時候，希望我們不用刀戈相見。」
「再見。」
孟紹原發現廖宇亭出去的時候，另外一個靠窗的位置上，一個人也很快站了起來，緊緊的跟在了廖宇亭的身後。
費耀謙。
他想到了彭碧蘭告訴自己的，費耀謙對廖宇亭忠心耿耿，無論廖宇亭到哪，他都會在身上綁滿了炸藥，隨時隨地等著為廖宇亭去死。
自己有沒有這樣忠誠的部下？
廖宇亭會兌現自己的諾言，成功的把海北和夫騙出來嗎？
孟紹原沒有答案，他只是也沒有想到，自己有一天居然會和廖宇亭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