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城破!
這是一個國家的悲哀和恥辱!
整個酒宴一片的鴉雀無聲,沒有一個人說話的。
有的人甚至還低聲的啜泣起來。
畢竟,那是自己的首都啊!
丁遠森的心里也好像被刀一刀一刀的割著。
他疼,真的疼。
他明知道會發生什麼,可是卻無能為力。
他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這一切的發生。
「把酒,全部撤了。」
許久後,許元及第一個冷靜下來。
當酒全部被撤去後,許元及緩緩地說道︰
「我提議,向南京方向,默哀三分鐘。」
所有人的頭都低了下來。
齊守寬忽然發現,身邊的「許森」居然有些若無其事的樣子。
他不知道,這是丁遠森刻意裝出來的。
哪怕自己的心再疼,也必須要裝出這樣的一副樣子。
他要忍住。
現在是悲傷的時候,但又不是悲傷的時候。
沉浸在哭聲中,對這個國家沒有任何的幫助!
首都丟了,誰也沒有心思繼續喝下去了。
客人們三三兩兩都走了。
「許森」也走了。
「哦,許公子,不住在令叔父家?」
齊守寬問了一聲。
丁遠森點了點頭︰「家叔是傳統老派人,我是從美國回來的,生活理念上自然有些不同,住在一起有諸多不便,因此就在外面住旅館了。」
「這樣好,這樣好。」
齊守寬剛說完,丁遠森便說道︰「哎,喝酒沒有喝盡興啊。齊老板,我住的地方就在前面,還有幾瓶好酒,不如一起去喝上幾杯?」
「求之不得,求之不得。」
齊守寬本來就在刻意討好「許森」,一听對方主動邀約哪有拒絕的道理?
到了丁遠森住的旅館房間,丁遠森果然拿出了一瓶酒,倒了兩杯,遞了一杯給齊守寬︰「我這個人呢,在美國就是最喜歡各式各樣宴會的,而且,我還听說,上海那是遠東有名繁華中心,可這次回來一看,大失所望。」
「怎麼了,許公子有什麼不滿的地方?」
「你瞧瞧,好好的一場酒會,說停就停了。」
齊守寬也模不清虛實,小心翼翼地說道︰「畢竟,南京那是我們的首都,丟了,令叔父和在場的諸人心里總是會難過的,停止宴會,也是在所難免的事情。」
丁遠森撇了一下嘴︰「打仗,那是政府的事情,和老百姓有什麼關系?難道停止了一場舞會,南京就能搶回來了?簡直就是笑話!」
「言之有理,言之有理。」齊守寬接口說道︰「咱們這些小老百姓,哪里能夠管得到國家的事情?得過且過,及時享樂也就是了。其它的,管它天塌下來了怎麼辦?」
「話呢,是這麼說。」
丁遠森忽然一聲嘆息︰「只是,目前上海大半都被日本人佔領了,就只剩下了個租界,想要在上海發財,那日本人是斷然不能繞過的。
齊老板了,戰爭財,戰爭財,這樣的機會是斷然不可以失去的。我呢,這次回到國內發展,是很需要認識一些日本朋友的。」
日本朋友?
齊守寬眨了眨眼楮,試探著問道︰「許公子要認識日本朋友,就是為了做生意?」
「那是自然,不然我還能做什麼?」丁遠森不緊不慢說道︰「只要有了日本人的合作,這買賣做起來,可也就順理了。」
齊守寬隨即問了一聲︰「冒昧的問一下,許公子做的是哪方面的買賣?」
丁遠森笑了︰「現在這個世道,還有什麼是比走私更加能夠賺錢的?」
齊守寬連連點頭。
走私之賺錢,眾所周知。
只是自己沒有這個門路罷了。
眼下听到「許公子」這麼一說,頓時來了興趣︰「許公子有這個門路?」
「有。」丁遠森漫不經心說道︰「界首的程老幫,這條線我早就已經聯系上了。」
程老幫?
齊守寬自然沒有听過。
只是,丁遠森又接著說道︰「現在什麼最賺錢?藥品、武器、香水等等等等。這些呢,我都有門路弄到。只是有兩個難處。」
「許公子說說看,沒準我能幫忙?」
丁遠森略一沉吟︰「第一,既然要把東西運到上海,自然就無法繞開日本人。我呢,是美國人,和日本人可沒有什麼來往。」
說到這里,略一停頓又繼續說道︰「第二,界首方面魚蛇混雜,如果能夠找到一位政府里的高官,為我的生意保駕護航,那就再好也不過了。」
「許公子這兩件事情都難辦得很啊。」齊守寬一聲嘆息︰「日本人哪里是那麼好相處的?至于政府高官,要想認識他們也是難上加難。」
丁遠森點了點頭說道︰「正是如此。」
「不過,如果能夠有實質性的好處,或許可以設法……」
「實質性的好處?」
「對啊,不能讓別人白做事吧。」
「這個意思啊。」
丁遠森立刻笑了出來︰「這個自然了,我也不瞞齊老板說,走私的利潤那是大得很,我一個人可沒辦法獨吞了。誰要是能夠幫我辦成了這兩件事,他就是我的股東,我給他三成利潤!」
三成利潤?
貪婪之色從齊守寬的眼中一閃而過。
誰都知道走私利潤巨大,自己只要做個中間人,不用花費一分一毫,就能分走三成利潤,那是什麼樣的回報?
這許森是許元及的佷子,又是許元及親自介紹的,對他的身份齊守寬當然一點懷疑沒有。
當時,在那裝模作樣的想了一會︰「許公子,我在上海灘雖然只是一個小人物,但總還是認識一些人的。許公子,我可以幫你想想辦法。」
「當真?」
「我怎麼敢騙許公子呢?」
「好,好。」丁遠森大喜過望︰「只要齊老板能夠幫我辦成了這兩件事,三成利潤,我決然不會少了齊老板的。」
「那就好。」
齊守寬喝光了杯子里的酒,起身說道︰「晚了,先告辭,明天我自然會來拜訪許公子的。」
「齊老板慢走。」
「留步,留步!」
齊守寬走了。
丁遠森關上門,坐了下來。
他在那里呆呆的發了一會怔,忽然埋頭低低的抽泣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