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點四十五。
利谷高中剛剛放學。
蘆屋良讓月守梓先行去三日月堂里,他本人則是不緊不慢的向樓上走去。
三樓,廢棄美術教室門口,圍著不少好奇圍觀的學生們。
經過一天的發酵。
這則「廢棄美術教室」的怪談,在學生們中的流傳度,愈發廣泛。
自然會有很多好奇的學生,會前來觀摩觀摩。
使得這原本處于牆角最角落的廢棄美術教室,罕見的十分熱鬧。
和華國不同,這種校內的事務,直接交給學生會的學生們來處理,校方基本不干涉。
學生會方面也很大方——直接把美術教室的門打開,隨便參觀。
你們不是想看嗎?
那就讓你們看個夠。
只不過里面被拉上了封條和圍欄,不能去隨意破壞內部的擺設。
這里雖然是個廢棄的美術教室,還是存放了不少已經畢業前輩們的畫作,以及一些零碎的收藏品,都是一代一代流傳下來的。
那些東西實際價值不太大,但很有紀念意義。
好奇的學生們,大多乘興而來、敗興而歸。
因為就算走進去觀察,這也不過就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美術教室而已。
沒有女人的哭泣聲,也沒有血紅色的畫布。
里面的布置十分常規,沒有值得觀察的地方。
平平無奇。
反而還有一股灰塵味,以及顏料的刺鼻氣味,令人生厭。
「還以為有什麼呢,原來就這啊?」
「果然,怪談都是騙人的。」
「沒意思,回家打電動了!」
「」
學生們來來去去,聚集得很快,散去得也很快。
像是被腐爛尸體吸引而來的烏鴉,嗅著腐臭味而來,烏雲似的聚集在一塊兒,在發現尸骸已經被啃了個干淨後,失落的四散而飛。
「他們很無聊,對吧?」
站在走廊不起眼的角落,蘆屋良對身邊一個女生開口。
「」
女孩身穿一身黑色的水手服,和其余女生藍白的色調格格不入,而且裙擺很長,將近拖到地上的程度。
黑色長發如瀑布般披散。
她有氣無力的瞅了蘆屋良一眼,罕見的對他那張帥臉無動于衷,一點反應都沒有。
「是啊,超——————超無聊的!」
少女拖長音調,最後補充一句。
「你也一樣,無聊。」
「確實,畢竟人嘛,總是喜歡做一些無聊的事情。」
對她冷淡的態度無動于衷,蘆屋良繼續說道。
「」
黑色水手服少女沉默不語。
兩人維持著緘默的氛圍,像是在玩誰先開口誰就輸了的游戲。
最後倒是女孩率先說話。
「我啊,最討厭別人來打擾我了。」
「那種大半夜還要過來擾民的家伙,最討厭了。」
蘆屋良點頭認同︰「確實討厭。」
「所以稍微懲罰一下他們,不過分吧?」
「不過分,赤羽老師,也不會因為這點小事生氣的。」
少女︰「那就好誒?」
听到「赤羽」這個名字,她先是松了口氣,隨後瞪大雙眼。
「你也是」
「我也是他的學生。」
「原來如此,怪不得」
黑發如瀑的少女似乎是誤會了什麼,看向蘆屋良的眼神里多了一兩分憐惜?
接近于同病相憐的情緒。
所以態度好了很多。
「初次見面,我是星川夏。」
「蘆屋良。」
「對了,你是新來的,對這里肯定不熟!」
方才剛剛維持的頹廢人設,瞬間就繃不住了。
蚌埠住了.jpg
星川夏眉飛色舞的說道。
「赤羽那家伙,本來都說好要陪我玩的,這幾天卻一直不在,還好你來了。」
「跟我走,我給你介紹一下我的朋友們,讓他們知道,你是我罩著的。」
說完,星川夏就帶著蘆屋良在校園里閑逛起來。
這少女的朋友分別是——
上次被蘆屋良嚇壞了的大橘。
樹林里的一只斑點小狗。
僅此兩位。
主要是她在逛、在說。
蘆屋良則是在她身後默默跟著,只是偶爾附和一兩句。
能看出她真的很開心,活月兌月兌一只撒歡的野馬,在校園里隨意走動。
天色漸暗,日暮西沉。
忙于社團活動的學生們,也一個個如同歸巢的鳥兒,離開校園。
而蘆屋良他們,也回到了美術教室門口。
「我和你說學校里到晚上,還有很多好玩的地方呢!」
逛了整整一個學校,星川夏卻一點也不見累,依舊興致沖沖的,還想繼續和蘆屋良一起探尋學校的秘密。
「等會兒我再」
「蘆屋君,你怎麼還在這里?」
負責把美術教室門鎖上的上平久美,恰好從不遠處走來——這事本來是保安負責的,但畢竟是他們學生會開的門,自然也有義務把門鎖上。
她好奇的問道。
「今天怎麼就你一個?梓醬呢?」
上平久美在旁邊掃了一圈,也沒看到除蘆屋良之外的人。
這會兒放學過去好久了,對校園怪談感興趣的人,也早就離開。
這條走廊上,就只有她和蘆屋良兩人而已。
「還有,剛才你在和誰說話?」
黃昏的余暉,揮灑進教學樓,顯得愈發寂寥荒涼。
「嘎啊!嘎啊!」
遠處的烏鴉聲格外刺耳。
陽光非但沒有帶來暖意,反而帶來一絲絲陰冷,沁入體表。
沒來由的,上平久美打了個寒顫。
蘆屋良扭過頭。
身穿黑色水手服的少女,不知在何時消失不見,像是從未出現過。
蘆屋良對上平久美回應道︰「我就過來看看,馬上就回家了。」
「哦,是那個怪談啊」
上平久美立刻恍然。
「都是假的、騙人的,我第一個開門就進去看過,就是一間很普通的美術教室而已。」
寒意再度襲來,上平久美搓了搓手,疑惑道。
「怪了,今天怎麼這麼冷?」
怪談的主角,剛剛可就在你身邊呢!
蘆屋良又和上平久美交談兩句,她鎖上門,便道別離開。
美術教室門口,就只剩下蘆屋良一個人。
「別躲了,出來吧。」
蘆屋良對美術教室的方向喊道。
半晌後,一團紅黑色的陰影,從牆壁上緩緩的滲透出來。
像是沒化開的油畫顏料,又像是接近干涸的血跡。
已經完全看不清她本來的面目,只能勉強看清那身黑色的水手服而已。
冰冷、危險的氣息,在這條走廊上擴散開來。
「你你是活人」
帶著怨念的沙啞音色,從那團顏料里傳出。
蘆屋良神色古怪︰「你現在才看出來?」
「」
「顏料」僵硬了一會兒。
這劇本和她想的不一樣啊,這家伙,怎麼沒有被嚇到?
你不該被嚇得連忙後退、倉皇逃竄才對嗎?
我這邊演不下去了啊!
「我說了,我是赤羽老師的學生。」
蘆屋良非但沒有走遠,反而向「顏料」走近兩步,倒是嚇得它往牆壁里縮了回去。
「別跑!」
「是他讓我來陪你的。」
蘆屋良從一開始,就知道星川夏的真實身份。
這是一只幽靈!
在電話里,赤羽佑太便把這校園怪談的實情告訴了蘆屋良。
從那身異常的黑色水手服也能看出,她是早已死去的學姐——這是利谷高中三四年前水手服的款式。
那幅血色油畫,也是真實存在的,只不過被藏得很好。
星川夏平時白天,就寄宿在那幅畫中。
赤羽佑太交給蘆屋良的任務,便是安撫少女的情緒。
據赤羽佑太所說,這種幽靈倘若積攢了太多的負面情緒,便會轉化成凶惡的惡靈,所以需要定期來安撫。
而從此刻的陰影身上,蘆屋良也感受不到絲毫惡意。
有的,只是在自保時露出的威懾姿態,想把他嚇走而已。
這小半天的相處,蘆屋良倒是沒從星川夏身上感受到危險。
倒只覺得她很孤獨。
沒有可以交流的對象。
哪怕是小貓小狗,也只不過她單方面的「朋友」。
星川夏難道是真的想逛學校嗎?
不,這座學校她看了一秒又一秒、一分又一分一天又一天,早就厭煩了同樣的景色。
少女只是享受有人能和她談話、交流的過程而已。
難怪赤羽佑太鴿了她兩天,她會這麼難過。
听完蘆屋良這些話,星川夏終于冷靜下來。
紅黑色的顏料緩緩扭曲,重新變成那幅高中女生的模樣。
「你還要繼續陪我玩嗎?」
星川夏睜著黑白分明的大眼楮,半邊身子躲進美術教室門里。
小心翼翼問道。
蘆屋良毫不留情︰「不,我要回家了。」
「嗚嗚」
星川夏小臉一皺,又想鑽回教室。
這時,蘆屋良開口。
「不如這樣,我們來做個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