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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一神一鬼

魚道真易容後趁夜色逃出了金陵城,沿著秦淮河南下,到了方山附近的葛橋,橋中間站在一人,青袍負手,就跟幽靈似的,若不是他故意顯出身形,估計擦肩而過也未必能夠發現。

「你是誰?」

魚道真停住腳步,心中驚疑不定,她的行蹤向來隱秘,為了確保沒人跟蹤,還在城內故布疑陣,穿梭在四個一早就布下的宅院里,並從其中一間宅院的密道進入青溪,潛游到秦淮河,經過土山後再上岸疾行。

她自認沒有留下任何的線索,可眼前這人卻仿佛特地等候在葛橋,算準了她會從此經過,實在可怕。

「神師匆忙離京,欲往何處?」

那人轉過身來,平淡無奇的死人臉,正是山宗念念不忘的清明。

魚道真嬌笑道︰「我還當哪來的剪徑小賊,原來是清明郎君……」

「哦,你認得我?」

「郎君可是驃騎將軍身邊第一等的可人兒,我就是想不認得,可也止不住旁人拼命的向我提起呢。」

魚道真扭著腰肢,款款走進,煙視媚行的樣子就算是神仙也要動了凡心。清明平靜的道︰「既然認得,那就省得麻煩,神師隨我回城吧!」

魚道真側過頭,輕吐香舌,似小鹿受驚般舌忝了舌忝紅唇,明眸露出楚楚可憐的神情,道︰「我若是不肯呢?郎君舍得對小女子動手麼?」

換了別人,面對魚道真這樣的絕代尤物,實在不好說舍不舍得,畢竟以徐佑的定力,當初在太子東宮初見時也被蕩的心緒不寧,偏偏清明非男非女,早沒了凡人的,魚道真的容貌,對他而言,和豬狗並無二致。

清明微笑道︰「神師若是小女子,世間哪還有須眉?」說著笑容不減,燭龍劍攸忽出鞘,劍尖輕顫,似乎有黑色的煙霧繚繞周身,刺耳的金屬交擊聲響起,把迎面而來的數十枚暗器擊落。

魚道真縱身躍入河中,正要借機遁走,清明凌空飛掠,燭龍劍沉入河面三寸,輕輕一攪,卷起的水牆撲頭壓了過去。

魚道真如遭雷殛,無奈的重新回到橋上,清明仿佛沒有動過,還站在剛才的地方,微微笑著,落在魚道真眼里,真是討厭極了。

「郎君舍不得我走,那我就不走了。」魚道真渾身濕透,袍襟大開,胸前的那抹白膩比月光還要耀眼,裊裊走來,濕衣勾勒出美妙的腿部的輪廓,開合時若隱若現,天香國色,不外如是。

到了近前,越發的驚艷,青絲滴著水珠,嫵媚和清麗夾雜在一起,如夢如幻的眸,如泣如訴的唇,當真是風情萬種,我見猶憐。

欺霜賽雪的玉手搭上肩頭,若有若無的香氣從鼻端鑽入,魚道真柔弱無骨的身子纏上了清明,秀美的脖頸高傲的揚起,喉嚨里發出細若管弦的低吟,千般情思起于容成,萬般依戀終于玄素,附在他的耳邊喃喃私語︰

「郎君,郎君……」

清明木然,道︰「媚術就是這樣?很無趣!」

魚道真驚呆當場,差點被媚術反噬。她的御魅魔功不善打斗,可最擅長惑人心智,出道至今,只要是男子,還從沒有失過手,就算是小宗師也躲不過去,除非不給她全力施為的機會,在御魅功發作之前出手將她殺死。

所以看到清明這麼托大,站立不動任由她模到了身子,心里早把對方看成了死人。只要清明露出半分色授魂消的神色,立刻就會被她的雙手插入心髒,可沒想到清明不是托大,而是根本沒有受到媚術的影響。

「這……這不可能!你是不是男人?」

「我不是!」

魚道真愕然的表情還在臉上,胸口劇痛,徹底昏迷了過去。

等她悠然醒來,置身一個小小的地牢里,手腳用鐵鏈拴著,兩盞油燈忽閃忽閃,環境還算干淨,也不潮濕,和廷尉獄、黃沙獄截然不同。

魚道真蜷縮在牆角,雙手抱膝,下巴放在膝蓋上,褪去了平時的妖媚,安靜的如同冰封了千年的白蓮花。她不言不語,枯坐了不知道多久,房門打開,徐佑走了進來。

清明跟在身後,搬了食案和熱騰騰的食物,擺放完之後,給她松了手鏈。魚道真整了整衣裙,正襟危坐,容顏冷冽,像極了名門世族的大家閨秀,和那夜在葛橋上和清明的對峙判若兩人,可偏偏恰到好處的把肩頭到臀後的起伏曲線展現了出來,吃飯時更是儀態端莊,渾身上下沒有露出半寸的肌膚,卻把人勾的口干舌燥,幾欲沖上去把她揉碎了吞進肚子里。

這是媚術大成的標志,已擺月兌了色和相的低級誘惑,舉手投足,無不照應每個人內心深處最想要釋放的那種求之不得的渴望。

徐佑輕輕拍手,道︰「神師能以女子之身,不到六品的修為,將金陵城里那些眼高于頂的男人們玩弄于股掌之上,果然名不虛傳!不過……媚術,不僅對清明沒用,對我也沒用!」

他突然一把捏住了魚道真的脈門,歹毒奇詭的朱雀勁侵入肺腑,逆轉真氣,斷絕生機,如千萬只蟲蟻在腐爛的肌膚上爬行,然後一點點的啃噬干淨。

魚道真發出淒厲的慘叫,瞬間汗透重衣,俏臉蒼白如紙,萎靡于地,身子由于疼痛變得有些扭曲,縴縴玉指抓著石板的縫隙,指尖碎裂,卻還是死死的咬著牙,任憑鮮血流出唇角,沒有求饒。

徐佑坐在椅子上,靜靜的俯視著掙扎翻滾的魚道真,足足一刻鐘,這種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折磨才漸漸停止。魚道真幾乎月兌了水,匍匐地面,像是快要窒息的人浮出了水面,大口大口的吸著氣,已經變得青紫的臉逐漸恢復了一絲血色。

「神師若肯如實回答問題,不再用媚術和謊言來挑戰我的耐心。我可以答應,剛才萬蟻噬骨的滋味,不會再有下一次。」

「好……」

魚道真沒有猶豫,她自認見識過世間太多殘忍的刑罰,可無一能和徐佑的手段相提並論,那種陷入最可怖的噩夢里無法自拔的痛苦,她絕沒有勇氣承受第二次。

她不知道的是,這樣的痛苦,徐佑足足受了三年!

「神師請坐!」

魚道真規規矩矩的坐著,再不敢有絲毫的媚態。君子可以欺之以方,小人可以曉之以利,最主要的是,天下男子無不見色起意,這些都不難對付。可徐佑不同,他心如磐石,意志堅定,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偏偏又極有手段。

剛開始交鋒,魚道真就充滿了無力感,隱隱覺得沒法子和徐佑對抗。徐佑之所以一上來就施展雷霆手段,就是為了以最直接最有力的方式摧毀魚道真的心理防線,對付她這個層次的人,其他的都沒用,只有絕對的強勢,才能讓她臣服。

「神師,你究竟是什麼人?」

「我自幼江州長大,夫死後隨異人學道術,從而結識了始安公主和太子,這才入了京……」

「我沒問你的出身,我問的是……」徐佑微微前傾,凝視著魚道真的臉,道︰「你在京城攪風攪雨,到底屬于哪一方的勢力?」

「我?我孤身一人,若說有屬,自然屬于安休明……」

徐佑嘆了口氣,道︰「我給過你機會了!」

魚道真心口猛然一跳,玉容失色,道︰「別……」

兩指點在了肩頭,朱雀勁開始肆虐,這次持續了三刻鐘,魚道真直接昏迷了過去,可哪怕昏迷,身子還在受不住的顫動著,可想而知承受了多大的痛苦。

再次醒來,魚道真頭發散亂,滿身髒污,跟之前的顧盼生姿判若兩人,徐佑冷酷的聲音傳入耳中︰「神師,我再問一次,你到底是誰?」

「我是司苑天宮的五天主,奉命接近安休明,博取他的信任……」魚道真虛弱的回道。

「很好!」徐佑笑了笑,道︰「神師,看來你終于有了點誠意。」

魚道真見徐佑毫不驚訝,頓時如五雷轟頂,道︰「你早就知道了?」

徐佑顯得高深莫測,沒有回答她的疑問,又道︰「你們的計劃,就是誘使安休明學的乖戾不堪,為皇帝所厭惡,最終弒父謀逆?」

「是!」

「為什麼?安休明若是順位登基,四海賓服,你們豈不更好?」

「順位登基,江東不會亂,六天就沒有機會取而代之!」

「取而代之?」徐佑冷笑道︰「就憑你們?」

魚道真抬起頭,忍不住辯道︰「若非都明玉擅自率七非天宮在錢塘起事,提前暴露了六天的實力,引來朝廷和各方的圍剿,只需再等幾年,安子道被殺,安休若定要奪嫡,中軍和荊州軍兩敗俱傷,再合六大天宮之力,佔揚州,據江州,裹挾青、徐,進而席卷天下,並不是難事!只可惜六大天宮各行其是,貌合神離,大天主統御無方,導致一步錯,步步錯,終至回天乏力……」

這倒也是,都明玉以七非天宮擾亂了江東半壁,實力之強,有目共睹,真等到安氏內斗,六天突然發難,結局怎樣,還真不好說。

「既然都明玉提前暴露,六天傷亡慘重,想要起兵奪取天下的構想不再可能,更應該助力安休明坐穩皇位才對,畢竟有你這位安休明言听計從的神師在,對六天大有裨益……為何我看你們的出招,似乎不僅僅坑了安休若,連安休明一起坑了呢?」徐佑道︰「安休若是被你們的人毒死的,這個我也知道了。」

「金陵之變的當夜,六天負責謀劃一切的鬼師被人所殺……」說到這里,魚道真停頓了一下,看了徐佑一眼,顯然六天已經找到了正主,又垂下頭去,道︰「等新鬼師接任,局勢已經生變,大天主受了重傷,其余各宮的天主也接連生了異心,六天求取天下之志,已然成了痴心妄想。所以新鬼師改變了策略,退而求其次,先讓我誤導安休明采用錯誤的兵略,給荊州軍可趁之機,以此消耗中軍的兵力。等荊州軍佔了上風,再殺了安休若,引得荊州軍動蕩,讓中軍反撲……如此,可以達到把中軍和荊州軍同時消弱的目的!等到了恰當的時機,由我殺了安休明,讓荊州軍取得最後的勝利,這樣一來,繼承大統的只能是受到揚州門閥支持的安休林。他若登基,徐郎君自然水漲船高,以你和天師道的不解之仇,孫冠別無選擇,只能在益州起兵造反……彼時,中軍已在內斗里傷亡殆盡,荊州軍也元氣大傷,揚州軍不足為慮,朝廷急切間奈何孫冠不得,雙方若對峙經年,正好給了六天休養生息的時間……只要等到大天主傷勢盡復,重新整合六天,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不僅可以滅了天師道,終結三天正法和六天故氣的仇怨,說不定還有爭一爭天下的機會……」

「好毒辣的手段!」

徐佑听得心驚不已,幸好郭勉足夠厲害,盡早發現了六天的蹤跡,又和他聯手穩定了局勢,保存了荊州軍的大部分實力,加上中軍喪失了斗志,投降多過死戰,沒有造成雙方太大的傷亡數字,否則的話,一切都如鬼師所料,真正稱得上算無遺策!

「這位新任鬼師……是誰?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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