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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新寡文君

徐佑推門進去,秋分坐在履霜的床邊,兩人低聲說著什麼,听到開門聲同時轉過頭來,燕肥環廋,各擅勝場,或嬌俏或清雅的容顏相映成趣,讓這間入了冬就透著涼意的房內,立刻變得溫暖如青陽之日。

「小郎!」

秋分迎了過來,噘著嘴道︰「你舍得過來了啊?」

徐佑一笑,點了點她的額頭,道︰「來了朋友,總不能趕人家出去吧?「

秋分皺了皺鼻子,拉著他的手往床邊走去,嘻嘻笑道︰「履霜阿姊吃了藥卻不肯睡,擔心你過來的話會看不到,結果這一熬就是個多的時辰,眼皮子都快要睜不開了。」

履霜臉蛋一紅,道︰「我哪有,小妮子別亂說……」

徐佑走到床邊,秋分搬來胡凳,順勢坐了,道︰「好些了嗎?」

履霜撐起身子,往後靠在床頭,潔白的棉被從脖頸口無聲的滑落,露出更加潔白的領口肌膚和胸前高高的尖筍形狀,螓首低垂,道︰「好些了,吃的下粥飯,身上也沒那麼冷了,」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俏皮的看了徐佑一眼,然後抿嘴笑道︰「只是藥苦了點……」

她長的清純之極,可習慣使然,舉手投足之間,不經意就會露出讓人心跳加速的嫵媚神態。徐佑如老僧入定,不受絲毫干擾,道︰「良藥苦口,不苦的藥怎麼能治得好病?既然對癥,就讓這位劉大夫一直瞧著吧,想來錢塘的名醫不會比吳縣的差到哪里去。你安心將養,想吃什麼,吩咐侍者去做,可千萬別給我省錢。」

履霜噗嗤笑了起來,引得胸口不適,掩口輕咳了兩聲,調侃道︰「知道了,郎君可是大方的很吶,當初在吳縣開口就要送我十萬錢,可知十萬錢能在錢塘買多少婢子麼?」

徐佑搖頭道︰「人又不是畜生,說什麼買來買去的話?你也是讀過聖賢書的人,既然跟我來了錢塘,當年在清樂樓里的某些習氣還是改一改的好。」

履霜神色一正,直起了身子,鄭重其事的道︰「諾,我記下了!」

徐佑點點頭,站了起來,道︰「我有事要和風虎出去一趟,幾時回來還說不好。秋分,你和履霜兩人待在這里,不要分開,也不要到外面去,晚飯已經吩咐過了,到時間就送過來。」

走到門口,又回過頭望著秋分,溫和的眼楮足以融化一切冰川,道︰「小心些!」

秋分用力的點點頭,道︰「嗯,我知道的,小郎放心吧!」

等徐佑離開,履霜好看的秀美蹙成一個細小的褶皺,靈動的雙眸深處閃過一絲憂慮,道︰「阿妹,郎君剛才見的哪位朋友,這麼急匆匆的出去,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我也不知道,只听左郎君說是京口人,偶然在外面遇到,特地來拜訪小郎的!」

「這樣啊……」

履霜慢慢躺了下去,盯著空無一物的天花板,幽幽說道︰「我要趕緊好起來才是,就算幫不了郎君什麼忙,至少能讓他外出辦正事的時候不再擔心咱們……」

秋分黑烏烏的眼楮轉了轉,小聲道︰「阿姊,剛才小郎的語氣重了點,你別在意……」

履霜的聲音听起來溫柔極了,軟噥軟噥的如同剛剛從蒸鍋里搖出來的糯米汁,道︰「傻丫頭,郎君這樣跟我說話,才說明開始把我當做自家人看待,我哪里會在意,開心還來不及呢。」

出了至賓樓,左在附近尋了一輛牛車,徐佑的身體狀況雖然大有好轉,但能不走路的時候還是不走路的好。

「你說詹文君是新寡之婦?」牛車內傳來徐佑的低呼聲。

「也不能說是新寡,畢竟她的郎君已經死去一年多了。且是未過門,就成了望門寡,在錢塘的名聲不太好。」

望門寡就是未過門先死了丈夫,這是克夫之命,在哪個朝代都不會有好名聲。徐佑皺眉道︰「她嫁的是何人?」

何濡笑道︰「郭勉的獨生子,郭禮!」

徐佑愕然,這才有些隱約模到了何濡堅持要來見詹文君的用意。

何濡知道徐佑初來乍到,對錢塘的人事不清楚,耐心解釋道︰「詹文君是詹家宗主的四女兒,平時甚少露面,也沒什麼出眾的才學流傳,至于樣貌,也僅僅中上之姿。可不知為什麼在十三歲時被郭勉看中,親上詹府為自己的獨生子郭禮求親。雖說郭勉是寒門,但家資豪富,名聲響徹三吳,詹氏位列士族,也並非高門華第,所以無所謂門第之別,很快就結下了姻親。等過了三年,詹文君年滿十六歲,雙方定了迎娶的日子,眼看還有五日就到了吉日,可郭禮卻莫名其妙的暴斃身亡,詹氏不願悔婚……這一點倒是比陳郡袁氏還要有儒家的氣節。」

徐佑沒好氣的道︰「別岔開話題,繼續說。」

「既然不願悔婚,詹文君就要按日子嫁過去,懷中還抱著郭禮的靈位,成為當年轟動錢塘的大事。據說這一幕讓郭勉感動的當眾流淚,成親十數日後,郭勉怕她在郭家孤獨無親,心情煩悶,竟親送她回詹府小住,名雖公媳,實則已將詹文君當做女兒看待……」

牛車穿街走巷到了城東一處幽靜的小院,隔著圍牆能看到院中孤零零的矗立著一座三層小樓,除此之外,別無余物。

徐佑下了牛車,道︰「就是這里?詹氏也算錢塘的大族,可府邸看起來挺簡陋的嘛!」

「詹氏的莊園在出城往西十余里外,這里僅僅是詹文君在城中的住處,只有她和十幾個婢女下人在,跟詹氏無關。」

一听只有詹文君在此居住,徐佑再次皺眉,道︰「人家是寡婦,士族出身,不比平常百姓家的無所避忌。你我幾個男子,如何進得去門?」

「七郎立等便好,若是連門都進不去,我何必帶你來此地?」

何濡上前叫門,等了一會,一個顫巍巍的老僕走了出來,滿頭白發,身如弓背,灰濁的眼楮珠子使勁的端詳了半天,這才客客氣氣的道︰「我家女郎孀居在此,從來不見外客,幾位郎君要是有要事,可到至賓樓中找無屈郎君,若是無事,還是請回吧。」

詹珽字無屈,取自「珽然無所屈也「之句。何濡拱手道︰「請告知女郎,前日至賓樓前的乞兒報恩來了。」

別說老僕,就是後面的徐佑和左也听到目瞪口呆。以何濡的才智,加上這些年游走天下的閱歷,想要成為一方豪富可能有點難度,但要養活自己絕對不是問題,什麼時候淪落到街邊乞討的地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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