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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9章 父子三人

自從大唐僧人進入高原之後,立刻就取得了豐碩成果。

朗達瑪未滅佛之前,僧人在高原上享有崇高地位,不僅是信仰上的,在世俗中地位超卓。

民間議論僧人者割舌,手指僧人者斷指,眼神不敬者刳眼……

當然,任何東西都不是一成不變的,天竺佛門進入中土,也是改頭換面,與華夏文明結合,爆發出比原產地天竺更旺盛的生命力。

事實上,此時的中土佛教比天竺更為昌盛。

這也令大唐僧人們在高原無往不利。

禪宗、密宗、淨土宗等等,總有一款適合高原。

而僧人們也發現,沒有儒家的限制,佛門可以獲得更高的權力。

就連城邦主也要向他們跪拜,尊稱「上師」。

法不辯不明,這些中土高僧們迅速動搖了陸論藏的宗、教根基,幾次約陸論藏出來辯法,都不敢應戰。

而大唐皇帝明斥其為妖僧,直接瓦解了他的統治根基。

高原各大勢力紛紛聯合,圍攻邏些城。

雖然在軍事上屢屢受挫,數度敗于張行瑾之手,但一直孜孜不倦,信仰、之戰的威力不言而喻。

很快,陸論藏就發現,進入高原之後,不僅沒有絲毫機會重振昔日的吐蕃帝國,就連生存都成了問題。

張行瑾再強,政治上潰敗逐漸形成戰略上的困局。

邏些地區的百姓開始出現逃亡。

大量田地無人耕種,牲畜直接餓死,盔甲、兵器都無法供應。

進入中晚唐之後,小冰河期來臨,氣溫下降,大量河谷變成無人區,導致人口大量下降,高原逐漸虛弱,邏些城的精兵反而敵不過河隴的藩鎮勢力,代表吐蕃朝廷的尚思羅,打不贏洛門川討擊使論恐熱,佔據大半個高原自封宰相的論恐熱打不贏河湟的尚俾俾。

實際上,高原在沒有河湟與隴南的地緣補充,已經徹底淪為二流勢力。

歷史上,吐蕃在沒有得到河湟與隴南之前,一直被大唐按在地上摩擦。

貞觀十二年,擊敗吐谷渾、黨項、白蘭諸羌的松贊干布意氣風發,勒兵二十萬入寇松州,圖謀隴南,唐將侯君集、執失思力、牛進達、劉蘭督步騎五萬擊之,大敗松贊干布。

吐蕃縮回高原,勤修內功二十年。

此時太宗殯天,高宗繼位,大唐正用兵遼東,攻打渤海國。

蓄勢二十年的高原鐵騎滾滾而下,滅吐谷渾,佔據河湟、青海之地,吐蕃正式崛起。

如今的大唐牢牢控制住了河湟與隴南,加上西川、雲南四大地緣板塊擠壓,高原的覆滅是遲早的。

此所謂天下大勢。

無論陸論藏與張行瑾多麼雄才大略,面對這種困境都是無解的。

夢想永遠都是美好的,實施起來卻困難重重。

陸論藏的口號是重振吐蕃帝國。

但也要問問高原上的城邦主們願不願意吐蕃帝國復活。

至于底層百姓,每天帶著鐐銬勞作,成為農奴鍛奴軍奴,吐蕃帝國的榮光跟他們又有什麼關系?

難不成貴人老爺們還能分一口肉給他們吃?

如同歷史上的大唐覆滅一樣,吐蕃帝國的覆滅也是時代的規律。

而陸論藏或者張行瑾,都沒有超出這個時代的目光與能力。

松州。

在收到朝廷的封賞之後,楊崇本便陷入抉擇之中。

他對兒子楊彥魯的心思封復雜,對大唐也是一樣。

「兒不願回長安。」楊彥魯直接表明心意。

楊崇本道︰「你想作亂嗎?」

楊彥魯輕蔑一笑,「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就看大人的心意,父要兒死,兒不得不死,不過,兒臣即便是死在松州,也不願去長安作籠中雀、池中魚!」

身後三員牙將,全都虎視眈眈,眼神放肆。

楊崇本身邊的親兵趨前一步,擋在前面。

楊崇本在松維站住腳後,擴大勢力,楊彥魯趁機招募高原上的亡命之徒,蜀中、河隴的背唐勢力混雜其中,逐漸壯大。

起初楊崇本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畢竟是自己的親兒子。

沒想到這股勢力迅速擴大,並影響到了楊彥魯。

松州的對峙由此而來。

憑心而論,楊崇本並不想背叛大唐,當年皇帝獲其家室而不害,光明正大的送還,僅這份氣度,楊崇本便不敢生出其他心思。

但他的崛起是靠陰謀,而非堂堂正正的功勛。

這是第一道裂痕。

大唐恢復天下,封八人為大將軍,卻沒有他楊崇本。

楊崇本一直耿耿于懷,意氣難平。

這是第二道裂痕。

正是這兩道裂痕,楊崇本對進攻高原就不那麼上心了。

這些年隴南、西川兩道的錢糧支持,讓他日子越來越好,生出養寇自重的心思。

不打仗能獲得利益,哪為什麼還要去高原上九死一生?

聰明人總是會算計利益。

關鍵還有他這個野心勃勃的兒子攪風攪雨。

「滅我楊家者,必是你楊彥魯。」楊崇本怒道。

這句話的另一層意思是,眼前之事,他管不了。

楊彥魯大笑,「父帥大可放心,松維有山河之險,兒臣絕無背叛大唐之意,只求自保,听聞皇帝封高家于遼北,我楊家何嘗不能求封于松維?」

他並不是心血來潮,而是早有準備。

楊家在松維經營十余年,土人歸心,遠近來投。

就連楊崇本也假借防守的名義,在北面、東面修建了大量關隘堡樓。

皇帝用他為鷹犬,他豈會不知?

他若真下決心打壓楊彥魯,楊彥魯還會這麼蹦來蹦去的?

「還請大人回書一封,言明西南形勢,松維不可以一日離我父子!我父子也願為大唐永鎮邊荒。」

父子二人欲迎還拒的時候,義子李保衡推門而入,甩開親衛的糾纏。

「父帥听我一言,當年我等在李茂貞麾下,惶惶不可終日,旦夕有殺身之禍,得遇陛下才有今日,若父帥能揮軍高原,討平邏些,還怕沒有區區大將之封?此是陛下留大功于大人,今若不取,必為他人所取,請恕兒臣直言,我楊家斗不過陛下,松維擋不住大唐!」

「兄長何出此言?我楊家忠心耿耿,絕不作欺心之輩。」楊彥魯振振有詞。

李保衡卻看都不看他,而是盯著楊崇本。

楊崇本笑道︰「我兒多慮了,陛下若是要經略吐蕃,我楊家還有用處,陛下天縱奇才,豈會不知其中厲害?」

李保衡苦勸︰「大人且觀陛下二十年來,可曾受過威脅?大人若不听兒言,禍起之日悔之晚矣!」

楊崇本不禁猶豫起來。

「放肆!你是我楊家的人!」楊彥魯怒道,身後牙將紛紛拔刀。

堂中清冷,昏暗中殺機縱橫。

李保衡不為所動。

「你且回去。」楊崇本甩了甩手。

「大人!」

「你且回去!」楊崇本呵斥道。

「兄長怕是走不得!」楊彥魯臉上浮起一抹陰毒。

李保衡望著這對父子,「鏘」的一聲,橫刀出鞘,昏暗的堂中亮出一抹白光。

堂外盔甲鏗鏘之聲大作,幾個宣教使在外面約束士卒。

李保衡也有準備。

「兒實不願大人萬劫不復!」李保衡雙手持刀,目光冷峻。

楊彥魯冷笑道︰「兄長好手段,你有人我就沒有嗎?」

一拍手,堂後涌入十幾名甲士。

楊崇本臉色鐵青,一個親子,一個兒子,全都不是簡單人物。

但楊彥魯是親兒子,李保衡只是假子。

「保衡把刀放下,我等父子三人,何事不可商議?」

李保衡一愣,這意思是讓他束手待斃,只要他放下刀,立即就會變成砧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

直到此時,他才真正明白了楊崇本的心思。

「大人……」

「你若還認我這個大人,就把刀放下。」瞬間,楊崇本仿佛恢復了昔日梟雄的風姿,氣勢逼人。

李保衡雖只是一個假子,但兩人年紀其實相差不多,二十年來出生入死。

卻終究被楊崇本拋棄了。

堂中涌入的甲士越來越多。

而堂外的宣教使,沒有听到李保衡的命令,沒有入內。

他顧念父子之情,楊崇本卻只想快刀斬亂麻。

楊彥魯一臉冷笑。

就在此時,城中卻忽然火起,呼聲響徹全城︰「西南招討使李存審奉命平叛,持兵刃者皆為逆賊!」(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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