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峰縣城，一縷霞光已撒在城牆上。
北面城牆上，聚集了大批士兵和青壯，此刻他們皆嚴陣以待。
在距城牆一里的位置，則有大批禁軍列陣休整。
馬山的擔心是多余的，在連續趕路一晚後，禁軍的將領只要不傻，就該讓手下士兵休息，然後再進行攻城。
看著前方駐扎的大軍，知縣段清宇表情凝重道︰「他們已在準備攻城器械，我看最遲午飯之後……他們就會發動進攻！」
掃了一眼城牆上的士兵和青壯，段清宇問馬山道︰「你說……咱們真能守住？」
馬山緊握佩刀，轉向身旁的段清宇道︰「一定能，必須能！」
「段知縣，你若閑得沒事，就去城里多組織婦孺，讓她們往城牆上送滾木擂石，再多支幾口大鍋到城牆上燒開水……」
「切莫再有擾亂軍心之舉！」
最後一句，是馬山對段清宇的警告。
大戰在即，任何可能動搖軍心言行，都將是馬山嚴厲打擊的對象。
眼見馬山殺氣騰騰，段清宇壓下了和他爭辯的心思，眼下合作度過難關才是正理。
「馬千戶所言有理，我這就去組織婦孺！」
「但是，也請馬千戶莫要疑我，在下雖未從軍，亦能為殿下死戰！」
撂下這句話，段清宇才轉身離開。
待段清宇離去，馬山才露出一絲笑容，他卻是小瞧了這位段知縣。
接下來，馬山在城牆上巡視起來，主要是直面敵人的北面城牆。
從軍之後，馬山在一路升遷過程中，也學到了不少行軍打仗的本事。
對于如何攻城，他也有一些了解。
眼下封凍，水攻肯定是不行的，更何況附近也沒啥大河。
堆土和挖地道，需要的時間比較長，馬山倒樂意他們這樣做。
恐怕這些天還沒完活兒，各地的援兵就已經到了。
所以，這些攻城的禁軍，只能用最簡便的法子攻城，那便是用雲梯。
事實上，對面那些禁軍也確實是這麼干的。
城池另一頭，周清和蔡永昆站在一起，在他二人面前是忙活的士兵。
這些士兵正在組裝雲梯，每個雲梯寬有兩三米，全都用粗重的木頭制成。
這樣的雲梯，可並排六七人往上沖，比單人的雲梯更靠譜。
雲梯長約七八米，比城牆高出兩三米，搭上城牆不會那麼陡，攀登時可以解放雙手。
看著眼前陸續做好的雲梯，蔡永昆無奈道你︰「咱還沒準備好，對面可都準備好了！」
「意料之中的事，咱們也不可能帶上雲梯趕路，只能就地取材築造！」
周清感嘆道︰「好在，咱們出兵突然，沒讓他們堅壁清野，否則哪兒去找這些好木頭！」
蔡永昆接著說道︰「本以為對面只有五百人，可他們卻拉了青壯上城守衛，咱們可難說有什麼兵力優勢！」
「青壯而已，一幫烏合之眾，只要我軍殺上城牆，他們必定作鳥獸散！」
「關鍵在于，我軍要一鼓作氣，殺上城牆去！」
說到這里，周清肅然道︰「依我的意思，你我兩軍各留五百人壓陣，其余人全部攻城！」
「四千人攻城，是不是太擁擠了些？」蔡永昆有些遲疑。
事實上，攻城本就不是像他們這樣打，只是逼得沒辦法才這樣干。
「四千人，分十隊開展進攻……」
轉過身看著前方城牆，周清語氣低沉道︰「北邊的城牆有兩里，十支隊伍分列中段，每隊之間隔五十步（四十米左右），可以相互支援！」
說完這番話，周清轉過臉問蔡永昆道︰「你覺得如何？」
「沒有辦法的辦法！」這是蔡永昆的評價，也表明了他的態度，這一仗就這樣打。
常規的攻城法不能用，這些非常規的辦法，臨時也只能想到這些。
「攻城隊伍，前面的持盾拿刀，後面弓弩兵掩護，只要把雲梯搭上城牆……就勝利在望了！」
至于登上城牆和之後的問題，在周清看來根本不是問題。
「何時進攻？」
看了一眼施工進度︰「再等半個時辰，讓兒郎們好生休整！」
當兩位指揮使議定攻城方案時，前面修整的士兵們，已在討論得勝後的事。
「進城之後，糧食可以不要，我要先找女人……」
「你們誰都別攔我，誰攔我我跟誰拼命……」
「老子也要先找女人，大難不死……若不趕緊快活一番，說不定啥時候就沒命了！」
「就是就是……」
幾人議論之間，忽听身後傳來百戶的聲音︰「你們幾個，聲音小點兒，沒看到弟兄們還在補覺？」
一晚上趕路，雖然昨天已好生休息過，但眾人還是疲憊不堪，所以很多人都在補覺。
閑聊的幾人立刻閉嘴，等這巡視的百戶離開後，眾人便小聲瞎扯起來。
這些久歷戰陣的軍士，面對即將到來的戰陣能快速適應，所以這時候他們才能談笑風生。
就在這時，有人調笑道︰「傳寶，進城之後……要不也給你找個女人？你小子還是童子**！」
眾人皆笑出了聲，全都看向了旁邊少年，後者正坐在墊子上，看著太陽升起的方向。
「傳寶，你老實說……你有沒有想過女人？說假話我抽你！」
傳寶回過頭，看向一眾袍澤，遲疑片刻說道︰「我只想過我娘，我想回家！」
這話說得情真意切，沒有人會說這是假話，因為在場眾人都想家。
為了讓自己表現得更堅強，他們都壓下了這些情感。
隨著劉傳寶說了這句話，現場眾人在無玩笑的心思。
幾息之後，終于有人說道︰「想要回家，咱就得打贏這一仗！」
另有人說道︰「上面說了，只要打穿隴右入關，咱們就能回家！」
話是這麼說，但其實在場眾人都明白，回家的希望非常渺茫。
時間過得很快，雲梯被陸續派發了下去，軍官們開始編練隊伍，禁軍的隊伍開始調整。
他們的動作被城牆上的守軍發現，城牆上休息的士兵青壯們，在軍官們的提醒下立時轉入戒備狀態。
城牆之上，已經堆積了許多石塊和木頭，還有已經燒開了的大鍋。
每個人神色中都充滿堅定，他們將豁出去命去，保衛自己來之不易的安寧生活。
看著對面已經列好的軍陣，一名百戶提醒道︰「大人，他們要來了！」
話音一落，對面響起了鼓聲，禁軍士兵開始向前推進。
他們的前鋒，距離城牆有五百多米，最開始這段路他們要慢走，保存體力靠近城牆時沖鋒。
「弟兄們，殺進城去，要什麼有什麼……」
「指揮使大人說了，除了糧食……城里的東西，誰搶到了就是誰的！」
一番鼓舞，禁軍士兵戰意高漲，他們已經迫不及待打進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