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輪明月懸于蒼穹之上,將如絲綢一般柔滑的海面映照得波光粼粼。
不多時,海面被切開,五艘巨大的戰列艦正在海面上快速行駛。
上面明軍的軍旗在夜風中飛揚。
這是駐台南的天武軍。
李性忠接到皇帝的指令,增調五艘蒼龍戰列艦進入白礁港。
如果再加上原本停駐在白礁港的兩艘,一共就是7艘。
每一艘有600人,一共是4200人的軍力。
第二天中午的時候,抵達了白礁港。
八月,烈日炙烤著大地。
一陣陣海風從海面上吹上岸,一些海員正在棕櫚樹下休息。
前面市舶司的執勤人員不知疲倦地檢驗著貨品。
在新夯出來的海道上,一隊隊士兵手持長槍,腰佩長刀。
而且在不遠處的商道上,也隨處可見來來往往的士兵。
他們都是御林衛。
整個白礁港都進入全面戒嚴中。
不僅僅御林衛全部在執勤,錦衣衛也分散出去打探消息。
按照最新的情報,白礁港出現了一些形跡可疑的人。
尤其是總兵府衙門周圍。
這就是對鄭家的變動,所帶來的後續影響。
準確來說,鄭家不是鄭芝龍一個人的鄭家,也不是鄭芝虎的鄭家。
有太多人曾經跟隨鄭芝龍,他們大多都發了大財。
鄭家是一個利益群體的代表。
整個利益群體的屬性是什麼呢?
官方一點的描述是,掌握武裝力量的自由海商!
真實一點的描述是,一群海盜!
現在,鄭芝虎交出兵權,的確很順利。
但蟄伏起來的人卻不淡定了。
尤其是楊六和楊七被殺,被夷族,所帶來的震懾,讓這些人深感不安。
那些隱藏在下面的、不可告人的事情,使一些人變得極度敏感而脆弱。
八月十四日,晚上。
在新城南區一棟剛建立起來不久的莊園里,鄭芝龍麾下大將、十八芝成員之一的鐘斌,款待了即將在不久之後出海的鄭芝虎。
鐘斌舉起酒杯,將杯中酒一飲而盡︰「鄭帥,卑職敬您一杯!」
鄭芝虎一飲而盡,隨即說道︰「我此去台北,你們一定要守規矩,被編入天武軍中後,要守朝廷的軍規。」
鐘斌連連點頭,隨即嘆了口氣,說道︰「鄭帥,卑職有一句心里話,不知當說不當說。」
「你但說無妨。」
「吾等原本一介布衣,皆跟隨一官起于海上,興于台灣,現如今,一官扔下吾等,去北京做了大官,我這心里難受啊!」
不等鄭芝虎說點什麼,鐘斌繼續說道︰「鄭帥,我們還能回到那個時候嗎?」
鄭芝虎嘆了口氣說道︰「我知道你心里難受,但是眼下時局已經不同了,朝廷推行開海新政,大勢所趨,一官是正確的,我們只能投靠朝廷。」
「當今陛下聖明,你們在天武軍中,安分守己,日後必然前程無量。」
鐘斌突然情緒有些失控起來,他大聲說道︰「可是卑職只想跟著鄭帥,跟著一官!」
「楊六和楊七被殺了,他們的家人也被殺了!鄭帥,你看到了嗎!」
鄭芝虎心頭一震,他敏銳地察覺到了什麼。
「鐘斌……」
「楊六和楊七何罪之有,他的家人,全部被斬首!」
「那些鐵礦本就是我們的!」
「那片海域原本也是我們的!」
鐘斌越說越激動,咬著牙,大口喘氣,眼楮都紅了。
鐘斌突然跪下來︰「鄭帥!你不要走!」
「楊六和楊七死得好慘!」
「鐘斌,你听我說!」鄭芝虎皺著眉頭,「朝廷的實力遠比我們想象的還強大,皇帝陛下是一位雄主,決不允許任何人在地方上違反朝廷的政策,四個知府被殺,一個按察使被殺,連熊文燦都被貶了!」
鄭芝虎毫不掩飾說道︰「你我能抱住性命已是最好,編入天武軍中,朝廷軍政嚴明,論功行賞,男兒大丈夫,若是有才敢,何愁不能封侯?」
鐘斌深吸了一口氣,站起來,說道︰「鄭帥,卑職給您引薦一個人。」
「誰?」
「請看。」
只見走來了一個青年,這青年身材高壯,曬得黝黑。
青年抱拳道︰「鄭帥,許久不見。」
「郭懷一!」鄭芝虎愣了一下,說道,「你不是在台灣麼?」
郭懷一當初也是十八芝的成員,只不過他和何斌一樣,留在了台灣,和荷蘭人做生意。
何斌現在受朝廷指派,遠渡重洋。
而郭懷一則還在台南,據說是輔佐當地的民生建設。
鄭芝虎沒想到郭懷一會到白礁港來。
「鄭帥,鐘斌都跟我說了。」
「所以你們……」
郭懷一說道︰「鄭帥,您還沒有看出來麼?」
「看出什麼?」
「皇帝是先拿掉您的兵權,再讓您去台北和弗朗機人死拼,你想想,到時候您在前線打仗,皇帝完全可以故意停掉後方的補給,讓您全軍覆沒。」
「陛下為何這麼做?」
「狗皇帝虛偽、狡詐,他早就對鄭家起了殺心,只不過擔心鄭家下面的所有人都反了,所以才軟刀子一刀刀切,一旦您去台北作戰,他必然可以借此機會,造成您是戰死的假象,徹底瓦解鄭家!」
這時,一個下人端著水果和酒上來了。
「老爺,這些是準備的酒。」
「放在這里,下去吧。」
「是。」
鐘斌說道︰「鄭帥,卑職再給您引薦一個人。」
「誰?」
轉眼,又出來了一個人,這人手里拿著煙斗,只有一只眼楮,走路一瘸一拐的。
「是我!」
鄭芝虎立刻拔出刀︰「劉香!你怎麼會在這里!」
來的這人正是大海盜劉香。
去年料羅灣之戰,他的船隊被鄭芝龍打得全軍覆沒,鄭芝虎是非常清楚的。
他沒想到今日在這里居然見到了劉香。
劉香哈哈哈大笑道︰「鄭帥不必驚慌,老子是來救你們鄭家的!」
「你此話怎講?」
「還怎講!」劉香不屑道,「鄭芝龍當年是何等威風,你鄭芝虎也是一介梟雄,為何會落到今日田地,都是著了那狗皇帝的道了!」
鄭芝虎看向鐘斌,他心中明白鐘斌想要做什麼了。
「鄭帥,還有一人,給您引薦。」
「誰?」
又出來了一人。
「是我!」
鄭芝虎再看去,驚訝地說道︰「李魁奇!你……」
「哈哈哈,你們鄭家也會落到今天這般田地!老子也是來救你們鄭家的!」
氣氛突然就活躍了起來。
他們不知道,剛才端酒來的下人,已經飛快跑出去通風報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