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大雪之後，天空變得一望無際的藍。
整個北京城仿佛都變得安靜下來。
京華變成它最高傲、孤冷的樣子。
上午的時候，有一份彈劾奏疏送到宮中，這份奏疏在朝堂上引起了極大的震動。
到底是什麼奏疏？
彈劾格物科學院的奏疏。
誰彈劾？
都察院，以及各部官員。
為什麼突然彈劾格物科學院？
要知道，這個部門，從成立之初到現在一直都很低調。
那里聚集著一大幫理工男，理工男的特點就是老老實實把自己所在屋子里搞研究。
就算出現幾個騷的，那都是悶騷型，絕不會像楊所修那樣賤，更不會如溫體仁那樣又騷又浪，自然不會得罪于人。
那到底因何事，而引起了如此多官員的憤然彈劾？
而且彈劾的不是別人，正是工部左侍郎湯若望。
一個副部級別的大官。
崇禎剛剛從周婉言的被窩里爬出來，一路回乾清宮，鼻尖都還是周婉言的體香，思緒還沉迷在柔情之中。
等回了乾清宮才收到了這麼一大堆的彈劾奏疏。
這事來的實在突然。
湯若望到底做了啥？
崇禎一封封奏疏快速看完，看完後才大致清楚。
原來格物科學院在天還沒亮的時候，發生了大爆炸！
這事很快就傳到了六部九卿衙門，這可是驚天大事。
也有可能是湯若望平時的人情往來太少，一出了事，居然有這麼多官員搞他！
看完後，崇禎也很震驚，格物科學院發生了爆炸，這可不是小事。
到底發生了什麼，沒有人說清楚，大家只知道爆炸了。
現在火是撲滅了，但人肯定是死了。
死的自然不是湯若望，死了兩個工部主事，一個科學院博士，還有五個普通的工作人員。
「皇爺，內閣以及軍委會的各位大人都在外面等待召見，徐大人也來了。」
「讓他們進來。」
「是。」
不多時，內閣的人和軍委會的人都進來了，還有徐光啟。
「臣等拜見陛下。」
「都免禮，朕這一大早收到了如此多的彈劾奏疏，到底是怎麼回事？」
眾人皆閉口不言，顯然是等待徐光啟自己來說的。
格物科學院是徐光啟領頭在管理，湯若望是他的人。
徐光啟心頭一沉，語氣凝重道︰「啟稟陛下，格物科學院今早五點的時候發生爆炸，當場死亡八人，重傷6人。」
說完，徐光啟跪在地上，把頭埋起來道︰「臣有罪，此後果，皆由臣一人承擔。」
崇禎心頭一跳，心中緊張，但語氣還是很鎮定的︰「湯若望呢？」
「湯大人輕傷，正在家中休養。」
「到底因何事而爆炸？」
「是……臣等不慎，引起了火災……」
吏部侍郎張鳳翔立刻出列道︰「分明是爆炸，徐大人為何說成是火災。」
崇禎心頭一顫，開花彈，肯定是開花彈爆炸了。
什麼是開花彈？
就是會爆炸的炮彈！
現在的紅夷大炮是實心彈，就是一塊鐵。
實心彈一炮打出去，能夠以巨大的沖擊力砸死敵人，或者撞碎城牆的石頭。
威力大，但是殺傷範圍很小。
而開花彈則不同，開花彈里面是火藥。
開花彈一炮打出去，是會爆炸的，並且里面可以放鋼珠，當炮彈在空中爆炸的時候，鋼珠爆裂出來，瞬間產生金屬狂潮。
如此，能大規模殺傷敵人。
試想一想這個畫面。
建奴的八旗精銳騎兵沖鋒過來，以紅夷大炮轟擊，炮彈可以擊中騎兵，但僅僅是憑著它巨大的沖擊力。
而沖擊力會隨著炮彈落地後受到強大的阻力而迅速減小。
但如果是開花彈，一炮打出去，在空中爆裂開後，無數鋼珠、鐵砂橫沖而去，一瞬間就穿透戰馬的血肉，也能傳統人的血肉之軀。
兩者已經是完全不一樣的物種了。
從崇禎三年開始，張凡就秘密讓湯若望在研制開花彈。
大明朝並非沒有開花彈，例如臼炮就是開花彈的一種，但是炸膛率太高，而且命中率極低，基本上處于一種無法使用的狀態，甚至很多時候會炸到自己。
開花彈的研制是高度的軍事機密，要不然格物科學院里三層外三層，被重兵把守？
但萬萬沒有想到，會在這個關頭發生爆炸。
崇禎深吸了一口氣，道︰「告之死者家屬，就說因公殉職，吏部安排人做善後撫恤，死者全部入英靈殿。」
王永光道︰「是！」
吏部侍郎張鳳翔出列道︰「陛下，老臣以為，此事恐怕很難就此過去，爆炸動靜很大，現在朝野上下不少人都听聞了此事。」
「那當如何？」
「此事當嚴懲當事人，否則無法安撫人心。」
「安撫人心？」崇禎語氣冷下來，心中頗有些惱怒，「一次意外，犯不著興師動眾，諸位也不必再多言，安撫傷者，處理後事。」
「陛下。」張鳳翔繼續道，「此事關乎京師安危，朝臣們只是質疑，格物科學院到底在做什麼，臣等唯恐有對陛下不利之事，還請陛下嚴查。」
「孫愛卿，你以為呢？」
孫承宗出列，他說道︰「老臣以為當重兵封鎖格物科學院，不準任何人出路，陛下可親派人查明真實情況，以安人心。」
眼看有更多人要跳出來說話，崇禎道︰「就依孫愛卿所言，朕會親派人手去查。」
「傳令下去，任何人不準進出格物科學院。」
「是！」
中午的時候，崇禎換了一身便服，便出了宮，一路向湯若望的府邸行去。
現在不少大臣都在懷疑湯若望將十分危險的東西藏在格物科學院，甚至有人懷疑這些東西可能會危害到北京城的安全。
只有皇帝和孫承宗知道，那是開花彈，一種全新的火炮的研制。
當皇帝到湯若望的住宅的時候，湯若望和李之藻還在府邸做公式的推算。
很顯然，李之藻也受了輕傷，而且他年紀大了，整個人看起來十分憔悴。
他們討論的入神，管家前來通報︰「老爺，徐部堂來了。」
「快，扶我出去迎接。」
正當此時，外面已經傳來了徐光啟的聲音︰「不必客氣了，你有傷在身。」
與徐光啟一同進來的還有崇禎，兩人一見到皇帝，立刻行大禮，卻被崇禎上前攙扶住。
崇禎能感受到李之藻枯瘦的手在顫抖。
「陛下，都是老臣的錯，此事不關湯大人的事。」
看見李之藻如此，崇禎眼中似有淚光︰「無妨，無妨，人沒事就好，犧牲的人員，朕已經讓吏部做撫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