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南方調度糧食,是無法避免的,哪怕是以後,也必然如此。
這不是人為能夠改變的局面,南方一年兩熟,廣東一帶一年三熟,這都是自然的饋贈。
除非將遼東打下來,然後大力開發北大荒。
但那時需要時間的。
崇禎並不反對從南方調度糧食,但必須放置嚴重依賴一方的局面。
大明朝的交通運輸便是過于依賴大運河了。
數日之後,崇禎便已經抵達淮陰,也就是清江。
他一路走的非常低調,並未有擾民,也沒有通知沿途的官員,要不然非得搞得雞飛狗跳不可。
到淮陰的時候,渡口的船只數量明顯多了起來。
一艘艘河船,停歇在渡口,連成片,看上去頗為壯觀。
遠處,河岸邊連綿起伏的房屋,一眼望不到盡頭。
那些就是清江督造船廠,河岸邊還停歇著不少尚未使用的新船。
每年清江督造船廠可以造出近500艘各大小船只,以確保京杭大運河的漕運順暢。
至于每年也都是要淘汰一批船的,淘汰的船並未有收回,大多被下面的人拖出當廢材賣了。
這邊的岸邊,穿著單薄的伙計正扛著大包小包,往岸上搬。
淮陰已經是南直隸的月復地,這里因為靠近揚州,貨物明顯比山東一帶要多得多。
崇禎站在岸邊,看見那些河船,不由得感慨萬千。
大明的造船技術還是比較強的,只是發展方向偏了,清江督造船廠造的船都是河船,而且基本上都是貨船。
這些船要用來組建海軍,無疑是痴人說夢。
而清江督造船廠的模具基本都是按照河船來的,所以要改。
要改的東西還非常多。
例如京杭大運河上的漕運士兵人數就有12萬,每人每個月0.8兩的俸祿,一年發的俸祿就要120萬兩。
而這些人的真實作用其實微乎其微。
或者說根本不需要這麼多人,這也是一筆非常龐大的開支。
而且這些都是勞動力的浪費。
那麼問題來了?
明知道浪費了不少人力,能不能直接裁掉?
肯定不能!
為啥?
直接裁掉,一是無法拿捏這度,萬一影響漕運了,會引發很嚴重的後果。
二是這麼多人的就業,無法安置。
每一個人背後都是一個家庭,就算每一個人背後的家庭是6口之家,也牽扯到72萬人的生計。
「走,咱們去造船廠去瞧瞧。」
崇禎帶著人風風火火便往前面的造船廠去了。
剛到那附近,便被人衛兵攔了下來。
這里好歹也是朝廷重地,守衛必然嚴格。
不過那軍官一見崇禎這些人的來頭,便知道來歷不凡,也不敢得罪,只是道︰「敢為這位大人前來清江督造船廠所為何事?」
「你叫什麼名字?」
那軍官思忖了一下,看崇禎說話語氣自然流露出一股上位者的威嚴,也不敢得罪,便客客氣氣道︰「卑職張嵩。」
「張嵩,我要見這里主事的。」
「劉大人不在。」
「不在?他去哪里了?」
「淮安縣現在正在秋收,劉大人去淮安縣調度今年的糧稅。」
崇禎道︰「這糧稅的調度自由漕運衙門的人來負責,他劉玉吉是清江督造船廠的主事,為何會去調度糧稅?」
這清江督造船廠屬于工部管轄,那稅收原本是戶部,現在乃是國稅局管轄。
工部的官員,插手國稅局的事,這還能有什麼事?
稅收自古便是油水最多的。
「這卑職卻是不得而知。」
「所正呢,所正可在?」
「所正……所正也去了淮安縣。」
崇禎眉頭皺起來了。
他記得去年上半年便說是要造海船,工部的圖紙也給過來了,結果听袁可立這麼一說,才造了一艘海船。
還以為是有什麼為難之處,現在看來,大概不是為難之處,只是不作為罷了。
「張嵩,你且讓開。」
「大人……」
「讓開。」
張嵩不敢阻攔,崇禎帶著人幾十個人一路沖了進去。
其余人都在外面恭候。
他剛進去,便听到里面傳來歡呼的聲音。
定眼看去,一群人圍在一起,在那里搖骰子。
人還不少,而且密密麻麻有十幾桌。
眾人一看來了一批人馬,注意力都被吸引了過來。
其中一個穿著名貴絲綢的青年男子道︰「閣下是哪位啊?」
崇禎道︰「你們這真的是清江督造船廠?」
那青年男子上下打量崇禎,道︰「沒錯,這里就是清江督造船廠,你誰啊?」
「你們這個時候,不是應該在造船麼?」
「我們干什麼關你什麼事,趕緊出去,這里可是朝廷衙門,你也敢亂闖!」
其他人也跟著罵起來︰「哪里來的,還不趕緊滾出去!」
駱養性正要帶著人上去,被崇禎攔下來。
崇禎問道︰「我來問個事,現在朝廷要造的海船,造得如何?」
「滾滾滾!別打擾老子贏錢!」
崇禎放眼瞅去,這里賭博的人,從穿著來看,這些人基本上是小官員。
畢竟整個清江督造船廠的總人數在5000人以上,需要這些人做管理。
崇禎這下算是清楚,為啥一年搞了一艘海船出來了,敢情就是根本消極怠工。
他也不再多說什麼,帶著人轉身便離開。
「這人是誰,該不會是南京過來的官員吧,我最近听說洪督師派人在各地核查,還有廉政督察府的曹大人也派了一些官員下來了。」
「怕個屁啊!上面都塞錢了,而且咱們也沒有做什麼!」
「就是!」
「那海船的事……」
「都閉嘴,誰都不許提海船之事!」那青年男子說道。
這海船之事自然不是他們能決定的,這事之所以拖下去,是另外一個人發了話的。
此時,崇禎一路出來後,看著那張嵩道︰「你對造船之事可有了解?」
「卑職只負責守衛,對造船之事不甚了解。」
「那海船之事你可有听過?」
「這倒是听過,去年的時候有听人說過,不過造了一艘,便喊停了,據說是南京工部那邊喊停的。」
「南京工部?」
這倒也是,這淮安屬于南直隸,自然也是在南京工部的管轄範圍。
而徐光啟他們最多也就是提供了圖紙,至于具體的執行和管理都是南京工部。
可問題就出現在,執行過程中,執行緩慢,卻沒有一個人匯報上來,直到最近皇帝才知道。
而南直隸各大小事務最近一個月都在陸陸續續交接,南京城的六部是直接取消了的。
以後這清江督造船廠會只屬于北京工部。
「你可知道是誰喊停的?」
「這個卑職不得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