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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幾名黑衣軍中,有兩個已經揚起了刺刀。

他們來自淮南,整個安徽水患、匪患最為嚴重的地區,在那個鬼地方生存下來的人都有著一副鐵石心腸,在旱情嚴重的時候為了爭水,把鄰村一村人給屠了這種事都做得出來,心腸軟的人在那種地方可活不下去。所以,盡管這名清軍士兵看上去很瘦小,而且連槍都沒有,根本就不對他們構成任何威脅,但他們還是毫不猶豫地痛下殺手,因為對方沒有向他們投降!

不投降?那就干掉得了。

只是還沒等他們的刺刀捅下去,這名清軍士兵就嚇得號啕大哭了,那帶著稚氣的哭聲讓這兩名鐵石心腸的士兵一陣恍惚,這才遲鈍地想起︰這是一個看上去才十一二歲的小孩……

刺刀就這麼停在了半空,無論如何也捅不下去了。

班長走過來,問︰「怎麼回事?」

其中一名士兵吶吶的說︰「有個小孩……」

班長一怔︰「小孩?」推開那兩個貨一看,還真是,那個小鬼一身污血一身泥巴,蜷縮在戰壕的角落里號啕大哭,哭得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別提多可憐了。班長愣了愣,罵︰「那些督軍是怎麼搞的,沒長眼嗎?連還沒有一支步槍高的小孩都招入伍了!」

戰壕里正坐在死人身上喘粗氣的士兵都讓那哭聲給吸引了,現在清軍已經撤退,暫時不會有戰斗,好些人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圍了過來,有人用手指去戳小雷的臉蛋︰「哈,真的是個小孩喲!瞧這小個子,怕是還不到十二歲吧?」

也有人摘掉小雷的軍帽,把他的小辮子捏在手里玩︰「我看他頂多也就十一歲……這麼小就上戰場了,真是造孽!」

還有人掏出幾張擦的紙遞給小雷︰「小家伙,別哭了,我們不打小孩的,你不要害怕。」

小雷哭得更厲害了。你們一個個都是殺人不眨眼的主,說不打小孩,誰信啊?完了,這回完了,肯定回不了老家了!

班長將那幫家伙攆開︰「滾滾滾,沒看到人家都嚇得渾身發抖了嗎,還圍在這里干嘛?都給我滾蛋!」

然後從口袋里掏出幾塊糖果遞了過去︰「小家伙,吃塊糖吧,吃塊糖就不會這麼害怕了。」

有糖吃?

小雷止住哭聲,看著班長托在掌心的糖果,下意識的咽了一口口水。

這年頭,糖是不折不扣的奢侈品,普通人家一年難得吃上幾回,像小雷這種連溫飽都難以維持的家庭就更不用說了,長這麼大,他就沒吃過一次糖果。

現在,這些殺人不眨眼的黑衣軍士兵居然拿糖果給他吃?

他飛快地抓了一塊,撕掉包著糖的紙將它塞進嘴里,還沒來得及品嘗一下那種糖在唇舌間慢慢融化,一種叫「甜」的滋味充斥每一個味蕾的奇妙滋味,他又飛快的將剩下幾塊也抓到手里,死死地握在掌心不放手……就算死,也要吃完這幾塊糖再死!

班長哈哈一笑,揉了揉他的腦袋︰「別緊張,沒人跟你搶的。你就老老實實的在這里呆著,等一下醫護兵過來抬傷員下去,你就跟著他們一起下去,呆在俘虜營里,別四處亂跑,等打完仗你就可以回家了,知道不?」

小雷不敢相信︰「我……我還能回家?」

班長說︰「當然能啊,我們又不是什麼不其戴天的仇敵,只要分出勝負就可以了,從來沒想過要把你們殺清光。」

小雷眨巴眨巴眼楮,突然有點相信這位好心的班長的話了︰

也許,他們真的不打小孩的。

小雷開心的躲在黑衣軍的戰壕里吃著糖果,而已經被黑衣軍包圍的第九協就沒有這麼好的命了。

拿下第一道戰壕之後,黑衣軍馬不停蹄,立即向第二道戰壕發動進攻。可能是覺得既然已經把王牌甩出去了,就沒有必要再作什麼保留了,所以在他們動用重炮向北洋軍陣地猛轟的時候,數架戰斗機在北洋軍的頭頂來回盤旋,用航空機槍照著北洋軍的陣地猛烈掃射。北洋軍從來沒有遭遇過這種來自天空的打擊,無不驚慌失措,被打得四處亂竄,在航空機槍的咆哮中留下了成堆成堆的尸體。

這還沒完,這些戰斗機不僅通過轟炸掃射給北洋軍制造了巨大的傷亡,還不斷的將自己偵察到的北洋軍的火炮和重機槍的位置連同參照物一起畫下來,扔給炮兵。這可幫上了炮兵的大忙,由于戰場上硝煙彌漫,炮兵觀察員又沒有制高點,難以實施有效的觀察,所以重炮的命中率一直不理想。現在有了這些戰斗機的幫忙,他們終于可以做到有的放矢了,馬上根據那些參照物計算出準確的坐標,然後開炮猛轟!

從數千米外射來的炮彈將北洋軍的山炮和重機槍接二連三的炸成碎片,連同這些重火力一起被炸成碎片的,是操作這些武器的人員。

馬良恨得咬牙切齒,卻毫無辦法,這些炮彈都是從四千米外射來的,他的炮兵無法命中這麼遠的目標,只能被動挨打!一開始他還努力讓那些山炮趕緊轉移,但他馬上就發現這是徒勞的,不僅保不住大炮,還得搭上炮兵的命。所以很快他就放棄了這種不切實際的努力,忍著割肉般的痛苦下令炮兵轉移,不管大炮了!

看著那些山炮被遠處飛來的炮彈一一掀翻,馬良心如刀割,卻無可奈何。這些大炮他保不住,先不說那從遠處飛來的重炮炮彈越來越精準了,光是在頭頂來回盤旋的那些飛機,就不會讓他把這些大炮轉移到安全的地方,那潑水一樣的航空機槍掃射可不是鬧著玩的。他命令那些炮兵退下去之後立即利用浮橋殘骸渡河撤往北岸,北洋軍火炮不多,炮兵人才更少,現在那些大炮保不住了,他得努力保住這些好不容易積攢下來的炮兵人才。

北洋軍的炮兵徹底被打啞巴了,黑衣軍炮兵頓時囂張起來,一個勁地將炮位前移,相對應的,炮擊的精度也直線上升。北洋軍用重機槍還擊,MG-08重機槍打縱深散布射,在兩千米內不管是精度還是殺傷力都相當要命的,正因為這些重機槍的存在,黑衣軍炮兵才不敢過份副近,不然他們早就把大炮推到一千幾百米內照著北洋軍猛轟了。但是這些重機槍在黑衣軍的炮兵打擊之下同樣損失慘重,即便他們打一條彈帶就換一個地方,還是逃不過被炸成零件的命運。隨著這些至關重要的重機槍一挺接一挺被炸碎,黑衣軍前進的障礙被徹底掃清了,攻勢頓時變得空前猛烈!

馬良意識到,繼續這樣打下去的話,第九協怕是得全部折在這里。他命令兩個營堅守陣地,其余部隊交替掩護著撤退,同時向張永成報告︰「山炮和重機槍已然損失殆盡,敵軍攻勢越來越猛,我們抵擋不住了,必須撤退了!」

張永成正在為第十九標尚未出動就在黑衣軍的重炮轟擊下折損了三百余人大為光火,得知第九協已經開始崩潰了之後,他連發火的力氣都沒有了,回復︰「能否向我這邊靠攏?」

馬良說︰「做不到,太遠了!」

張永成無奈︰「馬上帶領工兵、炮兵及主要軍官撤往泗水河北岸!」他已經到,第九協想全身而退是不可能的了,只能退而求其次,保住最精華的部分。

第九協架起的那三道浮橋仍然在熊熊燃燒,想撲滅大火修復浮橋是不可能的事情了,工兵們只好將它們拆開來,利用木料做成一只只木筏,現在第九協及其他部隊多達數千人的大軍,就指望這些木筏逃命了。

第一批撤退的是那些炮兵。他們的人數並不多,二十來條木筏剛好夠用。但壞就壞在,意識到大軍要撤退了,而木筏數量有限,自己很可能沒有機會上船之後,絕大多數清軍,包括北洋士兵都瘋狂起來,完全不理會步步緊逼的黑衣軍了,一窩蜂的往渡口涌,搶著要上船。木筏運送完炮兵返回,不等它們靠岸就有很多人跳進河里朝它沖去,為了上船甚至大打出手。兩艘木筏離岸還有五六米遠,上面就擠滿了人,連放個屁都要挪才放得出來了。即便是這樣,失去理智的人們仍然不停地往木筏上爬,木筏上的人用腳踹,用槍托砸,將那一只只伸過來抓著木筏不放的手打掉,個別心狠手辣的甚至拔刀猛剁,伸過來一只手就剁一只,一時間河里慘叫聲、咒罵聲震天動地!軍官們聲嘶力竭的吼著,極力維持秩序,甚至讓輕機槍對著混亂的人群掃射,試圖讓大家冷靜下來,然而,並沒有什麼卵用,所有人都要瘋了!

而黑衣軍仍然在步步緊逼,炮手和機槍手攜帶著迫擊炮和輕重機槍一步步逼近,而每逼近一步,射擊的精度便提高一分!到最後,他們幾乎彈無虛發,每一梭子機槍子彈,每一發迫擊炮炮彈,都會準確地打進清軍中間,制造巨大的傷亡!

而清軍……已經毫無還手之力,只能絕望地看著機槍槍口和迫擊炮炮口的閃焰離自己越來越近,套在自己脖子上的那根絞索越收越緊……

終于,在被鮮血染紅的渡口,一面白旗顫巍巍地豎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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