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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洋駐扎在山東的部隊是第五鎮。

第五鎮是在1905年編成的,底子是從第四鎮撥出來的四個騎兵營和一個炮兵營、一個騎兵營,然後從山東武衛右軍先鋒隊抽出七個步兵營,一個炮兵營,合編成第五鎮。即便是這樣,第五鎮還是處于缺額狀態,在編成之後繼續到青州駐防營、德州駐防營中揀選優秀士兵,同時在各州縣招募新兵,增添了兩個步兵營,兩個騎兵營,一個炮兵營,一個輜重營,這才算把員額補滿。至此,第五鎮總共擁有十三個步兵營,三個炮兵營,三個騎兵營,再加上輜重部隊,多達二十幾個營頭,總兵力接近13000人,實力相當的恐怖。

袁世凱原本並不打算出動第五鎮的,對付革命軍那幫烏合之眾,有第二鎮和第四鎮就足夠了,第五鎮就繼續留在山東幫他盯著蘇北那頭老虎吧,免得一個不留神,這貨便沿著津浦鐵路,一家伙給懟到北京去了,那他豈不是白忙活一場?

但現在,派姜瑞鑫那個蠢貨所賜,他只能選擇先發制人,第五鎮想不動都不行了!

想到這一節,袁世凱不禁在心里把姜瑞鑫全家祖宗十八代都給問候了一遍。

這份電報一發出,立刻就掀起了軒然大波,歷史在這里月兌離了原來的路線,拐向了一個未知的方向。

蘇北人民對這一切一無所知,他們只知道有一支清軍離開防區,直奔徐州而來,已經打到碭山了,正在跟民兵部隊激戰,至于戰況如何,無人得知。很多人從中午就聚集到報社門口,焦急地等待著最新消息,人越聚越多,到最後里三層外三層,把報社圍了個水泄不通,每當有人要進去,都會被他們拽住,七嘴八舌的問碭山那邊情況怎麼樣了,但報社的工作人員也無法提供最新的消息,大家只能干著急。

一直等到天黑都沒有等到好消息,大家心事重重,悶悶不樂地回去吃飯了。

陳旭洲就是悶悶不樂的人群中的一員。吃飯的時候,他對許艷說︰「唉,才過了兩年安生日子,這世道又要亂了!」

許艷停下筷子,望定他,問︰「怎麼啦?」

陳旭洲說︰「你還不知道嗎?清軍打過來了!而且打過來的還是毅軍!」

許艷還真不知道,她整整一天都呆在醫院里,忙得跟陀螺似的,哪里有心思去听八卦?她問︰「毅軍為什麼要打我們?」

陳旭洲撇嘴︰「還能為什麼?覺得我們這邊比較富庶唄!你在國外可能不清楚,那毅軍啊,出了名的凶殘、貪婪,去到哪就搶到哪,糧食、金銀、女人、牲畜……什麼都搶,不光搶,還大肆燒殺,比土匪還狠!如果讓他們跑到蘇北來,真不知道要死多少人了!」

許艷沉默了片刻,說︰「將軍不會讓他們跑到蘇北來的。」

陳旭洲說︰「但願吧。」

兩個人都有心事,所以這頓飯吃得不是很愉快,氣氛有些沉悶。

睡覺的時候,許艷忽然問︰「如果毅軍打到宿豫來,你會帶你手下的民兵前去跟他們死戰到底嗎?」

陳旭洲說︰「不會!」

許艷露出失望的神色。

陳旭洲說︰「我絕不會等到他們殺到宿豫了才去抵抗,渴得嗓子冒煙了才去挖井,那是蠢人才做的事情!我明天就去向團長申請,帶領營中的民兵,到碭山去跟他們決一死戰,讓他們知道我們的厲害!」

許艷滿意了︰「這才像個男子漢!」

她很看不慣國人的懦弱和麻木。陳旭洲各方面的條件都不算出色,但是有著一腔熱血,就算老虎撲過來他也敢摁住就打,她正是看中了他這一點,才選擇接受他的追求,嫁給了他的。

陳旭洲嘿嘿笑著,沒再說話。

第二天一早,許艷起來做早餐,陳旭洲則早早上街去買報紙。許艷愛看報,一期都不能落下,所以他每天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出去買報,風雨無阻。

今天還是跟往常一樣,拉著一撂撂報紙的馬車早早就進了農場,喜歡看報的農場工人蜂擁而上,爭相購買,買到後便邊走邊看,撞到樹邊的小樹了都不知道,和平時沒什麼區別。只是,陳旭洲卻留意到,很多人在接過報紙後的第一秒鐘便變了臉色!

莫非碭山那邊出大事了?黑衣軍跟毅軍交戰,打輸了?

不可能吧?黑衣軍自組建以來,從未輸過的,怎麼可能會輸給一幫匪軍!

心情忐忑間,他接過了一份報紙,和大家一樣,習慣性掃了一眼頭條。

然後臉色就變了!

許艷已經忙活完了,將早餐一一端上飯桌,然後洗手,準備開飯。就在這時,陳旭洲兩眼噴火的走了進來,牙關咬得格格響,連聲咒罵︰「畜生!這幫畜生!他們簡直不是人!」

許艷吃了一驚︰「怎麼了?」

陳旭洲胸膛起伏著,將有頭條的報紙遞給她︰「你看吧,看完之後你就知道了!」

許艷用毛巾把手上的水擦干,接過報紙坐下,認真閱讀起來。

只看了個開頭,她便只覺得一團怒火在胸膛炸開來了。

報紙的頭條是碭山農場一對母子的故事。

故事的主人公叫徐慧,一個溫柔、善良、知書識禮的女人。她的人生相當不幸,父親早早就去世了,與一位勤奮憨厚的長工結合,有了一個可愛的兒子,本以為可以就這樣過一輩子,可是在兒子還很小的時候,一條毒蛇奪走了她丈夫的性命,讓她的生命陷入了無邊的黑暗。幸運的是,就在她眼看就活不下去了的時候,碭山農場成立了,她主動加入,把名下幾十畝田地全部並入農場,不求別的,只求母子倆能有碗安生飯吃。農場工人可憐她,不讓她下田干活,讓他到學校去教小孩讀書識字,給她的報酬比農場工人應得的收入還要高得多,她的生活終于又有了明媚的陽光。

然而,就在昨天,這一切都破碎了。毅軍闖進農場,農場工人好吃好喝招待,毅軍還是百般找碴,有兩名士兵闖進她的家,要拉她去陪酒,她年幼的兒子跳起來打欺負他母親的壞蛋,被一腳踢中心窩,吐血不止。這個柔弱的女人見兒子受傷,也暴怒了,奮力擺月兌匪兵的糾纏,拿起槍就射……一陣短暫的交火,她打死了為非作歹的匪兵,自己也中彈身亡了,她年幼的兒子也因為傷勢過重,在幾個小時後停止了呼吸……

筆者無疑是無限同情這對不幸的母子的,洋洋灑灑幾千字,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寫得一清二楚,一個柔弱、善良的女子形象躍然紙上。她的堅強和善良讓所有人為之欽佩,她的不幸讓所有人幾乎咬碎了牙齒!

許艷真的氣炸了,重重將報紙拍到桌面上,怒罵︰「土匪!他們不是軍隊,是沒人性的土匪,連孤兒寡母都不放過的畜生!」

陳旭洲說︰「那幫混蛋該下地獄!」

許艷說︰「我們別等他們打到徐州來了,這就到將軍府去請戰,送他們下地獄!」

陳旭洲跳起來︰「我這就去!」

許艷也沒有心情吃早餐了︰「我也去!」

陳旭洲攔住她︰「打仗是男人的事情,你別去!」

許艷說︰「我去前線野戰醫院救治傷員!」

哦,不是抄步槍上戰場跟那幫匪兵對著干呀?那就沒問題了。

這對氣炸了的小夫妻真的一口早餐都沒吃,馬上出門,直奔將軍府而去!

他們似乎忘了,這個時候他們應該先到團長那里請戰,等團長點頭了才能作下一步動作的。不過不要緊,因為一出門他們便看到,團長關小刀正黑著一張臉走向車站。

許艷三步並作兩步趕上去,問︰「團長,你去哪?」

關小刀黑著臉說︰「去將軍府!」

陳旭洲也趕上︰「去將軍府有什麼事嗎?」

關小刀腮幫傳來格格聲︰「沒什麼事,只是想要幾個人的命而已!」揮了揮手中的報紙,憤恨地說︰「那幫畜生,孤兒寡母也不放過,這口氣關某咽不下,不親手把幾個造了這等孽的匪兵的腦袋擰下來,我枕食難安!」

陳旭洲猜到他想干嘛了︰「你要去向將軍請戰?」

關小刀點頭,見這小兩口同樣咬牙切齒的樣子,試探︰「你們也是?」

許艷點頭︰「對!」

關小刀說︰「跟上!」

三個人一起上了一輛駛向新沂河渡口的四輪馬車。車夫揮動馬鞭,馬車沿著夯土路疾馳起來。一路上,不斷有人攔住馬車,然後上車,都是各民兵部隊的團長、營長甚至連長,一個個神情憤怒,恨不得把毅軍活活撕了。沒有任何廢話,大家搭乘馬車來到新沂河渡口,上了一艘小火輪,沿著新沂河逆流而上,直奔淮安而去。

每到一個渡口,都會看到有身穿黑色軍裝的軍官陰沉著臉上船,目的地完全一樣的。很快,這艘小火輪就給塞得滿當當了,而當抵達下一個渡口的時候,你會發現,要上船的軍官反而越來越多!

一團怒火正在蘇北熊熊燃燒,它即將變成沖天烈焰,將一切腐朽焚為灰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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