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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證明他們想多了,李思明對這些桀驁不馴的棚民基本上是來者不拒,只是要求他們把手里的武器交出來放到武器庫去統一管理,然後就分地了。地方官員看到這些人都是一個頭兩個大,但在李思明眼里,這就是一批批天不怕地不怕的士兵,他們一無所有,生活悲慘,想要獲得他們的忠誠的成本是非常低的,把這樣的移民拒諸門外,那個就真的腦子進水了。

首先劃分的自然是那些數十萬畝鹽堿化的田。這些田曾經被耕作了數百年之久,產量一直都相當不錯的,但是黃河改道對鹽城和淮安的灌溉造成了致命的打擊,失去灌溉,這些土地自然也就鹽堿化了。這種土地鹽堿化程度不是很高,引水涮上幾輪就可以耕作了,而且由于鹽堿化無人耕作,拋荒了十幾年,這些土地又積累了大量的腐殖質,地力得到了極大的恢復,明年再整理一下,種一些耐鹽堿的作物改良一下土壤,然後再種一季晚稻,準能獲得豐收。這樣的好地自然要優先考慮那三萬揮汗如雨埋頭苦干了好幾個月的工人,每人都分到了二十畝,這可是一年兩熟的水田喲!

接著劃分的是那些已經拋荒了二三十年之久的田地。這些田地長滿了野草和荊棘,光是清理就是一個非常麻煩的過程。不過現在不是萬物凋零,風干物燥嘛,一把火燒掉得了,留下來的草木灰也是不錯的肥料。這種田地沒有鹽堿化,清理掉草根和石頭就能耕作了,土壤也很肥沃,只要灌溉跟得上,種瓜得瓜,種豆得豆。那三萬工人每人挑了二十畝,和水田一起湊夠了四十畝,算是兌現了李思明第一個承諾。然後就是陸續遷過來的流民、棚民,每人四十畝。

在這個時代,四口之家要耕作四十畝田是非常辛苦的,不過李思明搞的是大農場,有幾百輛拖拉機,小意思!

然後就是京杭大運河兩岸的田。這些田給禍害得實在太慘,農民都不想種了,陳其美以極其低廉的價格將它們買了下來,足有數十萬畝之多。長年被大運河這樣折騰,地力都要耗盡了,基本上是種啥毀啥。李思明也沒指望這種田能在短時間內種出糧食來,所以他大筆一揮,那幾十萬畝田全部拿來種蘆栗和牧草,他要養馬呢,沒個地方種牧草可怎麼能行。

最後被劃分的就是鹽城沿海灘涂的那些土地。這些土地位于今天的大豐區,不過此時大豐區還是一片荒蕪,野草長起三尺高,罕見人煙。李思明決定在這里種植長絨棉和亞麻,大筆一揮圈出了整整五十萬畝田,專門用來種這兩種作物。這年頭做紡織品生意可是暴利啊,手里握著雄厚的資本,他沒有理由不去分一杯羹。

當然,鹽城和淮安可供開墾的荒地非常多,足有兩三千萬畝,李思明也不可能一下子開墾得過來。他現在能做的就是盡量把前來報名的流民、棚民收編,將他們的小團體全部打散,安置到這一廣大地區,三百戶就算一個農場,這些農場彼此之間相距二三十里路,出了農場就是大片荒野,他們想要搞串聯什麼的還真不容易。每個農場擁有耕地多達一萬多畝,至于周邊的荒地,只要他們有這個體力,都可以去開墾,李思明不會反對的,但是不要忘記了給他交租。

這些事情說起來輕松,做起來卻非常困難。農場邊界的劃分、生活物資的分配、營房的建設、過冬的準備……這些全都是麻煩事,李思明忙得焦頭爛額。幸好有大批從上海招聘過來的專業人才幫忙,大大減輕了他的工作量,否則他非過勞死不可————可即便是這樣,他也累得夠嗆了。

時間就在這些瑣碎而繁重的事情中飛快的溜走,被農場的瑣事壓得直不起腰來的宋雨薇並不知道,就在他們爭分奪秒為未來夯實基礎的時候,這個老邁的帝國僅剩的那一點點進度條也即將走到盡頭。

這種不祥的征兆已經越來越明顯了。

首先是太湖秋操出事了。

秋操可不是秋季大家做健身操,秋操的意思是「秋季軍事操練」。庚子之後,清政府痛定思痛,全套引進西方的武器裝備、訓練操典,從全國挑選優秀青年去編練新軍。首先就是袁世凱,在天津小站大練兵,一口氣組建了六個鎮的新軍,也就是後來赫赫有名的北洋六鎮。南方也不甘示弱,湖南、湖北、安徽、江浙、福建、兩廣……紛紛編練新軍,全國一下子掀起了一投練兵狂潮。可能是庚子那頓毒打實在是太疼了,清王朝在編練新軍方面下了極大的決心,投入了天文數字的人力物力,而且還不定期舉行大規模的軍事演習,也就是所謂的秋操。從庚子到現在,秋操已經搞了次,分別是1905年的河間秋操、1906年的彰德秋操,這兩次都是由北洋唱主角,這次太湖秋操,主角是南洋。

亡羊補牢還是有點用的,兩次秋操規模之大,動用技術裝備之多,都把列強給嚇了一跳。從這兩次秋操可以看出,清軍進步真的相當大,軍紀和士氣較舊軍隊有了質的飛躍,編制更加靈活,士官選拔體制、新兵操典、多兵種合成作戰也模索出來了,像野戰炮、山炮、維克斯機槍、馬克沁重機槍、麥德森輕機槍……這些先進的裝備成了參訓各部的標配,這著實有點嚇人————西方列強發現論機槍火力,他們居然要比清王朝的新軍遜色一些!以至于在彰德秋操後有一位列強的武官發出驚呼︰

「中國已經做好了與歐洲爆發大規模戰爭的準備!」

這歐洲佬還真不是一般的能腦補。清王朝現在能拉個花架子唬唬人就算不錯了,跟歐洲爆發大規模戰爭?腦子進水麼?

對于清王朝來說,耗費巨額軍費搞這種大規模軍事演習還是挺劃算的,一來可以對列強秀秀肌肉,二來可以震懾一下那些心里長草的地方督撫讓他們悠著點,咱大清手里還是有刀的。所以盡管財政已經很拮據,太湖秋操還是如期舉行了。

然後就出事了。

太湖秋操在十一月上旬開始,搞得正火熱,噩耗傳來︰

光緒駕崩了!

好吧,這算不得什麼噩耗,畢竟光緒在這個老邁的帝國壓根就沒有什麼存在感,權力都在他親爸爸手里呢,他是死是活對這個龐大而老邁的帝國都沒有多大的影響,頂多也就是保皇黨替他抹兩把眼淚而已。至于身體還不錯的他為什麼不能熬過那位只比死人多一口氣了的親爸爸……別問,問也不會有答案。

還沒等大家從那位傀儡天子駕崩的震憾中回過神來,又一個噩耗傳來︰

慈禧太後駕崩了。

這個女人的一生無疑是輝煌的,一介女流竟然執掌這個領土面積世界第二,人口世界第一的龐大帝國五十年之久,桀驁不馴的湘軍、淮軍軍功集團在她面前乖乖俯首稱臣,太平天國、捻軍起義、第二次鴉片戰爭、甲午戰爭、義和團拳亂、八國聯軍……這些哪一次都足以讓清政權完蛋的可怕危機讓她一一化解,外敵和權臣換了一波又一波,卻始終沒有人能動搖她的地位半分。在她掌權期間,清政府大搞洋務運動,努力去追趕西方,同時還屢屢對外用兵並且取得勝利,在鎮南關小勝法軍,在新疆迫使沙俄將吞下肚子里的肥肉吐了出來,讓這個老邁帝國呈現出一絲中興氣象……甭管她做這些是出于什麼樣的考慮,這個女人的政治智慧和對出神入化的權術你都不得不寫個大寫加粗的服字。有幾個女人活得如此風光無限、波瀾壯闊的?有此一生,足矣。

這個女人的一生無疑是不幸的。她親眼目睹了這個帝國由盛轉衰的全過程,親眼看著它一次次嘗試著爬起來,然後一次次被重重地打倒,最後變成了列強口中的笑柄。她的丈夫,她的兒子,她所有的親人都一個個離她而去,僅剩的養子也因為權力爭斗跟她反目成仇,明爭暗斗了三十多年,恨不得置對方于死地。呆在紫禁城那金碧輝煌的大殿中,在享受著萬人膜拜的尊榮的同時,想必那徹骨的孤獨與寂寞也在侵蝕著她的靈魂吧?至高無上的權力帶給她的到底是榮耀呢,還是詛咒呢?只怕她也說不清楚了。

王永遠是孤獨的,女王則更加孤獨。

現在,那個跟她爭斗了三十余年的養子也離她而去了,她的生命也走到了盡頭,在匆匆立了年僅三歲的溥儀為皇的三天之後,她也在無邊的孤獨中閉上了眼楮,留人那位稚女敕的小皇帝的,是一個還算完整,但早已千瘡百孔,風雨飄搖的帝國。也許她對那位小皇帝還是有期待的,希望他能夠創造奇跡,讓愛新覺羅家的天下能夠延續下去,只是,她可能也已經預見到了︰

隨著她的逝世,這個勉強還保持著完整的帝國,即將被無邊的血色淹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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