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售票員听到兩個漂亮的亞裔姑娘一次要8張《黑俠》電影票，略微有些意外，還是很盡職地查詢著售票系統報出場次信息，恰好8點15分就有一場，再次確認後，利索地收錢出票。
「觀影愉快。」
最後公式化地客氣一句，送走兩位姑娘，中年售票員開始迎向後來客人。
這是一個穿著入時還明顯稍微打理過的年輕白人小伙，以中年售票員的火眼金楮，一眼就看出對方今晚應該是約會，女朋友大概在買爆米花之類，根據近期的經驗，他覺得小伙很可能要看《羅密歐與朱麗葉》。
這次卻猜錯了。
大概，或者猜對了一半。
年輕人果然是要了兩張票，不過，依舊是《黑俠》。
再次送走對方，中年售票員看了眼電腦屏幕上的場次信息，發現8點15分的《黑俠》，120人的放映廳，竟然賣出了103張票，著實有些意外。特別是售票員又切了一下昨天同期上映的萊斯利•尼爾森那部《終極笑探》，同樣8點15分的場次，同樣是120人的中型放映廳，暑期檔星期六晚上八點的黃金時段，才只賣出了87張票。
雖然只是這家兩年前開業的AMC院線旗下多廳影院的一名普通售票員，中年人還是知曉一些近期的圈內軼事。
《黑俠》這部電影，大部分院線其實都不想要。
這可是暑期檔啊。
如果是一二月份或者九十月份還罷了，暑期檔這樣的熱門檔期，拿一部看起來就很廉價的港島電影塞進來算怎麼回事？
更何況，又不是杰克•成。
杰特•李是誰？
還有一點，這部電影里連一個歐美面孔都沒有，這必然更讓觀眾排斥。至于功夫，好吧，這確實是一個賣點，只是這部影片中的功夫元素其實不多，反而更傾向于一部槍戰片。
總之，如果要上什麼《黑俠》，大家還不如多給《木乃伊》增加幾塊銀幕。
只不過，雖然是這麼想，但各大院線最終還是為《黑俠》開出了總計一千多塊銀幕，因為當下的丹妮莉絲娛樂實在是太強勢，如果你不要《黑俠》，好吧，《木乃伊》要不要，《碟中諜2》要不要，《007之幽靈黨》要不要？
好吧。
這其實就是當年派拉蒙法案明令禁止的打包出售，只不過制片廠從來都上有政策下有對策。
禁止多部影片打包與院線簽署發行協議只能一部一部談對吧？
那就一部一部談。
只是，如果你覺得《黑俠》不好不願意給我畫布，那我也覺得你誠意不夠不給你《木乃伊》的拷貝。
嗯，不給不太合適。
容易吃官司。
那少給一些就沒問題了。
你需要200個拷貝，我只給你100個，剩下100塊銀幕繼續放《蒸發密令》吧。
別人館均一萬五，你館均一千五。
嘖。
說起來，《木乃伊》、《碟中諜2》和《007之幽靈黨》三部電影，甚至發行方都不是丹妮莉絲娛樂，但丹妮莉絲娛樂就是可以用這三部大片當籌碼，這樣的權勢，這樣的強勢，誰敢不從？
于是《黑俠》不僅不能拒絕，還不能偷偷塞到小廳里，該給的張貼海報宣傳也一點不能少。
現在看來，這部影片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麼糟糕。
不過，忙碌的周末夜晚不停送出一張張電影票的AMC影院中年售票員還是覺得不妥，但，這件事或許未來很長一段時間內都無法破解，反而更可能要向丹妮莉絲娛樂出品影片傾斜更多資源。
影院另外一邊，拿到票的八個女孩找到三樓的一個放映廳，直接進場。
不同于外面的街道，進入影廳後的等待間隙，開始有人上前搭訕，女孩們相當某個男人就難免有恃無恐，完全沒有一些新晉移民的曲意唯諾，兩位女侍也起到了很好的擋駕作用，再加上發現到一群女孩身上的衣著服飾都是價格不菲，倒也沒有搭訕者太過糾纏，被拒絕後就識趣走開。
當燈光暗下，首先卻是幾段貼片廣告。
聚在一起分坐前後兩排的女孩們對此也是津津有味，雖然吧，基本上听不懂。
很快，《黑俠》正片開始。
片頭LOGO之後，開場就是一段激烈的動作戲，杰特•李一番激戰，殺出重圍，銀幕上出現了《黑俠》的中英文標題。
坐在池蒹葭和一位名叫凱蒂•羅德里克的女侍中間的李有狐看的津津有味，她在國內屬于既看得起電影家里也有錄像機的那種類型，不過，國內的電影片源終究不多，更何況，這處開業才兩年的AMC影院銀幕音響等效果也遠遠不是國內能夠比擬。
至于影片本身。
對于北美影迷來說，一眼就能看出濃濃的廉價B級片風格，李有狐倒也沒覺得不妥。
倒是隨後的文戲，讓李有狐很快開始走神。
因為听不懂，連想要對口型猜一下都猜不出來，因為口音原型是粵語。
只能大概明白杰特•李飾演的黑俠隱姓埋名成了一位圖書館管理員，和同時關系不錯，還有一個警察朋友。
于是忍不住左右打量。
池蒹葭看得很認真。
好吧。
討厭的學霸。
李有狐知道池蒹葭的家世同樣不錯，獲得這份工作之前是上戲舞蹈學院的大四學生，今年21歲，不止同樣挑了超過10年的舞，其他文化功底也相當棒。
實際上，當初幾十萬份簡歷中挑出的100個女孩，沒有一個是簡單的。
私下悄悄計較，李有狐甚至隱隱覺得，她和陳行葦很可能是墊底的那兩個，好像走了後門才拿到這份工作的那種。
有問題。
另一邊的凱蒂•羅德里克當然听得懂，只是興致明顯不高。
見李有狐看過來，凱蒂也收回目光，對她笑了下。
凱蒂是李有狐的指定女侍。
李有狐也笑了笑，身子側過去一些，問道︰「凱蒂，你覺得怎麼樣？」
「還可以，我不太喜歡，艾麗可能更感興趣。」
凱蒂說的艾麗名叫艾麗莎•卡繆爾，是陳行葦的指定女衛，準確來說，應該是李有狐和陳行葦兩人的一侍一衛標配。艾麗莎是出自維家私軍MCSS位于俄亥俄州訓練基地的那種標準維家女衛，氣質很彪悍的一個女孩，對搏擊和槍械都非常感興趣。
這次跟隨護衛六個女孩的，除了凱蒂，另外一個也是女衛。
只不過，因為事前被反復交代過特別關注女孩們的安全，此前同樣接受過專業槍械訓練的凱蒂也帶了一把槍。
李有狐听著凱蒂簡潔中明顯帶著口音的中文，知道不可能深聊下去，只得重新轉向大銀幕，以及悄悄關注周圍觀眾的反應。
畢竟如進場前一個女孩說的，杰特•李的電影能夠在美國上映，也算是為國爭光了，李有狐算是同感，她可不明白這部電影檔期方面的彎彎繞，連此時這間影廳超過八成上座率到底意味著什麼也不太明白。
不過，注意到影廳內隨著劇情進展或議論或驚嘆的聲音，她還是能夠確定，這些老外大概還是挺喜歡這部電影的。
于是又難免生出了一些小小的自豪感。
電影結束，李有狐繼續挽著池蒹葭手臂走出放映廳，听著周圍人熱烈的議論，即使剛剛的90分鐘根本沒听懂幾句話，還是生出一股淡淡的滿足感。
另外幾個白人青年與女孩們擦身而過，電影開始前就搭過訕，被拒絕後倒是沒有糾纏，此時依舊不掩飾地打量她們，還故意提高了說話聲音，明顯是想要引起女孩們的注意，只可惜直到雙方擦身而過都沒能湊效。
李有狐很不屑這些年輕人的顯擺，見池蒹葭臉上帶著笑，意識到什麼，問道︰「他們剛剛說什麼啊？」
「他們說《黑俠》比施瓦辛格的《蒸發密令》還要好看。」
「施瓦辛格啊，我知道，《終結者》兩部我都看過，嗯，《蒸發密令》，新片嗎？」
池蒹葭抬手指了指影院內部牆上的一張海報︰「吶，其實主要的，他們還說，《蒸發密令》制作成本有1億美元呢，《黑俠》可能連1000萬都不到。」
李有狐瞟了眼牆上的海報，很明顯的施瓦辛格照片，其他英文也就不認識，卻也得意︰「1000萬打敗1億，那真是太厲害了。不過，1億美元拍電影啊，嗯，相當于8.3億人民幣，太奢侈了。」
池蒹葭笑笑，說道︰「其實只是他們自己覺得，《黑俠》的票房肯定是不如《蒸發密令》，不過，這部電影能夠在北美上映，總之就已經很厲害了。」
「呵，反正我肯定是佔《黑俠》這邊。」
李有狐和池蒹葭這麼聊著，渾然不知，兩人的話題恰好契合最近幾天迅速興起的一個論調。
互聯網各個論壇是迅速傳開。
來自大洋彼岸的《黑俠》，比耗資一億美元的《蒸發密令》還要精彩，一位《紐約時報》上的影評人在自己的Facebook頁面上表示︰同樣的爆米花商業片，《黑俠》或許粗糙，但槍戰和打斗場面有著頗多可圈可點之處，相比起來，《蒸發密令》就如同一個遲鈍的巨漢，笨拙而乏味。
這番論調一時間得到了很多人的認可。
《黑俠》的公眾關注度一時間再次提升。
恰好，《黑俠》與《蒸發密令》的最後決戰中反派都使用了脈沖武器，限于成本，《黑俠》中脈沖武器看起來如同玩具，而《蒸發密令》的脈沖武器無疑要專業很多。但是，兩相情節對比，《黑俠》的脈沖武器戰斗既驚險又刺激，《蒸發密令》，除了施瓦辛格咧著一嘴大牙從大腿上拔鋼條，其他也就沒什麼能給人留下太多印象。
突然興起的這股討論，當然還是《黑俠》發行團隊幕後操作的結果。
放在後來，這就是標準的蹭熱度。
官方宣布成本只有700萬美元的小片子拉扯1億美元的大塊頭，那句話怎麼說的，我弱我有理。
畢竟只有700萬啊。
于是弱者所有的亮點都能被放大，而強者，恰好又失敗了，于是，渾身上下全部都成了缺點。
總而言之，從周五上映開始，首周末三天，因為這股迅速興起的討論，不知不覺又起到了數百萬數百萬美元宣傳費用的意外效果。
周末轉眼過去。
5月27日，周一。
東漢普頓。
清晨起床後，拿到剛剛過去周末的票房報表，連西蒙自己都有些意外。
開畫三天，《黑俠》以1276塊銀幕的上映規模，首周末就斬獲了656萬美元票房，三天館均達到5141美元，而最初西蒙的期待是這部電影完整首周七天的館均能夠達到5000美元水準，就算是成功。
現在，三天館均突破5000美元，完整首周，《黑俠》的館均可能達到8000美元。
這已經算是熱賣水準。
雖然距離館均10000美元的大賣門檻還差一些，但以《黑俠》的體量，館均達到8000美元，已經是一個小小的奇跡。
單獨看還不明顯。
對比一下，《黑俠》的成功更加明顯。
同樣是上周五上映的‘白頭神探’萊斯利•尼爾森新片《終極笑探》，開畫周末三天票房為1045萬美元。看似比《黑俠》要多，但，這部電影的開畫銀幕數卻是2286塊，接近《黑俠》的兩倍，因此首周末三天館均只有4570美元，比《黑俠》還低。
就如同網絡上拿《黑俠》與《蒸發密令》的對比。
其實沒有可比性。
《蒸發密令》再如何，只是首周票房就要超過《黑俠》的北美總票房，《終極笑探》的體量也比《黑俠》要大得多，影片只是制作成本就打開1800萬美元，相當于兩個半《黑俠》，而新世界影業拿到發行權更是只用了200萬美元，宣發投入也只有300萬美元。
于是，論回報，只是首周末三天，《黑俠》就收回了總計500萬美元成本的很大一部分，或許完整首周就能回本並開始實現盈利。相反，無論是《蒸發密令》還是《終極笑探》，院線發行階段實現盈利都不太可能。
而且，《黑俠》的利潤也絕對不算可有可無。
首周末三天656萬，意味著影片本土票房有望突破2000萬大關，只是本土票房，扣除500萬美元的制作和宣發總投入，預計就能實現超過500萬美元的利潤。
新世界影業拿到的還是歐美市場的版權。
這樣的小片子，歐洲那邊當然不會再進行分成發行，肯定是直接賣斷，有著北美票房積累的人氣打底，影片在歐洲直接賣斷，再收回500萬美元問題也不大。
緊接著就是錄像帶和電視周邊。
記憶中的《黑俠》錄像帶在北美可是大賣，只是這方面收入就超過5000萬美元。這一次，哪怕與曾經持平，按照四成毛利計算，又是2000萬美元。錄像帶的毛利其實就是項目的淨收益，主要是區別于後續制片廠整體的稅後利潤計算。
其實票房和其他方面也一樣。
最後再加上電視播放，又是一筆。
再算500萬美元。
不說太長尾的遠期運作，這其實就是未來兩年左右的可預期收益。
總計3500萬美元。
計算下來，一部新世界影業花200萬美元買來的小片子，整體收益其實比很多重磅炸彈還高。
就像《蒸發密令》，以目前海外逐漸統計與北美不相上下的低迷票房走勢，全球票房可能只有1.6億，主要是因為同樣的《木乃伊》海外狙擊，這一次施瓦辛格顯然沒有再創造海外勝過本土的票房奇跡。
《蒸發密令》1.3億美元總成本，全球票房1.6億美元，預計收回7000萬美元分成，院線發行階段虧損6000萬。
口碑和票房失利，必然會影響後續渠道，未來兩年，可能錄像帶和電視播放加在一起，都不一定能彌補6000萬美元的虧損，更別說產生盈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