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龍王仙逝後的第七天。
這一日,正是霍龍王大葬之日。
據說,早在多年前,霍龍王便為自己選好了墓塚。
御妖司幾乎全員出動,為這位昔日的臨安府第一高手送行。
「小姐,哪有死人深更半夜出殯的?太奇怪了吧。」
月黑風高,御妖司官署內,兩道身影潛了進來。
「你懂什麼?真境高手大葬怎麼能夠與普通人一樣?」洛璇轉身,做了個小聲的姿勢。
這主僕二人,從京城遠道而來,便是為了見識這霍龍王的風采。
誰曾想,霍龍王大葬之日,高手如雲,甚至有許多來自京城的熟練。
無奈之下,洛璇也只能退而求其次,帶著婢女小蓮,潛進御妖司。
「小姐,有什麼不一樣?」小蓮忍不住問道。
「真境高手的葬地被稱為靈穴,據說一旦葬下,落地生根,墓塚融入山脈之中,旁人再難尋到。」
「什麼?那墓穴會走?」小蓮嘖嘖稱奇。
「听府里的師傅說,是被山藏起來。」洛璇道。
「山中有靈,真境有神,神靈相交,大墓藏仙……其中的門道我也不太清楚。」洛璇敲了敲腦袋瓜。
每次師傅講課,她總是走神,也是听了一知半解。
不過真境高手大葬的確頗多講究,不僅要在生前選好墓穴,還要根據自己的命格測算下葬的時辰等等,稍有偏差,便不得安寧。
許多傳說中,都說誰誰誰墜崖不死,誤入古洞。
這些洞穴實則是真境強者的葬穴,藏于山中多年,隔一段時間便會變化方位,故而有緣人可見。
「那我們來這里干什麼?」
「你怎麼又忘了?听說霍龍王死後留下了大機緣,不少人都是為此而來,說不定就藏在御妖司。」
霍龍王剛死的那天,便有傳言,這位臨安府第一高手留下了仙緣。
不少高手都趨之若鶩,有些人早已跑到了霍龍王下葬的【妙峰山】,尋找霍龍王的遺蛻。
洛璇本來也想去,奈何那里有太多來自京城的熟面孔,只能來此踫踫運氣。
「小姐,我們還是回去吧,萬一像上次那樣踫到麻煩……」小蓮有些膽怯。
當日,他們路過平安鎮的時候,便是遇到了妖物,正一雷符都未曾將其拿下,險些遇見不測,幸好中途遇見了一位高手。
「這里是御妖司,能有什麼麻煩!?」洛璇凶道。
她很清楚,這次被抓回去,估計這輩子都別想出來了。
因此,她一定要玩個痛快,玩個夠本,怎麼刺激怎麼來。
兩人仗著身上斂息的寶物在御妖司內不停地模索前進。
「小蓮,你怎麼連紅撲撲的。」
「小姐,沒想到御妖司竟然是如此藏污納垢之地。」
「怎麼啦?」
「剛剛那些人正是下流,竟然全都沒有穿衣服。」
「我們剛才模進去的好像是御妖司的澡堂子。」
兩人從一處院落狂奔而出,四下無人,方才停下腳步,紅著臉,喘著氣。
「逛了半天,什麼都沒有。」洛璇吐了口氣,頓覺無趣。
「小姐,我的香囊好像落在剛剛那地方了,我們回去找找吧。」小蓮紅著臉,嚅囁道。
「找你個……」
洛璇舉手欲打,突然停住了,她美眸妙轉,泛起異彩,直勾勾地看向前方。
小蓮愣住了,循著洛璇的目光望去。
她們的身前是一座三重小樓,上書【藏書】二字。
「小姐,你在看什麼?」
「你沒看到嗎?」洛璇指著藏書樓的牌匾道。
「一座樓!?」小蓮試問道。
「金光頓地之處,便是仙緣。」
就在此時,一陣奇異的聲音鬼神神差地在洛璇耳畔響起。
牌匾之上,一縷金光閃爍,奇異的文字跳月兌出來,好似蝌蚪般扭動。
「霍龍王的遺蛻!?」洛璇狂喜。
這御妖司真是來對了,竟然還真有霍龍王留下的寶物。
她一抬手,血氣涌動,便罩向了那塊牌匾。
霎時間,無數金光涌動,聚合一處,化為一道秘符,洋洋灑灑,飄落而來。
洛璇欣喜,伸手便要去拿。
「小姐……」
就在此時,小蓮一聲急呼,面色變得慘白。
她只看見,藏書樓下,懸著一柄尖刃,洛璇奮不顧身,竟然仰著脖子沖向了尖刃。
小蓮嚇得花容失色,眼看尖刃便要刺進洛璇雪白的脖頸。
「心念一起,只見福澤,便是妄念!」
就在此時,一陣淡漠的聲音緩緩響起。
洛璇嬌軀輕顫,只覺得眼前一陣狂風呼嘯而過,一道寬厚的身影出現在了她的身前。
來人手臂如長槍顫動,眼前幻象盡都消散,一團黑氣從藏書樓內竄出,眼看便要逃出去。
轟隆隆……
就在此時,身前那人猛地一抓,五指搓動,似有雷音響徹,竟然生生將那團黑氣抓住。
「指尖雷動!?」洛璇面色驟變。
五指指尖,挫動雷音,這可是極為高深的雷法,與她的【正一雷符】有異曲同工之妙。
「小姑娘,這世上可沒有那麼多天上掉下的餡餅。」
說著話,周道緩緩轉身。
洛璇見狀,先是一怔,旋即露出狂喜之色︰「是你!?」
「嗯?你認識我?」周道眉頭一挑,沒有絲毫印象。
「那日在平安鎮外,黃粱山上,有頭鼠妖作亂,是你救了我,將那妖孽斬殺。」洛璇興奮道。
當日周道神威,僅僅一招,便打得那鼠妖神魂俱滅,肉身崩裂,無敵之姿,印入人心。
匆匆一瞥,洛璇還覺得有些可惜,沒想到今日居然能夠在此地重逢。
「有點印象了。」周道並不在意,轉頭看向手中的黑氣。
「這是什麼?」
「書妖!」周道輕語。
《御妖司工作手冊》里記載,有些古籍,年代久遠,看書的人多了,思慮萬千,念頭紛飛,被這些古籍吸收,時間久了,便會生出書妖。
它們以人的才思精血為食,最擅長洞悉人心,暗中蠱惑。
據說,書妖的本體便是一團黑氣,只要將他們浸入墨汁之中,便會煙消雲散。
「到底是霍龍王的書閣里養出來的妖物。」周道不禁感嘆。
這頭書妖可是非比尋常,比普通的書妖強大得多。
今日乃是霍龍王下葬之日,他與霍龍王也算有些緣分,本來是想來藏書樓憑吊一番,沒想到竟然遇見了這種事。
呼……
周道一轉手,便將那團黑氣封禁,放入青蟠寶袋之中。
「你叫什麼名字?」洛璇見周道手段驚奇,舉止不凡,不禁問道。
「快回去吧,這可不是你該來的地兒。」周道輕語,轉身便要離開︰「這世上哪有那麼多機緣!」
「所謂機緣,便是選擇,人這一輩子啊,一生都在選擇。」
就在此時,一陣落寞的嘆息聲在月夜下響起。
遠處,一道人影緩緩走來,身形顯得孤弱蒼涼。
他的腳下勁風呼嘯,卷起落葉,腰間一柄斷刀,格外惹人注目。
「老武?」周道眉頭皺起。
他沒想到,老武會出現在這里。
「周道!」
老武看著他,眸光低沉,聲音也有些沙啞。
「你怎麼在這里?」周道覺得有些不對勁。
「我來跟你告別。」
「告別?你要離開?」
老武搖了搖頭︰「聚散本無常,總有離別日。」
說著話,他輕聲一嘆︰「在此之前,我想跟你借一樣東西。」
「什麼?」
「你的人頭!」
話音落下,老武的氣息驟然變化,如狂風呼嘯,震天動地。
他腰間的佩刀猛地響起,蒼啷啷如雷電飆怒,駭人心神。
恐怖的力量在腳下蔓延,整個院子都在震動。
這一刻,老武的手緩緩落下,握住了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