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塵的目光落在暗金色的骸骨上。
眉心的血痕睜開。
追溯！
一段畫面在蘇塵腦海里浮現，畫面是神聖莊嚴的金色淨土，隨著歲月流淌過去，金色黯淡下來，但是那古老而強大的氣息仍舊保留著。
畫面破碎。
以他如今的血眼追溯能力，只能看到這樣多。
不是因為古老而強大，而是因為強大才能古老，這是蘇塵見到畫面心生的感慨。
正因如此強大，骸骨才能在古老的歲月里，沒有消磨為微末凡塵。
可以說暗金骸骨的原身是一位令蘇塵尊敬且動容的強者，在太古神魔中，當也很是不凡。
同它相比，蘇塵雖然也是神魔，卻如同剛出生的幼兒，兩者的成熟度，差了許多。
蘇塵沒有因此自慚形穢。
他尊敬金龍殘骸的強大，但也很清楚，金龍的路已經走完了，而他的路，才剛剛開始。
蘇塵伸出一根手指，黑白分明的陰陽道火如燭火一樣冒出。
天妖道果開始運轉，精純至極的妖力作為燃料投入陰陽道火之中。
蘇塵沒有加入星辰魔火，因為這對暗金骸骨會是一種褻瀆，同時可能會引起其他不好的變化。
而純淨的道火能磨滅不祥，也能洗去歲月留在它身上的黯淡，還它一個本來面目。
手指垂落，黑白分明的道火，觸踫在暗金色的骸骨上。
這一點燭火大小的陰陽道火，能輕易焚毀一座小山。
可是落在暗金骸骨上，竟一點變化沒有。
蘇塵不疾不徐，既然歲月能讓它黯淡，那麼歲月也能讓陰陽道火在它身上起效。
雖然有新的一場天罰在醞釀，可是只要蘇塵不再抽取太多天地靈機，那麼照著目前的醞釀速度，還得等上好一段時間。
而老魔的好一段時間，可能已經是許多厲害修士的一生了。
黑白道火，漩渦一般緩慢轉動。
此時，天妖道果的妖力，如浪潮一樣注入其中。道火沒有立即焚燒妖力，而是不停地旋轉積蓄著。
陰陽道火的威能在這種積蓄下緩慢增強。
大約一年過去，暗金骸骨終于有了變化，它表面的一層暗金色開始消融為流質，道火漩渦扭動下，每與消融的暗金色流質接觸，便將其吸納一分。
饒是以老魔的沉靜，這時候也有了一絲欣然。
雖然早清楚，暗金骸骨終歸會在陰陽道火下產生變化，但足足一年，沒有異樣，多少讓他有一絲燥氣。
現在已經有了好的開端。
他沒有立即加大天妖道果妖力的輸出，仍舊不疾不徐地吐露妖力注入妖火。
一年不間斷對道火的精微操縱下，他精準地把握住每一分注入道火的妖力，甚至清晰感知到，每一分妖力的去向。
道火在他心神感知下，不再是火焰的形狀，而是一個個大大小小的黑白氣旋，每一次轉動，都牽動著天地中的陰陽法則。
天地為爐兮，造化為工；
陰陽為炭兮，萬物為銅。
對于這段話，蘇塵有了更深層次的體會。
暗金色的流質，逐漸被陰陽道火吸收，暗金色的骸骨褪去那一層黯淡，露出純淨的金色。
足足二十年過去，骸骨轉化為純淨的金色，綻放出道道金光，在它身周的空間出現劇烈的扭曲。
無數金色的光芒中，一頭五爪金龍的身影若隱若現，它不單單是一頭金龍，更像是一個蘇塵未見過的「天地」。
唯有這種古怪的形容，才能描繪出蘇塵現在的內心感受。
金龍的身影愈發清晰，它的眼神古老而智慧，但又仿佛駐留在無窮歲月以前，它的目光隨著時間長河，來到蘇塵身上。
古今交匯。
這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
蘇塵在清微教的听雨樓感悟天人合一時，有過類似的體驗，但遠不及這一次清晰真實。
「後來者，收下這份饋贈吧，很抱歉，直到它們將路走到了盡頭，才發現這是一條絕路。」
這一段歷經歲月滄桑，透出死灰般的絕望的言語，是蘇塵從它眼神里體會到的。
金色的骸骨化成金色的粉末，而金色的粉末里，安詳地躺著一枚金色的種子。
這應該是來自金龍的饋贈了。
蘇塵沒法與它對話，因為那只是一道精神印記。
在目光交匯的剎那，它已經完成自己的使命。
或許也是這一位強大的太古神魔，留在世間的最後一點精神印記。
蘇塵默然立了一會，原本的太古神魔之路，果然是一條絕路。他們的經驗只能成為蘇塵的參照，但哪些是對的，哪些是錯的，唯有靠蘇塵自己去分辨。
感慨是沒有用的。
唯有立足現在。
手指觸踫到金色的種子。
奇妙的氣息從指尖傳來。
他從氣息「看見」天地、山川、草木、蟲魚、鳥獸等萬物，金色的種子，竟好似藏著一片真實的天地。
只是這種真實感還有一點虛幻。
如果他身處的天地是一株成熟的植物，那麼金色的種子，還只是一顆種子，連女敕芽都還沒發育出來。
如果他煉化這顆種子，豈不是有機會孵化出一個世界來？
換做任何人想到這一點，都絕對會怦然心動。
蘇塵確實心動了一下，但不是很強烈。
不是因為心是鐵石，而是金龍的話提醒著他。
金色的種子是金龍留下，它說它們的路走到了盡頭，說明這條路存在問題。但是這既然是饋贈，那麼一定有用。
它的用處未必是讓蘇塵煉化，獲得其中的好處。
也可能是一種提示。
蘇塵將手從金色的種子收回來，因為體內的天妖道果蠢蠢欲動，想要吞噬它。
他抑制住這種本能，目光在金色種子上久久不散。
毫無疑問這是一顆世界種子。
沉思良久。
腦海里如電光一閃。
其實他同樣有一顆世界種子。
這也讓他解開了內心一個糾結，那就是他離開時，黑山禁地該怎麼辦？一起帶走是有些不現實的，留著也不好，容易給人覬覦，而且他和黑山禁土的特殊聯系，使他不能將黑山禁土落在別人手里。
金色的種子給了他答案。
黑山禁地難道不是現成的世界種子雛形嗎？
在天雷劫的作用下，黑山充斥著禁忌的力量，和這方天地，已經有了隔離。只是這種隔離不徹底，如同胎兒還有和母體聯系的臍帶，能使它能輕易且源源不絕地抽取外界的生機。
現在是決斷的時候了。
蘇塵沒多少猶豫，他很快決定將它煉成真正的世界種子，帶著它離去。
而金色的種子是一個極好的樣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