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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1章 要留清白在人間(求票)

範沖扔過來的那袋糧食,徐晉實在認不出是啥玩意,各種顏色都有,估計是高粱、糜子、麥粒之類的混合物,而且已經發霉了,其中還夾雜了大量的沙粒,有幾塊沙礫甚至有指頭般粗。

憤怒的勞工們又陸續扔了數袋糧食過來,徐晉逐一查看,結果全部都差不多,這樣的玩意拿去喂豬都嫌磣牙啊。

徐晉心中的怒火漸漸熄滅了,倘若換成自己在大堤上累死累活,最後拿到手的糧食是這種垃圾,恐怕也會急眼鬧事。

「為什麼?」徐晉把袋中的糧食全部倒在地上,目光冷峻地盯著鄒謙,因為這些糧食是他負責發給勞工的。

鄒謙張了張嘴,垂首默不作聲。

範沖面帶譏諷地道︰「為什麼?還不是因常平倉里的糧食都被你們這些當官的碩鼠搬空了,現在用這些垃圾來打發俺們這些老百姓!」

徐晉皺了皺眉,立即命幾名衙役從草棚中抬了幾麻包的糧食出來當眾打開,結果里面全是飽滿干淨的麥粒。金百戶提醒道︰「徐大人,這些糧食是昨天紀指揮押運來的那批。」

徐晉頓時醒悟,問明衙役哪些糧食是從常平倉中運來,然後抬了幾包出來,結果剛打開便冒出大逢霉煙,里面全是混雜著泥沙的發霉雜糧。

「操,這些狗官真他娘的黑!」那些勞工見狀均破口大罵,甚至有人沖上前踢打抓撓鄒謙,後者本來破爛的官袍幾乎被撕成了爛布條,露出了瘦骨嶙峋的胸月復,身上被抓出一道道紅杠。

蕭淮掙扎著站了起來,看著那一袋袋豬食都不如的糧食,氣得瑟瑟發抖,連聲道︰「豈有此理,豈有此理……」

知府宋馳和同知張文升面色變幻不定,至于知縣苟放,那張紅潤的臉此時已經沒有了血色。

鄒謙被範沖扔在地上蜷縮成一團,如同一條在寒冬中瑟縮的年邁狗只,渾濁的老淚從眼中汩汩而出。

「呸,沒良心的狗官……」

「王八蛋,官倉碩老鼠!」

「打死他!」

勞工們往鄒謙身上吐口水,用腳踹他踢他。

徐晉倒是希望這個鄒主薄能站起來申辯幾句,可是他沒有,這等于是默認了難民們的所有指控。

徐晉舉高雙手大聲道︰「諸位鄉親請安靜,出了這種事,本官也十分痛心。本官在此鄭重承諾,大家手中的糧食都能退換,而且將對所有貪腐瀆職的官吏嚴懲不貸。現在你們先把蕭大人等釋放了,全部放下武器排隊,本官親自監督發糧!」

「不能放,大家千萬不要相信狗官的話,當官的官官相護,心都黑透了,現在只是拿大話穩住咱們,轉過身就該變卦了!」

「對啊,咱們已經綁了欽差,回頭官兵來了準拿咱們開刀,範沖大哥,千萬不要上了狗官的當啊!」

範沖本來已經準備扔掉斧頭了,聞言立即握緊了斧柄,警惕地盯著徐晉道︰「空口白牙,俺憑什麼信你!」

徐晉坦然道︰「本官是奉旨欽差,在此鄭重承諾,你們若此時放下武器,釋放人質,本官決不追究你們的責任。」

範沖一指蕭淮道︰「你是欽差,這老頭也是欽差,俺咋知道你們誰說了算?」

蕭淮冷道︰「本官可以饒你們不死!」

「範大哥你听听,這老東西說饒咱們不死,那不是還要問咱們的罪?到時咱們恐怕生不如死!」

「女乃女乃的,這老東西不見棺材不掉淚,範大哥,事到如今,一不做二不休,咱們干脆把這些狗官都做掉,然後落草為寇吧!」

「草,腦袋掉了碗口大個疤,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反他娘的,老子受夠這些狗官的氣!」

「打死這些魚肉百姓的狗官!」

那些勞工在少數人的極力扇動下都有點蠢蠢欲動了,握緊手中的家伙目露狠色。

徐晉此刻也不禁手足冰冷,連後背都被冷汗濕透了,下意識地抓住了腰間的火銃。

「哈哈哈……」

正在這千均一發之際,蜷縮在地上的主薄鄒謙竟然站了起來,狀若瘋掉地狂笑,所有人都愕住了。

鄒主薄一邊狂笑,一邊撕掉胸前的衣服,那張斑駁貧苦的老臉還滿是淚跡,身上爛成布條的官袍隨風亂飄,肋骨根根顯露的胸月復在陽光下是如此的刺眼。

「貪官污吏……哈哈,官倉碩鼠……哈哈,本官今天便讓你們看看,本官這種官倉碩鼠到底貪墨了多少糧食!」鄒謙說著伸手從旁邊一名勞工手中奪過一把鋒利的篾刀,對著自己的肚子就是一刀割下去。

「啊……!」眾人失聲驚呼!

沒有鮮血狂飆的情景,鄒主薄他太瘦了,氣血不足,鮮血只是順著干癟的肚皮下滲,染紅了破爛的官袍。鄒謙用力割破肚皮,然後生生把腸子從里面掏出來,一邊邊掏一邊大笑︰「來啊,大家都來看看本官肚子里有多少糧食!」

附近的勞工都嚇傻了,紛紛向後退去,包括為首的大漢範沖。

「來啊,都來看啊,本官是官倉碩鼠……」鄒謙一邊往外掏腸子,一邊向眾勞工逼近。

徐晉這才從震驚中反應過來,大喝︰「快救人!」

陸興等人頓時醒悟,數百錦衣衛迅速沖上前把蕭淮等人救下,金百戶等人則如狼似虎地沖進勞工群中,將里面帶頭挑唆的刺頭兒全部擒拿。

領頭的壯漢範沖估計是被鄒主薄的狠勁嚇呆了,根本沒有反抗就被金彪一腳踹翻在地,繡春刀往脖子上一架,喝道︰「徐大人有令,只抓主犯,余者不究!」

「徐大人有令,只抓主犯,余者不究!」一眾錦衣衛厲聲大喝。

就在此時,遠處的官道馬蹄聲隆隆,緊接著一支隊伍出現在視線內,清一色的鴛鴦戰襖,正是衛所的官兵馳援了。

如此一來,那些鬧事的勞工頓時更加不敢亂動了,當那千余衛所官兵殺到山坡下時,勞工隊伍中的刺頭其本都被錦衣衛揪了出來,全部刀架脖子跪倒地上。

此時,一名被押著的「刺頭」竟然暴起,反手奪了錦衣衛的刀,順手一刀砍翻了旁邊另一名錦衣衛,然後向著大堤方向逃去。

一眾錦衣衛大怒,提刀便追上去圍攻,然而這名「刺頭」竟身手極好,接連砍傷了兩名錦衣衛。徐晉皺了皺眉,舉起火銃點燃引線,行近前抬手就是一槍。

砰……

那名「刺頭」當場後背飆起大蓬鮮血,直接撲倒在地,幾名錦衣衛馬上沖上前將他按住。

「給他止血,本官要活的!」徐晉丟下一句便轉身行了開去。

那名「刺頭」並沒有被打中要害,在淒厲的慘叫聲被錦衣衛捆了起來。

徐晉快步行了回去,此時正有一名衙役打扮的青年抱住倒地的鄒主薄大哭,一名隨軍的大夫正滿頭大汗地把鄒主薄的腸子往肚里塞。

然而,此時鄒主薄已面如白紅,兩眼呈現死灰色。徐晉看到他肚皮上觸目驚心的傷口,心頓時涼了大截,割開這麼大的傷口,即使在現代救活的可能也不大,更別說是現在了,光是失血就要了命,鄒主薄沒救了!

「鄒大人!」那名青年衙役悲呼一聲嚎啕大哭。

那名塞完腸子的大夫用滿是鮮血的手探了探鄒主薄的脈膊,最後搖了搖頭黯然地道︰「徐大人,鄒主薄沒救了!」

那名青年衙役抬起頭來,一臉悲憤,指著那些鬧事的難民厲聲道︰「都是你們害的,你們害死鄒大人。你們見過一件官袍縫縫補補,一穿就是十幾年的官倉碩鼠嗎,你們見幾個月也舍不得吃一口肉的官污吏嗎?」

這名青年衙役越說越激動,一指挺著大肚腩的縣令苟放,大聲道︰「瞧瞧這個腦滿腸肥的家伙,他才是真正的官倉碩鼠,他才是貪官污吏!」

苟縣令面色急變,怒喝道︰「陳四,休得血口噴人!」

陳四站起來將衙役皂服月兌下來扔掉,憤然地道︰「今天俺陳四就算不混這口公飯,也要還鄒大人一個清白,兩位欽差大人,盜賣官糧是苟縣令和賴縣丞干的,鄒主薄根本沒有參與,他是清白的。範縣常平倉中的糧食被苟縣令盜賣過半,現在倉庫里大部份糧袋中裝的都是沙泥。」

「你胡說八道,血口噴人,來人,快把這刁賊拿下!」苟放厲聲喝道。

陳四夷然不懼,大聲道︰「欽差大人,小人句句屬實,只要派人一查糧倉便知!」

徐晉自從得知兗州衛指揮趙逢春偷運糧食補倉,便斷定範縣的常平倉有問題的,此時自然信了十成,湊到蕭淮耳邊低語幾句,後者立即面色一沉,喝道︰「來人,把苟放拿下!」

一聲令下,錦衣衛立即撲上前把苟知縣擒下,後者大聲叫屈︰「欽差大人,下官冤枉啊!」

「是不是冤枉,本官一查便知,若查明屬實,本欽差摘了你的腦袋!」蕭淮厲聲道。

苟放目光求助地向宋知府望去,後者凌厲地盯了他一眼,然後若無其事地轉過頭去。苟知縣瞬時面如死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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