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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八百七十一章 隔河觀火

杜懷恭放浪不羈,脾氣很是暴烈,此刻听聞杜從則提及李玉瓏,登時怒火中燒,將酒盞投擲于地,憤然勃發。

杜從則拈著酒盞,不明白杜懷恭何以驟然爆發,一臉懵然。

旁邊的杜荷趕緊拉了杜懷恭一把,勸道︰「自家兄弟無心之言,你又何必放在心上?再者說來,那件事也只是你自己胡思亂想,並未有任何真憑實據,你得往好處想想,哪有人偏要往自己頭上扣屎盆子?」

杜從則不解︰「到底怎麼回事?」

杜懷恭抓起酒壺,仰起頭,一口氣干下去半壺酒,長長的打個酒嗝,眼珠子都紅了……

「唉!」

杜荷長嘆一聲,對莫名其妙的杜從則道︰「非是對你不敬,而是因為他懷疑他家那嬌妻與房二不清不楚,甚至成親之前那兩人便做下好事,婚後更是暗通款曲,這才導致他們夫妻不睦,而英國公更有殺他之心,以便再為其女擇一佳婿。」

「啊?」

杜從則張大嘴巴,半晌無言。

如果此事當真,倒也能理解杜懷恭不敢跟隨李勣東征了,這年頭對女子頗為寬容,和離再嫁時有發生,但女子名節為重,更攸關男子尊嚴,和離又豈能及得上喪父呢?

畢竟沒人願意曾與自己夫人同床共枕、一分一寸都了如指掌的前夫時不時的出現自己眼前……

他瞪大眼楮︰「可曾捉奸在床?」

杜懷恭猛地抬頭,狠狠瞪了他一眼︰你禮貌麼?

杜從則尷尬的笑笑,雖然知道這麼問確實有些失禮,但怎麼也按捺不住心底熊熊燃起的八卦之火,畢竟那李勣之女看上去聰慧明麗、鮮美嬌柔,實在是床底之間的恩物……

杜懷恭憤而起身,拂袖而去。

杜荷苦笑道︰「兄長何以有此一問?自然是全無證據的,不過也有些蛛絲馬跡證明那女子對房二心有所屬,故而懷恭才感受到屈辱。」

杜從則奇道︰「這個不大可能吧?素聞李勣幼女與房家小妹乃是手帕交,房二再是如何貪戀美色,也不至于對妹妹的閨中好友下手吧?況且外界傳聞房俊對于美色並無貪戀,倒是有著‘好妻姐’之風評,懷恭大抵是過于敏感了。」

「……」

杜荷面皮狠狠抽動一下,覺得沒法聊天了。

和著你是想說杜懷恭根本就是捕風捉影、杞人憂天,真正應該擔心的是我才對?

正在這時,便听得剛剛走出門外的杜懷恭怒喝一聲︰「怎麼回事?」

杜荷與杜從則悚然一驚,下意識的伸手將放在一側的橫刀抓在手中,身形矯健的一躍而起,自帳門追了出來。

見到杜懷恭站在門前,杜荷正欲詢問發生何事,張了張嘴,便見到水對岸一片火光升騰,照亮了漆黑的夜幕,無數兵卒倉惶逃竄,一隊隊騎兵隨後追殺,廝殺哭喊之聲清洗的自河面上傳過來。

杜懷恭這才醒過神,大叫道︰「速速集結軍隊,趕赴河對岸救援……哎呀!」

話音未落,卻是被杜荷狠狠踹了一腳,後者瞪著他怒叱道︰「蠢材,你瘋了不成?」

而後對周圍驚呆的軍官校尉下令︰「集結軍隊,嚴防河面,無我之命令,一兵一卒不得出營!」

杜從則從後邊跟上來,將杜懷恭拉到一邊,埋怨道︰「難道不知道洛陽楊氏之下場?無論凶手是李勣麾下亦或是房俊麾下,皆是戰力剽悍之輩,躲還躲不及,你還敢沖上去?找死不成!」

杜懷恭後知後覺,抹了一把頭頂冷汗,手足顫抖的望著河對岸。

火光將對岸大營照得通亮,黑盔黑甲的騎兵追雞攆狗一般追著京兆韋氏私軍肆意屠戮,馬蹄錚錚,橫刀霍霍,雪亮的刀光掩映在沖天大火之中,鮮血噴濺伏尸處處,其狀慘不忍睹。

杜氏私軍不敢救援,只能隔河相望,兩股戰戰,求神拜佛希望那魔神一般的騎兵千萬不要順勢殺過來……

杜荷一手拎著橫刀,望著河對岸使勁兒咽了一口唾沫,說道︰「幸好目標不是我們。」

韋氏與杜氏素來同氣連枝,此番被長孫無忌裹挾著出兵相助,彼此之間也多有商量。不出兵是不行的,以長孫無忌的強勢,說不得就能在兵變之時制造一支「亂軍」,沖入韋杜兩家的府邸大肆殺戮一番。但即便出兵,這兩家卻也不肯真正對東宮開戰,故而相約將各自私兵屯駐于水兩岸,互為倚角、彼此幫扶。

而屯駐于盩厔的洛陽楊氏私軍之覆滅,意味著凶手根本不講什麼緣由道理,只是按著輿圖之上各家私軍屯駐之所隨即抽取一個目標,抽到誰誰倒霉。

顯然,今日抽到的乃是韋氏私軍,若那凶手的手指頭略微偏一點,說不得倒霉的便是杜氏……

杜懷恭驚魂未定,喃喃道︰「一定不是英國公的部隊,是房俊,肯定是房俊!」

杜從則奇道︰「這是為何?」

杜懷恭道︰「若幕後凶手乃是李勣那個老匹夫,今日突襲的必然是咱們杜氏私軍,以便將吾殺于軍中!」

杜荷與杜從則面面相覷。

這廝大抵已經得了「受迫害妄想癥」,一門心思的認定李勣亟欲將其殺之而後讓女兒守寡……

杜從則沉吟一下,道︰「也不一定是房俊,否則豈不正好將你殺之于軍中,以後與你妻子雙宿雙飛、魚水合歡?以我只見,房俊此人雖然毛病一大堆,但人品還是夠硬的,此人只‘好妻姐’,你實不必疑神疑鬼。」

一旁的杜荷︰「……」

娘咧!

少說兩句話能死麼?

原本老子絕無此念,可是被你說來說去,忽然心虛起來是怎麼回事……

……

水對岸,王方翼頂盔貫甲,手中一桿馬槊上下翻飛,胯下戰馬狂飆突進,身先士卒狠狠殺入韋氏私軍陣中,擋者披靡,硬生生殺出一條血路。一千鐵騎對上五千私軍,非但毫無懼色,反而如狼似虎一般殺入敵陣,砍瓜切菜一般殺得伏尸處處、血流成河。

無數韋氏私軍鬼哭狼嚎、狼奔豸突,根本無法組織反擊陣列,被殺的丟盔卸甲四散潰逃,有的慌不擇路甚至紛紛跳入水,向著對岸游去……

王方翼帶著麾下鐵騎一陣猛沖,將韋氏軍營殺了一個對穿,直撲水岸邊。對岸的杜氏私軍瞬間緊張起來,嚴陣以待,唯恐對方殺紅了眼順勢渡河,那可就麻煩了。

王方翼策騎立在水岸邊,向著對岸遙遙望去。

夜幕漆黑,只見到對面火把處處、人影幢幢,根本看不清陣列,遂一勒馬韁,掉轉馬頭,率領麾下原路殺了回去。

殊不知他只是在岸邊駐足片刻,對岸杜荷、杜懷恭、杜從則三人早已嚇得兩股戰戰,隔著一條河卻大氣兒不敢喘……

將韋氏私軍殺了一個對穿,一把火將軍營燒得漫天通紅,這才引領麾下兵卒沿著水一路向南,優哉游哉好整以暇的直奔終南山。

……

等到這支騎兵早已消失在黑暗之中,良久,杜荷才長長吐出一口氣,下令道︰「到河對岸去,救助友軍,同時向長安城內稟報。」

杜從則聞言,帶著親兵劃船到了對岸,看著慘不忍睹的韋氏軍營倒吸一口涼氣,心中暗道好險,幸虧之時突襲了韋氏軍營,萬一這支騎兵貪功,順勢渡河,那可就完蛋了……

剛才敵騎肆虐韋氏軍營之時,杜氏私軍隔河觀火、安然不動,任憑友軍遭受屠戮,這會兒敵騎撤走,杜氏私軍倒是展示了「人道主義精神」,全力對于韋氏私軍予以救治。

然而敵騎將韋氏軍營殺了一個對穿,超過三成韋氏私軍遭受殺戮,受傷者到處都是,潰逃者更是不計其數,這一支五千余人的門閥私軍,算是徹徹底底的覆滅了。

即便是京兆韋氏這樣的關中大閥,五千私軍一戰覆滅也足以傷筋動骨,可以想見由此引發的後果,將會比洛陽楊氏私軍之覆滅更加震撼十倍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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