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天的會餐一直持續到晚上7點。結束後,士兵們被連排長們組織回自己的駐地搞文藝活動,我則和張峰源、陳岩他們回到位于札幌鎮北部的小會議室。
我的副團長林都提早回到那里,準備好了沙盤等著我們。這次的沙盤是按照山東青州一帶的地形制作的,帶有一些標志性的河流、丘陵和城鎮。
在沙盤上玩兵棋推演,是那時候軍隊里一種流行的休閑游戲。比較嚴格的玩法是要布置兩塊沙盤,兩個玩家各用一塊,彼此互相不能看到對方的沙盤。每個回合,雙方單獨完成部署,再由導演組把每方的部署作用在另一方的沙盤上。這樣子可以很好地模擬出戰場迷霧的效果。不過我們這兒條件有限,就只用一塊沙盤,再由導演組判定我們的部署是否符合戰場迷霧存在時的合理行為。被大雪困在札幌的幾天,每晚我們都會在會議室里模擬一些歷史上生的戰爭,特別是現在正在爆發的山東事變。當時我們並不知道山東方面的情況怎麼樣,因而以能預判出登州軍和明軍的實際部署為榮。
那天晚上是我和林都兩人對決。擲骰子後決出由我當登州鎮,林都扮演濟南鎮明軍。為了平衡難度,陳岩帶領的導演組給林都加了幾個正面狀態,包括「經濟充足」「舍生忘死」「士氣高昂」「背水一戰」等等,這能幫助林都避免手下的軍隊一觸即潰。
我們按照12月27日抵達札幌的運輸船帶下的軍情通報,在沙盤上部署了登州鎮的實際配置;林都那方的部署就只能結合登州鎮的偵察情報估計了。等排兵布陣完成後,陳岩便宣布開始。
這一場戰斗打得有些讓人猝不及防。林都一開始直接投出好幾個6點的偵察,一下子模清了我部署在高苑和齊東的兩個團的情況,然後憑借自己身上的狀態加持,悍然出動五千人大軍沿著冰封的大清河一路北上,在10天後完成對齊東的包圍。
作為他的對手,我只能看著沙盤干瞪眼。林都丟出的骰子運氣太好,導演組又給明軍加了「軍民魚水情」這種玄幻的增益,我的偵察兵竟然沒發現他在向東北增兵,只能裝模作樣地在淄川一帶跟林都派來佯攻的軍隊打靜坐戰。
等到高苑方面爆發攻城戰的消息傳來,我丟的骰子又是1、2這種倒霉的點數,只能命令齊東部固守待援,高苑所部出城向西增援,並沿途拿下青城作為後方基地。
好消息是,我畢竟有著鐵路設施,後勤補給的速度是林都的5倍。駐守青州府的近衛第一團沿鐵路向高苑方向開去,淄川和顏神兩地的軍隊則合兵,一路急行軍抵達鄒平,于12月24日攻破章丘。
在章丘失陷後,導演組
給林都加了負面狀態,表示濟南府內人心惶惶,當地官府強制征調50%的戰備物資用來鞏固城防,林都能運輸到齊東前線的輜重直接減半。那時候我終于投出個像樣的點數,陳岩宣布登州軍工兵可以在5日內組裝出足夠的雪橇船。這時候戰局的主動權就到了我的手上,我可以選擇向北沿繡江包抄濟南鎮的後路,或者向西直接進兵濟南。
最後,我們的決戰在繡江與大清河的交匯處展開。林都把正面狀態用到極致,神話般地在濟南征召了兩萬多名民夫,又武裝了三千五百名衛所兵用來守城,然後直接向濟陽方向出發。我則將章丘方面的主力調派去阻擊林都的援軍,再命令高苑和齊東方面正面進攻濟南鎮北線兵團。
決戰一連打了5天,加持了各種玄幻狀態的明軍仿佛回到了朱元璋時代,頂著登州軍連綿的齊射悍不畏死,可謂將軍用命,士兵效死,在防線的多處地方竟陷入持續的白刃戰。白天,濟南軍用可圈可點的冷熱武器配合,結合堅決的白刃突擊,將我防線奪取。夜晚,登州軍再利用明軍的夜盲癥發起反攻,再把防線奪回來。5天里,戰況最激烈的姚家鎮竟先後被雙方奪取8次。
最終,在高苑所部殲滅了東線明軍後,我部獲得士氣加成,依靠沿著大清河的右翼迂回戰術擊潰濟南鎮主力,被導演組判定勝利。
這場推演結束,已經到了10點多,我和林都都有些精疲力盡的感覺。一旁觀戰的劉朝恩笑道︰「給明軍加了那麼多狀態,真是跟天兵天將一樣。」
「還是火力為王啊。」我把棋子們收拾好,對眾人笑道︰「時候也不早了,明天該是晴天了,大家早些回去休息吧。這一場打得太玄幻,地球上沒那麼強的封建軍隊,參考價值不大,就不展開討論了。」
說完,我點了幾個參謀︰「你們總結今晚的經驗,寫一篇報告被參謀長。」隨後便和眾人一起離開會議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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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果然如阿依努族向導說的一樣,是個很好的晴天。明亮的太陽低垂著掛在天邊,斜向將光芒灑在一片白茫茫的大地上。在這樣晴朗的天氣,如果不戴墨鏡,要不了幾個小時就會被雪地反射的陽光晃紅眼楮。
不過我們並沒有出發繼續拉練。今天凌晨抵達了一條郵船,帶來了陳克敵將軍的指令,命令冬季拉練提前結束,各部原路返回北海道南部的松前城。于是我們從今天早上就開始準備返程,第一批出發的是海軍陸戰隊,預定在上午10時開拔。
但在上午9點出頭的時候,阿依努人向導帶著幾個他的族人跑進營地。
當我見到向導
的族人時,他們正跪在地上不住地叩首,嘴里大喊著阿依努族的土話,聲音撕心裂肺,臉上全是淚水。
我們的向導——他的漢名叫北愛奴——告訴我們,這些土話的意思是「大熊,魔鬼」。
「昨晚有一頭很大的熊闖進我們的村子,吃掉了一個丈夫的妻子和兒子。」北愛奴說。他的神色並不顯得悲傷,倒帶著些冷漠的色彩。事後,他告訴我,他在村子里並不受到歡迎,薩滿和長老會認為他背棄了自然的神靈。
「他們來乞求我們的幫助麼?」我問。
北愛奴點頭。這些人連夜從雪地里趕來求援,有個人還摔斷了手臂,看得出情況應該十分緊急。我當時也有些手癢,自己長這麼大還沒殺過熊,不禁意動。
轉頭和林都對視一眼,發現他也有些躍躍欲試的樣子。想到昨天出去獵狼的時候是我去的,這次實在不好意思再爭,便干脆說︰「這次你去吧。」
林都咧開嘴一笑,也不多客氣,便答應下來。于是他帶著一個排的戰士出發,跟著那幾個阿依努人離開,只留了手臂骨折的人下來接受治療。
但到了當天下午,一個阿依努人帶著幾名戰士回來,遞交了林都的手信。我打開看了一遍,襲擊阿依努村莊的熊在今天凌晨又去了一次,這次一共3頭熊一起進攻,咬死了七八個村民。林都帶人在中午抵達後,村莊里的慘狀簡直駭人听聞。他在村子里找到一頭熊留下的腳印,推算出這頭熊估計有半噸重,他沒把握能靠一個排殺掉這幾頭畜生,因而寫信回來要求援兵。
帶人回來的阿依努獵人叫「松樹」(注1),他跪在地上苦苦哀求,言稱一旦熊類嘗到了人肉的味道,一定會對此念念不忘,之後絕對會再次襲擊人類。要是不把這些畜生消滅干淨,今後他們的村子一定會被摧毀的,我們也會失去探索北海道的向導。張峰源肯定了這個言論,他認為人肉相對于其他動物的肉很咸,擁有捕食者喜愛的鹽分,那些熊會因為渴望獲得鹽而專門捕食人類。
「所以就準備出發吧。」我聳聳肩,「不管那些畜生會不會吃人,殺過人的動物一定要死,這是我的原則。」
「傳令,全團暫緩啟程,今晚繼續在札幌過夜。讓工兵們幫平民加固圍牆,要按照能抵抗熊類的標準去建設,再送給平民一些槍支彈藥。明天早上,第一營跟我出發,去獵熊!」
注1︰阿依努人的名字,具體如何發音,我已經不記得了。但他們的名字,多以自然事物命名。之後提到的阿依努人名字,都是這些名字對應的漢語詞匯,而非音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