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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五十八章 以刀之名

這一片環首刀落下的刀幕,像極了來自天穹的審判。

比橫刀更重,更鋒利,更霸道,更令人畏懼。

而比環首刀還要令人畏懼的這些來自兗州的漢子們,這群握刀的漢子們。

在此戰之前,沐緩之站在他親自挑選出來的這些漢子們面前,用以鼓舞士氣的話卻並沒有多少。

「兗州歷來被人稱之為關外,我們歷來被稱之為蠻子,無數人說過,兗州的男人們貪財怕死又重利忘義,還說我們粗鄙無禮缺乏教化,而這!就是我為什麼要把你們單獨挑出來組建刀營!」

他看著這些漢子大聲說道︰「今日就讓那些府兵看清楚,天下重義者,莫過于兗州男人,天下致銳者,也莫過于兗州男人!」

「刀!」

沐緩之暴喝一聲。

「刀!」

「刀!」

「刀!」

聲如雷鳴。

三千六百兗州漢子,持環首刀反殺沖進府兵人群。

那些環首刀像是符上了魔鬼之威,這些漢子像是被賦予了戰神之力。

「北疆邊軍,對抗黑武的善戰勇士,原本有十之七八出自兗州,唯有兗州的漢子可與黑武人角力拼殺不落下風,怎麼現在就可以被人看不起了?!」

沐緩之一刀落下,面前府兵身首分離。

一刀一刀一刀一刀這是刀林,這是刀幕,這是刀瀑!

刀營的漢子們,平均身高就算是比起來對面的大楚府兵也要高半個頭左右。

曾經在對抗黑武人的戰場上,唯有兗州漢子們組成的重甲營,能讓黑武人為之退避。

可是大楚崩亂,兗州那邊匪患最多,以至于人們提及兗州就只有荒蠻和無禮。

「寧王要殺出來一個新天下,開天下之功,沖鋒最前者,必須是我刀營,必須是我兗州的壯士!」

沐緩之瘋了一樣的沖殺劈砍,瘋了一樣的大聲咆哮。

他的瘋狂,他的嘶吼,帶動著這些兗州的漢子們都變成了下山的兗州虎。

幾乎沒有在戰場上正面對敵害怕過的府兵,真的是怕了。

他們眼睜睜的看著一個刀兵被人劈砍掉了半邊肩膀,一邊噴血一邊紅著眼楮繼續劈砍,直到倒下去的時候,他都沒有因為疼而退縮。

一名被長槍捅穿了心口的兗州刀兵,竟是發力往前疾沖,讓槍桿在自己身體里穿過,然後一刀掃掉了府兵的人頭。

還有刀兵被撞翻在地後,順勢抱住敵人的雙腿撲上去,背後被敵人一刀一刀砍落,而他還死死的掐著敵人的脖子,來不及掐死,那就一口咬住府兵的脖子不松開。

如此凶悍的打法,如此凶悍的氣勢,曾經號稱天下致銳的大楚府兵,這一次不得不被人正面剛的節節敗退。

右領軍衛三萬余人主攻,第一陣被壓下去後,竟是足足損耗了八千人以上。

府兵像是潮水一樣退下去,地上的尸體覆蓋了整個河岸。

那群連甲冑都沒有穿的兗州漢子們,抓著他們的環首刀振臂高呼。

一聲一聲嘶吼,像是山虎的咆哮。

然而才退下去片刻,後邊的督軍隊開始放箭,下去的府兵又被逼迫著重新殺回來。

他們耗費了八千士兵的生命才攻破了三層拒馬樁和盾陣,如果此時撤下去的話,這些全都變得沒有了意義。

所以景揚絮不允許他的人這樣退下去,不管是身為領軍將領的職責,還是右領軍衛大將軍的驕傲,都不允許他這樣放

棄。

「跟我殺上去!」

渾身是血的景揚絮發力向前,身後的士兵再次猶如回潮的浪一樣撲上來。

看到右領軍衛再次上來,沐緩之用環首刀往前一指︰「賊人非但不降,居然還敢再來,隨我破之!」

刀兵迎著右領軍衛又沖了上去。

一刀落,斷臂飛,一刀落,人頭起,一刀落,身分離,一刀落血成河。

高坡上,唐匹敵放下千里眼吩咐道︰「所有弓箭手拋射,截斷敵軍後隊,給刀營機會。」

隨著號角聲響起來,寧軍弓箭手整齊的把長弓抬高,呼的一聲,羽箭密集如暴雨倒飛一樣鋪蓋出去。

不停的拋射之下,就把右領軍衛的後隊阻攔住,前邊沖鋒在前的幾千人就失去了後援。

可是雙方都已經殺紅了眼楮,敵人不退,誰也不退。

景揚絮陌刀沉重,一刀將撲過來的兗州漢子懶腰掃斷,半截上半身就摔在他身前。

再一刀從下往上掃出去,對面的寧軍士兵被開膛破肚,血液和腸子一瞬間就被擠壓出來。

可就在這時候,他看到了在寧軍中,一個渾身是血的年輕將軍嘶吼著朝他沖了過來。

那把環首刀從高處落下,狠狠的斬向景揚絮的頭顱。

景揚絮雙手舉起陌刀,當的一聲,環首刀斬在陌刀的刀柄上,聲音震的人耳朵里都一陣陣發麻。

一刀被擋住,可是沐緩之卻根本沒有停下來,雙手握著環首刀的刀柄,就那麼一刀一刀的往刀桿上劈砍。

「你擋!擋!擋!擋!」

每一聲擋字,就是一刀斬落。

如此凶猛之下,景揚絮根本就抽不出手來反擊,被一刀一刀震的不斷後撤。

沐緩之一刀落下,他就舉著刀桿往上一迎,兩個人的雙臂上肌肉都已經暴起。

景揚絮知道這樣下去不行,猛的往下一蹲後灌足了力氣起身,雙手架著陌刀硬頂上去。

當的一聲,這一下果然將環首刀彈開。

景揚絮抓住機會,一腳踹向沐緩之的胸口,卻沒有想到沐緩之也在同一時間一腳踹來。

兩個人全都被踹中,同時往後仰倒。

可是景揚絮身上有重甲,起身的時候顯然比不過身上只有一件單衣的沐緩之。

「你擋的住嗎!」

沐緩之雙手握刀掄起來就劈,這一刀嚇得景揚絮臉上變色,起不來只能往一側翻滾。

稍稍慢了一些,這一刀就劈砍在他的肩甲上,刀落,肩甲被劈開,還有肩膀靠後位置的一層血肉也被劈了下來。

「你再擋啊!」

沐緩之咆哮之中一腳踹在景揚絮的後腰上,景揚絮撲倒在地。

沐緩之跨步上前,揮刀就要斬落,為救主將,後邊的幾名府兵連發數箭,沐緩之揮刀劈砍其中兩支,還有一支射穿了他的肩膀。

沐緩之左手抬起來一把將羽箭拔出,甩手將這支箭擲了出去,那箭正中不遠處發箭之人的脖子。

沐緩之看了一眼正在掙扎起身的景揚絮,又是一腳踹在其後背上。

景揚絮身上甲冑沉重,又受了傷,被踹的跪倒,憤怒之下也是一聲咆哮。

「逆賊!」

「喊你-媽!」

沐緩之沖過去一刀橫掃,環首刀化作一道白芒從景揚絮的脖子里橫掃而過。

沐緩之一把將人頭抓住仰頭高呼︰「刀營沐緩之,斬敵大將軍一人!」

「呼!」

四周的兗州刀兵整齊的呼喊,像是雷瀑到了人間。

沐緩之提著那顆人頭再次向前,他看到被擲了一箭的那個楚軍士兵並沒有死,畢竟手擲出去的羽箭力度也差了些,而且距離並不是那麼近,只是那人已經嚇得腿軟。

他過去一腳將人踹翻︰「下次朝著老子的頭放箭!听見沒有!」

一刀斬落。

他帳下的那些士兵們,全都振臂高呼。

被截斷在這的數千名府兵,被追殺著全都砍死。

這一場廝殺,三千六百刀兵,損失九百余人,卻砍死了四千多右領軍衛府兵,還包括大將軍景揚絮。

高坡上的唐匹敵看到這一幕,只是微微頷首。

如果不是他下令所有弓箭手拋射,阻止了右領軍衛後續的隊伍上來,這三千六百刀兵的損失絕對不止九百多人。

他知道那些兗州的漢子們心里都憋著一股火,需要一場廝殺把這股火放出去。

所以他創造了一個戰場,讓刀營的兄弟們殺的酣暢淋灕,也將損失降到最低。

殺紅了眼楮的刀兵一旦沖的太狠陷入右領軍衛的隊伍里,這三千六百人,縱然砍死一萬人,縱然砍死兩萬人,可又有什麼意義。

大將軍景揚絮戰死,右領軍衛只好撤了下去,在地上丟下了無數尸體。

刀兵的漢子們,一個個的用他們的環首刀敲打著胸膛,他們沒有穿著甲冑,刀子拍打在胸膛上啪啪響。

沐緩之低頭看了看手里的那顆人頭,然後緩緩把人頭舉高︰「從這一戰開始,刀兵營,要殺出來所向無敵的威名!」

「呼!」

「呼!」

一聲聲高呼,震撼天地。

河道上,那艘江鷂戰船的船頭,舉著千里眼的楊玄機看到了右領軍衛退下來,也看到了那個年輕的寧軍將領舉起了景揚絮的人頭。

他臉色鐵青,氣的嘴唇都在微微發顫。

「傳令。」

楊玄機大聲說道︰「白開府接任先鋒大將軍,今日拿不下灘頭,就不要回來見我了。」

荀有疚連忙勸道︰「主公,此時寧軍士氣正盛,白將軍上去也一樣會損失慘重,不如增派兵力,在河岸上列陣,先穩住一片地方,把攻城所用的器械運上去,在河道邊上搭建起來樓車,弓箭手于高處壓制寧軍箭陣,再以弩車擊碎寧軍盾陣,如此方可破敵。」

楊玄機緩緩吐出一口氣︰「就按照荀先生的辦法去安排。」

他轉身走回船樓那邊︰「一群草寇出身的家伙,竟然連右領軍衛都被打成這樣,如何能有道理?」

荀有疚本想再勸幾句,可是看看楊玄機那陰沉的臉色,終究還是選擇沉默。

寧軍以逸待勞,陣列完整,而且武器裝備極為充沛,這樣的情況下,一次進攻失利並不能說明什麼。

楊玄機只是因為籌謀了這麼久,未能一戰而勝,所以才會惱羞成怒。

但是楊玄機這個人,絕非庸才。

他很快就反應過來,如此時自己只顧著惱羞成怒,反而會影響士氣。

于是楊玄機立刻轉身看向荀有疚道︰「荀先生,你代我去河邊隊伍里,告訴他們,我已看到他們的勇武,我以有他們這樣的將士為傲,我將厚葬景將軍,並且,所有陣亡將士,都發放三倍撫恤,右領軍衛的所有士兵,皆領三倍軍餉,再告訴他們,我等著他們破敵的捷報。」

荀有疚心里松了口氣。

他俯身道︰「臣下即可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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