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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八章 把他打回原形

李叱看向程無節問道︰「李不,是軒轅先生在離開之前,還和你說過什麼沒有?」

程無節道︰「沒有,我問先生何時再來,他說小仙湖的金線魚滋味也就那樣,所以不會再來了。」

他嘆道︰「連吃了三天,頓頓都吃的很開心,走的時候卻說滋味也就那樣。」

李叱笑了笑。

李先生連吃三天,讓自己覺得吃煩了,吃夠了,再也不想吃了,以後自然也就真的不會再來了。

從李叱有自己的思想和見解到現在為止,李先生都是他見過的唯一一個苟得住的人。

李先生的苟,甚至充滿了強迫性。

這種強迫讓人覺得有些不理解,可是理解了幾分後就會覺得心疼。

比如這小仙湖的魚。

他可能也是听聞這金線魚好吃,是天下一等一的美味,所以就想來。

對于李先生那樣的人,這個世界上其實已經沒有多少事可以吸引他。

而吃,肯定是還能吸引李先生的東西之一。

他強迫自己苟住的表現就在于此。

他喜歡美味,想吃,所以他來了。

用連吃三天的方式,一下子吃夠,甚至吃惡心,以後就再也不會來了。

為什麼不來了?

因為李先生那樣的人,大概覺得外邊的世界充滿了危險。

這就和他藏身在四頁書院的書林樓里一樣的道理,他能躲就躲能藏就藏。

李叱想著李先生那樣的人,也不知道遇到過多危險的事,才會有讓他如此刻骨銘心的怕。

歸根結底,李叱猜著,李先生總覺得有人要害他。

而以李先生的本事卻要整天東躲西藏,這個要害他的人,會強大到什麼地步?

也就是在這一瞬間,李叱心里生出來一股豪情。

他能有今時今日之成就,其實和李先生有莫大關系,所以他想著,待我以後天下無敵,我來保護李先生。

就把李先生接到身邊來,守著他,且看看誰能害了他。

程無節見寧王在發呆,等了一會兒後問道︰「寧王殿下,咱們現在就要回冀州嗎?」

李叱搖頭︰「不回冀州,繼續往西北。」

他笑了笑道︰「去打仗!」

程無節听到這三個字眼楮都亮了,他立刻就興奮起來。

「帶我,殿下帶上我去打仗。」

他說完後又看向身後的兄弟們喊道︰「寧王殿下說要帶咱們去打仗!」

那二三十個兄弟站起來,茫然的看向他這邊。

很快,這種茫然就變成了疑慮,不安,甚至是抗拒。

「大哥我們不想去打仗。」

其中一個漢子走到程無節面前,有些歉疚的說道︰「你喜歡玩,我們就陪你玩,大家笑話我們是好客軍都沒關系,因為笑話里並無惡意,大家也都知道我們不是什麼山賊。」

「可是大哥,去戰場就不是鬧著玩了,是會死人的你的祖上是大將軍,我們的祖上都是你祖上的手下,所以」

程無節臉色變了變,本想發脾氣,可是很快就又釋然。

他笑了笑道︰「沒關系,你們留在家里好好過日子,我不在你們身邊,你們也能踏實下來,這一年多來,你們陪著我胡鬧,也是辛苦。」

「大哥,我跟你去。」

小六嘿嘿笑了笑︰「我孤兒,我家里沒啥惦記的。」

「大哥,我也去。」

小九道︰「我和小六一樣,我倆從小就無父無母,是大哥你照顧我倆,你在哪兒我倆就在哪兒。」

李叱問程無節道︰「你答應我之前,也應該先回家里去商量一下」

小六看向李叱︰「寧王殿下,你不知道,我大哥他家里也只他一個」

李叱一怔。

他看向程無節,還沒有開口說話,程無節苦笑道︰「這有啥的這樣的世道,殿下你隨便走進一個村子去看看,孤兒有多少,寡婦有多少,孤苦老人又有多少」

李叱點頭道︰「我知道。」

余九齡嘆了口氣,看向程無節道︰「寧王也是孤兒,我也是,小張真人也是」

澹台壓境心里一震。

自己從來都沒有想過這個問題,此時余九齡說起來他才發現,四個人中,只有他不是孤兒。

「這是什麼狗屁的世道!」

余九齡啐了一口。

他幾乎是咬著牙說話。

「你們還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誰,家在哪兒,寧王不知道自己父母是誰,小張真人也不知道自己父母是誰。」

余九齡罵道︰「從這往前算二十年,叛亂,黑武南下,災荒大楚的國運已經他娘的罩不住這中原大地了。」

程無節嚇了一跳︰「可不許瞎說,被朝廷知道了要掉腦袋」

說完後反應過來,在冀州,寧王不就是最大的那個了嗎。

他又尷尬了。

李叱緩緩吐出一口氣後說道︰「孤兒沒什麼可怕的,可怕是以後還會有更多我們這樣的人,有些事其實想想更可怕,我們是孤兒我們活著,要麼是因為運氣好要麼是因為有點本事,可是那些運氣不好也沒什麼本事的孤兒呢?」

他看向程無節道︰「我們可能做不到讓天下沒有孤兒,誰也做不到,但我們就盡力的去做,讓天下少一些不幸。」

「好!」

程無節大聲說道︰「就跟著寧王你干了,就為了以後孩子們都有爹娘在身邊護著!」

「干了!」

小六和小九也跟著揮舞雙臂。

程無節他們說起來,這洞閣縣遇到的各種災荒,戰亂,越說越難受。

「先釣個魚吧。」

澹台壓境可能覺得這氣氛著實有些壓抑,于是把話題岔開。

他看向小六和小九之前釣魚的地方︰「你們的魚竿都沒了。」

三月末。

安陽。

羅家軍強渡南平江之戰,慘烈但順利。

渡江之戰中,至少有將近兩萬人戰死在南平江上,尸體多到幾乎能把江面都覆蓋起來。

順著江水往下游沖,尸體隨處可見。

整個江面上一片狼藉,碎裂的船,泡的發白的尸體,還有啃食著尸體的魚。

整整一天,羅家軍攻上了南平江南岸。

在南岸的陣地上,武親王的大軍又死守了一夜半天。

到第二天的中午,才因為壓力實在太大而退了下去。

不退的時候還好,這一退,就把後背暴露給了羅家軍。

因為這渡江之戰被武親王的隊伍打的太狠,死傷太多,羅家軍上下都帶著一股凶狠殺氣。

追在武親王的隊伍後邊,一口氣追出去幾十里。

武親王的大軍在距離南平江四十里的地方重新設置防線,在這,早就已經挖好了大量的工事。

數不清的壕溝,數不清的陷馬坑,數不清的陷阱。

如此一來,羅境麾下最精銳的騎兵就難以發揮作用。

步兵沖鋒,又是一場慘烈廝殺。

這一戰打了四天,羅家軍死傷了兩萬六七千人後終于攻破了防線。

武親王的隊伍再次後撤,退到了五十多里外的縣城。

羅境覺得此時他的隊伍士氣正盛,雖然這兩次激戰損失兵力就有五萬上

下,可是也連破了武親王兩道防線。

他算計著武親王的兵力不足,只要再攻破縣城,武親王的兵力就會折損過半,甚至可能折損三分之二以上。

雖然慘烈,可羅境堅信,只要再勝一陣,武親王就會徹底失去抵抗之力。

于是羅境下令猛攻縣城。

沒有想到的是,這座名不見經傳的小縣城,卻變成了一個巨大的墳墓。

每一天都在攻城,每一天都被武親王的隊伍硬生生扛下來。

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

日子一天一天過去,羅家軍的高昂士氣,也在這一天一天的殺戮中被消磨。

到了十天之後,羅家軍依然沒有攻破這座本不該成為絆腳石的小縣城。

從渡江之戰開始算到現在,半個月的時間,羅家軍損失的兵力加起來已經有七八萬人。

這種程度的死傷,如果沒有親眼看到戰場,根本無法想象出來那是一種什麼樣的場面。

羅境不斷的給手下人打氣,告訴手下人武親王已經就要糧絕,撐不住多久了。

可是,接下來又是十天,毫無進展。

羅境親自率軍猛攻了多次,依然難以存進。

此時距離羅境大軍合圍這座縣城已經過去了二十天,按理說,武親王的隊伍早就應該無糧了才對。

可是武親王就硬生生的撐了下來,而且看起來還能撐得住。

羅境隨即改變策略,下令各軍死死圍住,不再猛攻,打算用這樣的辦法耗盡武親王大軍糧草。

近一個月的時間,這里的每一寸土壤,可能都被血水澆灌過。

安陽城往北百里左右。

唐匹敵率領兩軍兵力在此,他不能再往南走,再往南走就會被人誤會。

此時羅境大軍都在南平江南邊,他若是率領寧軍到了安陽,安陽城里留守的羅家軍,立刻就會覺得是他要趁著這個時機奪取安陽。

羅境可能不信,但是安陽城里留守的人,一定會信。

所以唐匹敵對于戰局的了解,也都是斥候的回報。

「大將軍。」

從江南岸歸來的斥候,見到唐匹敵後俯身一拜︰「大將軍,羅境的隊伍已經圍困武親王二十天,依然沒能攻破武親王防線。」

「二十天了。」

唐匹敵的眉頭皺起來。

他在軍帳中來來回回走動,心中越發不安。

武親王的打法,明顯就是在消耗羅境的兵力。

這個被譽為大楚戰神的老人家,在戰術的運用上絕對已經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

如果他死守南平江,羅境絕不可能一兩天就攻到江南岸。

但是武親王沒有死守,而是大量的殺傷羅家軍後,立刻就下令後撤。

如果他過分死守,羅境就會因為遇挫太重而無心繼續南下。

打疼卻不打絕,武親王成功把羅將軍引到了江南岸。

沒錯,不是羅家軍靠自己本事強渡過去的,而是武親王有意把人放過去的。

第二道防線的打法一樣如此,與在南平江的防御戰如出一轍。

依然是打疼不打絕,就是給羅境希望,讓羅境覺得下一次一定就能徹底打贏。

「羅境可能要吃虧。」

唐匹敵回到書桌前,提筆寫了一封信遞給斥候︰「用最快的速度送去江南岸,要親手交給羅境。」

斥候應了一聲,轉身離開。

唐匹敵的眉頭微微皺著,心說羅境若不是那般自負,若能與他兩軍合力,說不定這一仗還有的打。

可是現在這種情況,他的隊伍只要再往南動,留守安陽的羅家軍必然會有所舉動。

真打起來,傷的都是自家人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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