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贏了。」
遍布著瑰麗裂痕的空間中,亞伯只剩下了半截身體。
那道駭人至極的劍意,正在摧毀著祂僅存的生命,死亡已然無可避免。
但亞伯的神色中,卻並沒有露出半點悲傷,還有著一種釋然與歡喜,仿佛終于贖清罪孽的囚犯, 卸掉了長久以來,背負著的沉重枷鎖。
「命運欽定的天啟者啊」
亞伯嘗試著走動,但當祂邁出一步時,整條腿卻如直接崩解,宛如細沙般飄散在風中。
噗通
亞伯狼狽的摔倒在地上。
祂想用手臂撐起身來,卻沒想到崩解的速度, 遠比想象中來的更快,手臂也化作黑色的細沙。
失去支撐的祂, 再次倒在了地上。
堂堂一介半神,如今卻連短短幾米的距離,都無法跨越過去,仿佛中間隔著一條天塹。
洛德實在不忍看下去,幾步走到了亞伯的身邊,半蹲著俯來,但也不敢去攙扶亞伯。
那遍布全身的瑰麗裂痕,是來自規則層面的傷害,讓祂身體變得脆弱無比,受不得半點外力作用。
洛德只能靜靜地看著祂︰「你還有什麼想說的話?」
「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亞伯仰面朝天,臉上露出一抹微笑,道︰「我背負著‘原初罪孽’,它既是我肩負的責任,亦是我犯下的罪孽,現在是時候交給你了。」
原初罪孽
洛德臉上閃過一抹猶豫。
畢竟光從這名字听起來,就不像是什麼好東西啊。
「無需感到擔心」
亞伯知曉他的顧慮, 于是開口說道︰「原初罪孽只是一個稱呼,它真正的名字,很快你就會知曉了, 那也是你一直在尋找的東西。」
「一直在尋找的東西?」
洛德听祂這麼一說,更丈二和尚模不著頭腦了,他自己都想不起來,一直在尋找什麼東西。
不過,亞伯並未細說,只是道︰「在我死後,它就會出現了,希望你可以可以如願。」
見狀,洛德不好再說什麼,只能點了點頭。
亞伯扭動脖子,視線投向了一旁,始終沉默著的該隱︰「對不起,請允許我的任性。」
「啊如你所願。」
該隱默默地闔上眼簾,似乎不願也不忍再去看亞伯,嘶啞的聲音中,隱藏著一絲不易覺察的顫抖。
「該隱我的哥哥」
亞伯深深地凝望著該隱,輕聲道︰「請原諒我的魯莽與無知,讓你孤獨的背負著, 那份原本屬于我的罪孽。」
「一切都結束了, 願你再次醒來的時候, 能與母親再次相遇。」該隱低垂著頭,眼眶中似有水汽。
亞伯凝視著祂的哥哥,世間僅存的最後一個親人,滿含希望的道︰「一定要活下去,替我們去見證,故事最後的結局,好嗎?」
「你還是那麼任性調皮」該隱眼眶通紅,強忍著心底翻涌的悲傷,故作微笑道︰「這個要求,我可不一定能辦到啊。」
「抱歉了,我的哥哥。」
亞伯含著一抹微笑,道︰「就當是我這個任性的弟弟,最後一次向哥哥提出的請求吧。」
該隱握緊了拳頭,默默點了一下頭,輕聲道︰「既然是弟弟的任性,作為哥哥理應如此。」
兄弟二人,還有將很多話。
但可惜,亞伯的時間不多了,祂全身已經在崩解,只剩下一顆頭顱,安靜的躺在地上。
最後一刻,祂看向了洛德。
似乎預感到了什麼,洛德輕輕的俯來,將耳朵貼在了祂的嘴邊,細若蚊吟的聲音響起。
「其實,我們都是命運的奴隸」
「但我希望你可以掙月兌命運,走上一條不被束縛的道路,至少不要重復我們的錯誤。」
重復‘我們’的錯誤?
洛德微微一愣,正想問究竟是什麼錯誤時,卻發現亞伯的頭顱,已經化作一堆黑色細沙。
嗚嗚嗚——
殘破的青銅大殿內,吹起一陣陰冷的微風,仿佛是在送別這位半神,卷起了那堆黑色的細沙,逐漸飄散在碎裂的空間中。
而于此同時。
在亞伯死去的地方,緩緩生長出一株通體純白色,縴細的花蕊宛如蒜瓣一樣,于尸骸中綻放的花朵,在微風中輕輕搖動。
純白色的花朵只有巴掌大小。
看上去是那麼的柔弱,仿佛只要稍微大點兒的風,就能奪走它的每一片花瓣。
然而,就是這樣一朵純白色的花朵,卻讓洛德瞳孔發生地震,面色甚至一瞬間產生變化,呼吸不自覺的急促起來。
一個大膽的猜想,在他腦海中浮現出來。
為了印證這一想法,洛德將視線投向了該隱,雖然沒有說話,但眼神中卻透露著,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神色。
「沒錯,就是你想的那樣。」
該隱直視著他的眼神,一字一句的說道︰「它就是所有人,都在尋找的「花」!」
果然,真的是「花」!
一瞬間,洛德險些控制不住面部表情,盡管已經在極力克制,但還是流露出了貪欲。
那是恨不能據為己有,霸佔乃至甚至不容任何人,對它有一絲一豪的窺視。
佔有它!
佔有它!
佔有它!
一個聲音在心底響起,仿佛誘人墮落的惡魔,不斷的蠱惑著他。
殺掉該隱
不能讓任何人知道,它是屬于我的,必須是屬于我的,任何人都不能得到它!
不不對!
這不是我的想法!
洛德猛然警醒過來,發現自己的手指,距離「花」只有一厘米,即將就要踫到它了。
下一刻,洛德如觸電般,一下子抽回了手指,甚至因為用力過度,而整個人跌倒在地上。
「吸呼」
數次深呼吸之後,洛德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但心里仍舊殘留著貪欲,頗有種還在做夢都感覺。
「就是這樣,一定保持住。」
該隱稍稍松了口氣,臉上嚴肅的神色微緩,但還是保持著警惕,說道︰「千萬不要被誘惑,否則你就會如亞伯一樣,淪為「花」寄生的下一任宿主。」
洛德眼神不善,閃爍著危險的光芒,咬牙道︰「既然知道危險,為何你剛才不提醒我?」
「我能提醒你一次,能提醒你十次,能永遠提醒你嗎?」該隱面色如常,平靜的道︰「就算我能永遠提醒你,但如果不是你自己意識到,終有一天還是會被貪欲吞噬。」
「抱歉,是我太激動了。」
洛德沉默了片刻,這次是他太天真了,不過有錯就認,他並非輸不起的人。
「能以自己意志抵抗「花」,是掌控它的第一步。」該隱繼續說道︰「但能否真正控制,還要看今後的時間,希望你能明白這一點。」
「嗯,多謝了。」
洛德微微頷首,略微猶豫了一下,又道︰「你剛才說,會向亞伯一樣被「花」寄生,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這是一個很長的故事」
該隱臉上扯出一個笑容,慢慢的盤膝坐在地上,道︰「如果不介意的話,可以稍微陪我一會兒嗎?」
「洗耳恭听。」
洛德同樣盤膝而坐,作出一副傾听的姿態,等待接下來的故事。
「我記得」
該隱眼中露出一抹回憶,往事在腦海中閃過,變成沉重的文字後,從祂的口中訴說出來︰「那是在我們的成人禮結束,又過了大概數年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