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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六十八章 決心已定

見朱祁鈺听得仔細,楊牧雲續道︰「當年蒙古軍分兵四掠,所過之處皆為丘墟。中都周圍方圓數百里盡皆殘破,寥無人煙,終致無法堅持。不幾年,金國皇室便遷都黃河以南的汴梁,難逃覆沒」

「楊郎中這是拿我大明與兩百年前的金國相比麼?」陳循乜著眼打斷他的話道。

「陳大人言重了,」于謙微微一笑,「楊郎中是在提醒韃子的可能動向,以免再蹈前人覆轍,這難道有錯麼?」

陳循嘿嘿幾聲,「若依楊郎中之言,韃子就應該分路南下,怎會集中在京師城外呢?」

听了陳循這句發問,朱祁鈺和幾位大臣的目光都緊盯楊牧雲的身上,看他如何解答。

「皇上,諸位大人,」楊牧雲朗聲說道︰」韃子此舉是在給我大明施加壓力,若朝廷屈服的話,不戰而獲得極大好處豈不更好?不然,他們便會效仿成吉思汗當年的戰略,消耗我大明元氣。」

「楊郎中說的頭頭是道,」陳循目光一轉,「心中定然也是想好了對策,不妨說出來以便應對。」

朱祁鈺也鼓勵道︰「我大明已到了危機時刻,楊卿不必顧忌,直言便是。」

楊牧雲沉默片刻,緩緩的說了一句,「除非我大明將士出城與韃子一戰,將他們拖在京師周邊,否則別無他法。」

「這便是楊郎中的對策麼?」陳循眯起了眼冷笑道︰「太上皇率京師三大營的精銳主力親征,尚免不了全軍覆滅。依現在我軍戰力,嬰城固守或能為之,能堪出城與韃子大軍一戰麼?」說著面向于謙,「于大人,你掌管兵部,本官不欲多加指摘,可近兩個月來,各省援軍陸續抵達京師,他們互不統屬,戰力也有差別。如今需要集中起來出城與韃子作戰,于大人可有贏得把握?」見于謙沒有說話,便道︰「如果城內的兵馬冒險出城與韃子作戰而折損的話,京城還如何守?」

于謙沒有跟他辯駁,而是對朱祁鈺道︰「皇上,只要我大明將士人人懷有必死之心,與韃子作戰必勝!」

看著于謙一臉堅毅的神情,朱祁鈺道︰「于愛卿此言是贊成楊卿之策了?」

「茲事體大,」于謙面目凝重,「臣需要與諸將合議,明日一早便給皇上答復!」

「嗯,」朱祁鈺頷首道︰「于愛卿好生謀劃,我大明的安危朕就托付給愛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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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部大堂議事廳的燭火徹夜未熄,所有參予議事的將領都發表了自己的見解。

金吾衛指揮同知劉聚言道︰「出城與韃子野戰太過冒險,我軍將士多為各地調來的新兵,還未整合,怎能冒險出城作戰呢?」

「是呀!」左參將陶瑾也道︰「依托城垣固守我大明還有勝算,一旦出城,則我優勢盡失,京師危矣!」

眾將的一番議論雖七嘴八舌,但觀點卻出奇的一致,都贊成躲在京師的高牆後與韃子打一場守城戰,反對出城野戰。

楊牧

雲心中暗自嘆息,這些將領的想法說好听些是靠守城來增加勝算,畢竟有一道城牆隔著更安全些。其實他們都缺乏與韃子在野外作戰的勇氣。嬰城固守,穩是穩妥些,可敵人會按照你的想法來作戰麼?一旦韃子分兵四掠,不但極大打擊軍民士氣和朝廷威望,還損害大明朝的根基,危害更甚,可這些道理很難對這些人講得通。

「于大人,」石亨向著于謙拱手說道︰「依目前的情勢,敵強我弱,貿然出擊勝算不大,要想擊退韃子,最好的辦法就是堅壁清野,使其無隙可趁,待其疲憊,自然就會退軍了。」

「如何堅壁清野?」于謙道︰「把百姓們都趕進堅城之內麼?我大明地域廣大,村落密布,防不勝防,韃子要是在別處獲得物資補給繼續在京師與我對峙,那又該當如何?」

「這」石亨聞听一時語塞。

「一些百姓們的犧牲在所難免,」廣寧伯劉安說道︰「只要保住了皇上和朝廷社稷,那我大明還會再度振興。」

于謙听了微微搖頭,「古人尚曰君者,舟也;庶民,水也。沒了庶民之水,我大明就失卻了根基,還如何再度振興?」目光轉向楊牧雲,「牧雲,你曾向皇上建言主動出擊,那你就講講如何出擊之法?」

「是,大人,」楊牧雲應了一聲,見眾將的目光齊刷刷的向自己這邊看來,深吸一口氣說道︰「下官所講出擊之法並不是完全放棄城牆的依托」楊牧雲詳細闡述了自己的見解,將軍隊列于城門之外,吸引敵方來攻,這樣也可以得到城上的炮火支援,只要人人誓死拼殺,明軍就一定能夠獲勝。

「楊郎中胸懷韜略,見解果是不凡,」一名將領陰陽怪氣的說道︰「不過這樣一來,我軍需分散兵力。京師有九個城門,這麼一分,每個城門不到兩萬,若韃子全力攻打一個城門,我軍該如何抵擋?」

「韃子不會只攻打一個城門的,」楊牧雲仿佛頗有信心,「這樣不好施展兵力。而且就算韃子全力攻擊一門,其他各處也可增援。」

于謙听得連連點頭,「牧雲這番謀劃看來是經過深思熟慮的,依托城門出擊,倒不失為一較為穩妥的法子。」

「大人,」副總兵顧興祖急道︰「楊牧雲不過是書生之見,其中有極大的風險啊!要是我軍萬一失利,那麼京師可就不保了。」

「好了,」于謙一擺手說道︰「采用何策卻敵,本官心中有數,汝等不必多言!天色已晚,你們都退下吧!」

「是,大人。」

于謙的目光看了看楊牧雲,「牧雲,你留下!」

眾將走後,大堂上就剩下了于謙和楊牧雲兩人。

「大人」

楊牧雲剛一開口就被于謙揮手打斷,「牧雲毋須贅言,老夫心里已有了決斷。」

「可下官也覺得此種應對之策有很大的風險。」

「你是覺得他們都沒有與韃子死戰的膽氣?」于謙目光閃爍。

「正是,」楊牧雲道︰「必竟沒有逼到背水一

戰的份上,誰也不會主動與韃子死拼的。」嘆息一聲,「下官是怕將不用命,則士卒畏怯,那麼一戰崩潰就不可收拾了。」

于謙面色沉重起來,背負著雙手在堂內踱了幾步,忽爾抬起頭,眼中透著一絲堅定之色,「本官知道怎麼做了,牧雲,你去吧!」頓了頓,又補了一句,「這些天來你一直奔波勞碌,也該回去看看家人了。」

「大人,」于謙身邊的老家人于方有些局促不安的看著他道︰「你當真要這樣做麼?」

于謙站在一副懸掛的盔甲旁,定定的說道︰「本官是大明朝的兵部尚書,也是全軍統帥,我若不上前,誰還會用命?」那副盔甲金光閃閃,甲葉錚亮,盔帽上的盔纓紅得向一團火。

「可可大人您是文官吶!」于方的聲音有些發顫,「怎能像一個武夫一樣去戰場上廝殺呢?」

「如何不能?」于謙伸手摩挲著盔帽上的鳳翅說道︰「書生為將便不可以麼?宋時的虞允文就是一書生,帶兵殺敵比經年宿將還要英勇,就是一匹夫,逢此國難,也要奉上這一腔熱血,而況本官,還未到騎不得馬,拿不起槍的地步!」

「但是」

「不必再說了,我意已決,」于謙打斷了他的話,「你現在就幫我將這副盔甲穿上吧!」

「大人」于方向著他跪了下來。

「我的話你不听了麼?」于謙眉峰微皺,「那本官就換別人進來。」

「不不不,」于方忙道︰「小人、小人幫大人把他穿上。」

于方含著淚幫于謙換上這身盔甲,最後將頭盔捧來時,再也忍不住說道︰「大人,您上戰場時把小人也帶上吧?」

「你去又有何用,刀劍可不長眼,」于謙微微一笑,接過頭盔戴上,「你就老老實實待在家里,哪兒也不要去。」說著緊了緊腰帶,拿起佩劍昂首闊步走了出去

「大人,您今晚真不回去麼?」莫不語在旁對楊牧雲說道︰「您有好些天沒有回府了呢!」

「現在說這些干什麼?」楊牧雲皺了皺眉,「現在是什麼時辰了?」

「唔應該是寅時了。」莫不語看了看桌上的沙漏。

「寅時,」楊牧雲喃喃說了句,「再過一個時辰天就亮了,于大人要上早朝,我得陪他一起去。」說著起身端起桌上的官帽戴上

楊牧雲在兵部衙門口見到于謙時,被他的這一身裝束給驚呆了。

「大人,您這是」

「你怎麼沒有回去?」于謙看了他一眼,「今早你不必陪老夫上朝。」

「大人是準備這樣上朝麼?」楊牧雲吃驚的長大了嘴,「您別把皇上給驚著了。」

「非常之時,老夫只能如此了,」于謙抬眼看看黑漆漆的天際,「等到天一亮,老夫就要領兵上戰場了,這身行頭正合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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