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媚兒眼看著莫不語和胡文廣一臉落寞而來時,心不禁一沉。
「俺們都找遍了,」莫不語開口說道︰「哪兒都沒有大人的蹤影。」
「小舅舅不會是被人綁走了吧?」胡文廣擔心的道︰「不如我們到城外找找?」
林媚兒微搖螓首,忽然眸子一亮,俏臉變得激動起來。
莫不語和胡文廣順著她的目光看去,楊牧雲自人群中正朝他們緩緩走來。
「你去哪兒了?」林媚兒沖到他面前急問︰「知不知道都把我給急死了。」
「我沒事,」楊牧雲神色淡然的笑笑,「一個小毛賊而已,我還應付得過來。」
「你真的沒事?」林媚兒不放心的又朝他上下看看,見他確實沒有受傷,懸著的心才落了下來。
「大人,」莫不語在旁邊說道︰「您千萬別再獨自行動了,要是真出了事」
「你閉嘴,」楊牧雲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竟說些晦氣的話。」
莫不語一縮脖子,不敢再說。
夜色已深,街上的人漸漸少了,可鞭炮聲還是此起彼伏。
兩人並肩走時,看著他一臉沉靜的樣子,林媚兒低低的問了一句,「你已經見過你想見的人了,是麼?」
「嗯,」楊牧雲微微點了點頭,「還好有驚無險!」
「要是再遇見這樣的情形,你不要再莽撞了,成麼?」林媚兒語氣中帶著責怪的意味。末了,又加一句,「你不像以前,當真踫到危險,可應付不了。」
「我明白,」楊牧雲笑笑,「放心,我不會讓你再擔心了。」
路邊一個小店還亮著燈光,楊牧雲看了看店門外懸掛著的紙糊燈籠,便踱了進去。
店里只有夫婦二人,他們很熱情的上來招呼。
楊牧雲四人坐定後,莫不語不住四下張望,店里除了他們再無旁人。
「奇怪,大過年的,為何他們還不打烊?」
「閉嘴,」楊牧雲沉聲喝道︰「你今天的話是不是有點兒太多了?」
莫不語連著被斥責了兩回,忙垂下頭,不再言語。
「有酒有菜還堵不住你的嘴嗎?」胡文廣給他斟了一杯酒,「來,咱倆先干一杯。」
四人坐了一會兒,又有幾個人進來。林媚兒抬眼一看,見是阮晟和他的兩個親信,微微一怔。
待他們坐定後,女人招呼上菜,男人過去把門關了。
楊牧雲眼角稍稍一揚,端著一個酒杯走了過去,在阮晟的對面坐下,他的兩個親信立刻起身坐到另一張桌子。
「事情進展得如何?」楊牧雲替他斟了一杯酒問道。
阮晟眉頭緊皺,見他發問,遂嘆了一口氣,「阿叔他現在雖然還擔著相國之位,但已沒任何權力,幫不到我們什麼了。」
「還不錯,」楊牧雲淡然一笑,「我還真怕他會大義滅親,把你綁縛到黎宜民那里。」
阮晟斜了他一眼,「阿叔他雖怕我連累阮氏全族,可還不至于做出那樣的事。」
「阮相國這邊走不通的話,」楊牧雲沉吟道︰「也只好去探探丁大都督的口風了。」
「阿叔他也是這麼說,」阮晟眉毛微挑,「可如何接近丁列呢?」
「你是副都督,去見見大都督難道還感到為難麼?」楊牧雲笑道。
「你就別取笑我了,」阮晟搖搖頭,「他與我非親非故,可不像我阿叔那樣好說話。」
「直接去面見肯定不成,」楊牧雲道︰「得旁敲側擊。」
「如何旁敲側擊?」
楊牧雲笑笑,「以後你就會知道了。」
「那好,」阮晟說道︰「丁列那邊就交給你了。」
「沒問題,」楊牧雲舉起酒杯在他杯沿上踫了一下,「其他的布置就由你著手,一定不要出了紕漏。」
「不會,」阮晟目光灼灼,「我決不會拿幾萬弟兄的性命開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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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外面的歡樂喜慶相比,鄭府現在是一片
死寂,到處懸掛著白綾白幡。廳堂上,擺放著兩口棺木,里面分別盛放著鄭可和其長子鄭昭。
鄭夫人、鄭玉、小鄭皓披麻戴孝一臉悲戚的跪在棺木前,陪著他們的還有鄭可的弟弟鄭克復和他的兩個兒子。
夜已深,鄭玉讓鄭夫人領著小鄭皓去休息,接著又勸走了鄭克復和兩個堂弟。偌大個靈堂只剩下了鄭玉一人,她默默著燒著紙,看著兩具棺木發呆。
恍惚間,父親的音容笑貌還歷歷在目。怎麼會這樣?她到現在還不相信是真的,父親戎馬征戰一生,沒想到會葬送在一個小小的華潘城里。遲來的援軍雖然重新奪回了華潘,可這位開國元勛和他的長子只剩下了兩具尸體。
鄭玉心里深深自責,要是她在父兄的身邊,一定不會是現在這樣。
一陣風拂過,靈堂里的燭火弱了些。
「誰?」鄭玉警覺的站起身,她發現靈堂里忽然多了一個人。那人一對清冷的目光正瞪視著自己。
鄭玉身上沒有帶兵器,卻毫不遲疑,身子一動,飛快欺上前去,「呼——」的一拳夾雜著勁風直搗對方面門,動作又快又猛。
她這一拳使出了八成功力,就算十個人也能一拳打飛。可那人偏偏是第十一個人,輕飄飄的便躲開了。
鄭玉一驚,疾風驟雨般又打出十幾拳,靈堂內勁風呼嘯,人影飄動。那人始終沒有還手。
「你是誰?究竟來干什麼?」無論鄭玉怎麼問,對方依舊一聲不吭。
又過了幾招,鄭玉只覺臉上被一只溫軟的手掌模了一下,登時又羞又急,出手更加快了。
那人身形飄忽間出了靈堂,鄭玉趕緊追了出去。
兩人一前一後追逐了一會兒,那人「噌——」的一下竄上了院牆,飛身躍了出去。鄭玉也沒有絲毫猶豫,腳尖一點,也縱身上了院牆,跳出了府外。
整個東京城到處懸掛著燈籠,照著人無所遁形,眼看著那人沿著長街一路疾馳,鄭玉一咬銀牙,緊緊追了過去。
鄭玉躡著那人身後追過了兩條街道,見他轉入一個巷子,然後閃入一個院門。
來到那院門前,鄭玉正猶豫著要不要推門而入,突然門吱呀一聲開了。
鄭玉驀然睜大了眼,驚叫一聲,「是你?」原來開門的人是楊牧雲。
「鄭小姐,新年好!」楊牧雲朝她拱手一禮,「你這是來找我拜年嗎?」
鄭玉哼了一聲,「有一個人進到你這里,他究竟是誰?」
「鄭小姐進來看看不就知道了?」楊牧雲笑著側身讓至一邊。
鄭玉凝視了他一會兒,邁步入內。
里里外外的看過後,這院子除了楊牧雲外再無旁人。
「如果換作以前,我一定認為那人是你,」鄭玉目光盯著他道︰「說,你讓那人到我家里來干什麼?」
「不干什麼,」楊牧雲淡淡道︰「不過是替我向侯爺拜祭一下而已。」
「拜祭?」鄭玉冷笑,「你為什麼不親自去?」
「因為我不想讓人知道我在這里。」
「為什麼?」
「因為我知道一個秘密,」楊牧雲道︰「我一旦露面必遭殺身之禍。」
「秘密?什麼秘密?」鄭玉蹙起秀眉。
「侯爺被害的秘密。」
鄭玉一驚,後退幾步,定定的看著他道︰「你你怎麼會這麼說?」
「因為我當時就在華潘,」楊牧雲道︰「很多事沒有人比我更清楚。」
燈光下,楊牧雲和鄭玉相向而坐,楊牧雲侃侃而談,半真半假的對鄭玉說了一番話。
「侯爺當夜就襲取了華潘城,他只留了很少一隊人馬。然後主力交給鄭克復,讓他奔襲瀾滄國都 蘇瓦。可那里已然有備,鄭克復奔襲失敗,失卻先機,頓于堅城之下。而後續援兵未能跟上,瀾滄國內各部聯軍大舉反攻華潘城,侯爺兵寡將微,未能抵擋得住,這才城破身死。」
「那各部聯軍是由你指揮的
吧?」鄭玉目光盯著他問道。
「在侯爺襲取華潘之時我就已詐死月兌身,怎還會領兵?」楊牧雲笑笑說道︰「我離開華潘遇見淑妃娘娘和四殿下,她們可以為我作證。」
「那你怎會知道這些事?」
「是佔城王告訴我的,」楊牧雲道︰「我帶著淑妃娘娘和四殿下到了佔城,托庇在佔城王那里。佔城王便是一年前在化州刺殺侯爺的那個摩訶貴來,我當時救了他,他對我很是感激,所以就收留了我們。佔城王在安南和瀾滄安插了很多探子,因此會獲得很多消息。還有,佔城王還打探到潘般故意遲滯援軍的行程,就是故意要陷侯爺于死地」
「胡說,」鄭玉感覺心一揪,「潘般決沒有那麼大的膽子。」
「潘般是沒有那麼大膽子,」楊牧雲道︰「可如果要是有人授意他這麼做呢?他恐怕就不得不做了。」言下之意授意之人便是黎宜民。
「摩訶貴來想通過你來挑撥離間,對不對?」鄭玉秀眉一挑,盯著他的目光有些不善,「黎宜民是由我阿爹幫助扶上位的,他有什麼理由讓人害我阿爹?」
「信不信在你,」楊牧雲淡淡道︰「就當我姑妄言之,你且姑妄听之。侯爺扶黎宜民上位不假,可黎宜民心里忌憚侯爺,就因為他手里掌握著一支精銳力量鐵突軍。以前阮熾就想奪了侯爺手里的鐵突軍,可惜沒有得逞。黎宜民上位了,難道他就不想讓自己的親信掌握鐵突軍嗎?你不妨想一想,後來潘般率軍南下,一舉擊退了化州的佔軍。就是因為剛剛收編了鐵突軍的緣故。」
鄭玉默然,黎宜民下旨讓鄭克復扶著鄭可和鄭昭的靈柩回東京,麾下軍隊暫交與潘般指揮。這樣鐵突軍的指揮權便轉到了潘般手里。
「我說的話你可以好好體味一下,究竟誰是其中最大的贏家不言而喻,」楊牧雲頓了頓,話音一轉,「還有淑妃娘娘和四殿下,好端端的去化州封地,為何會跟著我逃到佔城?就是因為黎宜民想要置其于死地」
「不可能,」鄭玉睜大了眸子,「黎宜民已登基為王,為何還要去害淑妃娘娘和四殿下,他們之間並沒有什麼過節啊!」
「沒有過節便沒有殺她們的理由了嗎?」楊牧雲嘆道︰「鄭小姐何其天真,黎宜民的王位怎麼得來的,你和我都很清楚。他心里最怕什麼,你可知道?」見她不答,便續道︰「便是別人也用過非常手段來奪取他的王位,在整個安南,有資格的也只有四殿下了。」
「可四殿下又怎麼會去奪他的王位呢?」
「四殿下是不會,可要有人打他的旗號裹挾他與黎宜民作對呢?」楊牧雲說道︰「有時候死人要比活人更讓人感到放心。」
鄭玉听了感到有些不寒而栗。
「侯爺死的冤吶!」楊牧雲深深嘆了口氣,「侯爺的死既讓黎宜民收了兵權,更打擊了瀾滄國,還收獲了華潘這塊地盤。你說,還有比黎宜民更大的贏家嗎?」
「你有什麼證據證明這是黎宜民一手策劃?而不是無端猜測?」鄭玉目光閃爍。
「證據麼我這里暫時還沒有,不過找到應該也不難,你可以去質問潘般為何率領援兵會在路上無端遲滯兩天,而在得到華潘城陷落的消息後又火速開到華潘城下,他把握的時機實在是太巧了,」楊牧雲迎著她的目光,「我還相信黎宜民不會再把鐵突軍的指揮權再交予你鄭家。你們鄭家從此會淪落下去,再也沒有復起之日。」
听到這番話,鄭玉神情復雜,心里感覺像是被什麼東西在噬咬一般。
「好了,」楊牧雲起身說道︰「現在天太晚了,你該回去了,要是讓府里的人見不到你,那就不好了。」
在送鄭玉出門走遠後,林媚兒悄悄來到他身邊問道︰「你為什麼不給她講你來的目的,好讓她站在你這一邊?」
「還不到時候,」楊牧雲看看街上有如繁星般亮著的燈火,淡淡道︰「等她心里產生了疑問,就會對黎宜民生出不滿,到那時她會知道該怎麼做的。」
「你覺得通過她影響丁煜,在繼而讓丁列反對黎宜民,這可行嗎?」林媚兒又問。
「不知道,」楊牧雲搖了搖頭,「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