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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七十八章 秋雨蕭瑟

清晨,下起了蒙蒙細雨。九月下旬的安南,雨水打在人身上,透著一股寒意。太後眼望著朦朧的雨霧,更是寒到了心底。自己一行離開藍山城後,就沒有片刻停歇,她雖然居于深宮,但還是能夠分辨馬車是向北行駛的。黎簡稟告過她,相國大人的兵馬就在前方,而具體在哪里,卻說不清楚。語焉不詳的態度帶給了她一絲不祥。

「母後,我們這是去哪里?」伏在她身邊的黎邦基眼巴巴的向她問道。

阮氏英嘆了一口氣,不知該如何對兒子說。

「太後娘娘,」一直坐在前面車駕上的瞿嬤嬤掀開車簾對阮氏英說道︰「事情有些不大對頭。」

阮氏英目光一轉,壓低了聲音,「瞿嬤嬤,請進來說話。」

瞿嬤嬤抬腿便閃身進到了車廂內,動作很是麻利。

「太後娘娘,」瞿嬤嬤用只能阮氏英听見的聲音說道︰「黎指揮的行為有些奇怪,一直引著我們向北,卻不說去哪里。」

「他不是說要保護我們去和相國會合嗎?」阮氏英輕聲嘆道。

「話雖如此說,但黎簡這個人還是防著點兒好,」瞿嬤嬤道︰「相國大人怎會帶兵在北邊候著咱們呢?」

「你的意思是說黎簡並不可靠?」阮氏英蹙了蹙蛾眉。

「太後明鑒,」瞿嬤嬤說道︰「他是先王身邊的人,平日里與太後娘娘並不親近,這個時候怎能以身家性命托付呢?」

「哪現在你說怎麼辦?」

瞿嬤嬤掀開車簾向外看了看,回身說道︰「太後娘娘,不如我們先放慢速度,與他們拉開距離,然後再見機行事。」

阮氏英思忖了片刻,緩緩點了點頭

「指揮大人,」一名京撫司校尉來到黎簡身邊稟道︰「不知怎麼,太後的車駕放慢了。現在已落後我們數十丈遠。」

「哦?」黎簡圈轉馬頭眯著眼向後看去,蒙蒙雨霧中,那輛太後與王上專乘的馬車離他這里已漸遠。他臉色一凝,揚鞭策馬疾馳過去。

不多時接近了那輛馬車,黎簡一勒馬韁,向駕車的御者問道︰「出了什麼事,為何不跟上來?」

御者看了他一眼,吞吞吐吐的說道︰「路上過于顛簸,太後身體有些不適,讓小人慢些駕車。」

「唔,是這樣,」黎簡側目對身邊的一名校尉說道︰「你讓前面的弟兄們慢些,不要走得太快。」

那名校尉剛要答應,只見車簾一掀,瞿嬤嬤探出臉來說道︰「黎大人,你不用管我們,只管前行便是。」

「那怎麼可以?」黎簡說道︰「下官專門負責太後與王上的安全,若只顧前行,要是出了什麼意外,下官可是吃罪不起。」朝著那名校尉道︰「還不快去,把弟兄們都叫過來。」

「是。」那名校尉策馬揚鞭去了。

「黎大人,」瞿嬤嬤眼中閃過一道異色,「你倒是盡職得很吶!」

「事關太後與王上的安危,下官不敢有絲毫疏忽。」黎簡面無表情的說道。

「那好,我來問你,我們還要走多久?」瞿嬤嬤目光盯著他問道。

「應該快到了,」黎簡避開她的目光說道︰「相國大人就在前邊不遠。」

「應該?不遠?」瞿嬤嬤冷笑一聲,「看來黎大人也沒有十足的把握,我看還是停下來掉頭回去的好。」

「嬤嬤此言何意?」黎簡皺起眉頭,「下官一片忠心,藍山那邊已亂,現在回去危險的很」

「你不用跟我說這些,」瞿嬤嬤冷冷的看著他︰「你的忠心還是留給你的新主子吧,我可不能讓太後與王上這麼不明不白的跟你走下去。」說著隨御者道︰「掉頭。」

「是。」御者勒轉馬韁,正要掉頭,只見黎簡策馬攔在前面,「嬤嬤,回去的方向很是危險,萬不可去啊!」

「我看是你心虛吧?」瞿嬤嬤瞪視著他,「相國大人這的會在前方迎候太後與王上嗎?」

黎簡微微一怔,隨即說道︰「相國大人心系太後與王上的安危,應該已帶兵過來了,我們現在」

「到現在你還不肯講真話嗎?」瞿嬤嬤打斷了他的話,抬高了語調說道︰「說,究竟是誰讓你黎大人這麼做的?」

黎簡身子一震,正要說話。只听一個悠長的笑道︰「黎大人也是一番好心,瞿嬤嬤切莫為難他了。」

瞿嬤嬤臉色一變,只見四周馬蹄聲踏踏,從道路兩邊的樹叢中鑽出無數憧憧人影,正朝這里圍了過來。

為首的幾人騎著馬,身披簑衣,頭戴竹笠,頭壓得低低的,看不清面貌。

「快,保護太後與王上。」瞿嬤嬤對跟隨在馬車周圍的護衛吩咐道。只見護衛統領打了個手勢,數十名護衛把馬車圍在中間,拔刀出鞘應對圍上來的人,一旁的莊敬驚叫出聲。這是阮氏英跟黎簡離開藍山城時帶的貼身護衛。護衛統領來自阮家親族,叫阮山,對阮氏英忠心耿耿。

「瞿嬤嬤何必緊張呢?都是自己人,何必如此拔刀相向?」中間那個騎在馬上的人緩緩抬起頭來,露出一張蒼白且年輕的臉孔。

「黎宜民?」瞿嬤嬤吃驚的瞪大了眼楮,「你你怎麼會在這里?」她的聲音驚動了馬車里的人,阮氏英和黎邦基掀開車簾向外看去,騎在馬上的那個青年果然是黎宜民。

「母後,」黎邦基像見了鬼一般問自己的母親,「您不是說他死了嗎」話未說完,便被阮氏英伸手捂住了嘴。

「快回到車里去,沒我的話不準出來。」

「呃。」黎邦基乖乖的退回到車廂里。

「諒山君真是好手段,」阮氏英緩緩自車內站起身來,目光瞪視著黎宜民道︰「以假死的手段瞞過了本宮與所有人,現在又領著人站在這里,究竟意欲何為?」

「太後容稟,」黎宜民臉上掛著微笑,不緊不慢的說道︰「本君是來救駕的,听說太後與三弟遇上了危難,因此特意帶人趕來,應該還不遲吧?」

「不遲,來的正好,」阮氏英的目光向黎簡看去,「黎指揮,我看你根本不是要把本宮與王上帶去跟相國會合,而是交給他吧?」

黎簡一言不發,垂首退至一邊。

「你怎麼不說話?」阮氏英的目光緊盯著他,「你是在先王靈前擁立我兒繼位的,這些你都忘了麼?而你現在竟與叛賊沆瀣一氣,他日有何面目在九泉之下去見先王?」

黎簡的身子微顫了一下,仍是默然不語。

「太後怕是誤會了,」黎宜民笑道︰「本君是特來恭迎太後與三弟回京的,黎大人也是一番好意」

「好意?」阮氏英目光一閃,「黎宜民,你不必在本宮面前惺惺作態,你在打什麼主意本宮清楚得很。可惜啊,群臣已擁立我兒為王,你要敢對本宮和王上不

利,就是大逆不道,人人得而誅之。」

「公道自在人心,太後何必在此作口舌之爭呢?」黎宜民面色平淡的說道︰「父王的死甚是蹊蹺,若是真相揭曉出來,怕是太後會無話可說吧?」

「黎宜民,你這是什麼意思?」阮氏英怒道︰「你這話不怕有辱你父王的在天之靈嗎?」

「無法面對父王在天之靈的應該是你吧?」黎宜民的聲音雖不大,可每個在場的人都可以听得清清楚楚,「誘引他人之婦入宮迷惑父王,爾後指使人將父王謀害于阮廌家中」

「你胡說!」阮氏英尖聲叫道。忽然一道閃電劈來,發出震耳的響聲。

黎宜民抬頭望了一眼仍舊陰雲密布的天空,輕笑一聲說道︰「太後之言不怕被雷劈嗎?我既然敢當著太後的面提起此事,就是掌握了證據。太後可敢看麼?」

「什麼證據?」

黎宜民拍了拍手,只見人叢中出現一個窈窕的身影,頭戴竹笠,雖身披簑衣,但仍掩不住身材婀娜。

在眾人疑惑的目光注視下,那人緩緩摘下戴在頭上的竹笠,露出了一張極為俏麗的容顏。

「阮露?」阮氏英像見了鬼一樣驚叫一聲,「你你怎麼會還活著?」

阮露的俏目中滿是怨恨的目光,語帶嘲諷的對阮氏英說道︰「沒想到吧?其實被斬殺在升龍江邊的不是我,我活著,就是想親眼看一看你的下場。」

「不會的,不會的,」阮氏英喃喃說道,目光瞥向一旁瑟縮成一團的莊敬,「你不是說親眼看著阮廌一家被盡數斬首了嗎?怎麼這個賤人還好端端的站在這兒?」

「老奴老奴也不知道啊!」莊敬哭喪著臉說道。

「是你,」阮露指著阮氏英咬牙切齒的說道︰「是你指派殺手謀害了王上,還嫁禍給我們一家,你所做的一切就是要讓自己的兒子坐上王位。」

「你血口噴人,」阮氏英臉上的肌肉變得有些扭曲,看向黎宜民的目光如欲噴出火來,「本宮明白了,一切都是由你暗中謀劃,利用這個賤人來算計本宮,你你好狠!」

「太後不必激動,」黎宜民淡淡的說道︰「我說過,一切自有公論。本君也不會為難太後與三弟,現在就請你們隨我回京吧!」

「你是什麼東西,也來脅迫本宮?」阮氏英眼中發出懾人的光芒,「本宮若是不依你之言呢?」

黎宜民嘴角微微一翹,「眼下的情形恐怕由不得太後了,若你一意孤行,本君就只有得罪了。」

「你敢!」阮氏英話音剛落,就見一個人影箭一般的朝黎宜民飛去,一道寒芒迎面刺到。

「叮——」的一聲,這一暴擊被黎宜民身邊一人擋下。

兩人落下地來,襲擊之人是阮氏英身邊的瞿嬤嬤。她銳利的目光掃向黎宜民,「誰敢對太後無禮,我就殺了他。」

擋她一擊的那人摘下頭上竹笠,露出一張鷹隼一樣的面孔,正是黎宜民的貼身心月復之一的範屯,他冷冷道︰「想動我家主人,先得掂掂自己的分量。」

「太後,」黎宜民的眼中閃過一道厲芒,「你當真是要讓本君動粗嗎?」

阮氏英大笑,笑聲在雨中顯得有些淒厲,「黎宜民,你不是一直想要本宮的命嗎?那你現在就盡管來拿,否則,這大越的王位就永遠輪不到你做。」

黎宜民的臉色變得冷峻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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