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安南王抬首說道︰「去,把他們雙方領頭的帶到孤這邊來。」
白帆幫幫主梁磐是個四十開外的中年人,眼楮細長,身材中等,頷下留有短須,再加上一身剪裁合度的長衫,實在難以將他與一位江湖大佬聯系起來。
這讓楊牧雲大感意外,至靈縣集市小鄭皓被人打劫時,他和鄭玉曾得到過白帆幫的襄助。那時是與白帆幫的一個分舵舵主杜虎打交道。楊牧雲還記得那個杜虎的模樣,五短身材,但很結實健壯,一臉橫肉,雙目炯炯,闊口高鼻,頭上寸草不生,他讓人心中發毛的是,左臉上一道深深的、猙獰無比的刀疤,那樣子很容易讓人聯想起河盜水匪。與眼前這位斯文的梁幫主簡直大相徑庭。
梁磐見了黎元龍後,並未顯得誠惶誠恐,而是大大方方的一揖,「草民梁磐,見過王上。」
黎元龍打量了他幾眼問道︰「你就是白帆幫的幫主?」
梁磐目不斜視的回道︰「正是!」
「你組建的龍舟隊不錯啊,」黎元龍說道︰「遠勝其他。」
「多謝王上贊譽。草民愧不敢當!」
「如今出了一件難事,」黎元龍看著他道︰「你們與神武衛的龍舟同時到達終點,究竟是誰贏了呢?」
梁磐面無表情的答道︰「民不與官爭,既然同時到達,那自是神武衛贏了。」
黎元龍一笑,「梁幫主之意是諷刺孤處事不公了?」
「草民不敢。」
黎元龍目光轉向楊牧雲,「楊卿,這位梁幫主不想與你們爭,你覺得如何呢?」
「王上,」楊牧雲昂然道︰「梁幫主的手下斗志昂揚,一路奮勇爭先,能夠與我們同時撞索,殊為不易。臣覺得,他們後發而先至,我們自愧不如,勝者自然是他們。」
「楊大人何必客氣,」梁磐說道︰「草民的龍舟並未領先你們分毫,這是事實。沒贏就是沒贏,這沒什麼可說的,草民及手下們很是服氣。」
「梁幫主這話有失公允了,」楊牧雲一臉正色的說道︰「你的手下竭盡全力拼搏,並沒有輸。為何一言而抹殺呢?」
兩人的爭論讓黎元龍感到有些驚訝,他對臣下們的爭名逐利,已經習以為常。很多時候,為了一件小事,一些位高權重的人甚至不顧身份,在朝堂上爭的口沫橫飛、面紅耳赤。哪像眼前的兩人,互相謙讓,渾沒把這拼盡全力得來的勝果當一回事。
「好了,你們不用再說了,」黎元龍微笑著打斷了兩人的話,「此事孤已心中有數。」
「請王上御裁!」兩個人似很有默契的齊聲說道。
「你們的龍舟是同時撞索的,這並沒有異議,」黎元龍道︰「孤也不能妄判」頓了頓,抬高語調說道︰「孤宣布,今年的勝者是神武衛與白帆幫。」
兩人不禁一愕。難道今年賽龍舟的勝者是兩支隊伍?
「還不趕快謝恩?」孫士淼在旁提醒兩人。
「王上的意思,草民的隊伍勝了?」梁磐一時未緩過神來。
「天意如此,
孤不能違背,」黎元龍心情大好,「你們孤皆有重賞。」
「多謝王上。」兩人俱各一喜,齊聲道。
「好了,你們下去領賞吧!」黎元龍笑著看了一圈周圍諸人,「看來孤今日是不虛此行啊!」
「年輕人不一味爭強好勝,懂得謙讓,很是難得。」阮廌看著楊牧雲的背影捋須嘆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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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一公布,升龍江兩岸呼聲震天,都說王上英明。
神武衛和白帆幫的人都各自激動的抱成一團。
「楊大人,」下得高台,梁磐朝著楊牧雲施了一禮道︰「不知草民能否有幸請大人您去喝上一杯。」
鄭玉飄然而至楊牧雲的身邊,一把攬住了他的胳膊嬌笑道︰「牧雲,你可是說好了,今晚來我家吃粽子的。」說著瞄了梁磐一眼。
「梁幫主,」楊牧雲臉上略帶歉意的說道︰「本官已有約定,只得辜負你的好意了。」
「無妨無妨,」梁磐一笑,拱了拱手道︰「改日也是一樣,那草民就不打擾楊大人了。」
看著梁磐走遠,楊牧雲吁了一口氣,喃喃自語道︰「這位梁幫主可不是位尋常人物。」
「如何不尋常?」鄭玉眨眨眼,「我瞧著他也沒什麼特別啊!」
楊牧雲淡淡一笑,話音一轉說道︰「侯爺可能等會兒送走王上才能過來,我就先告辭了。」
「你要去哪里?」鄭玉拉著他的胳膊不依道︰「你得跟我一起走。」
「弟兄們還在等我呢!」楊牧雲苦笑,「我跟你去哪里?你府上嗎?你阿娘又不待見我!」
「你就這麼怕見我阿娘嗎?」鄭玉璀璨的眸子凝視著他道︰「有我在呢!你怕什麼?」
「你們一家團聚,而我只是個外人」
楊牧雲話還沒說完就被鄭玉打斷道︰「牧雲,在我眼里你就是我最親最近的人,你不在我身邊,我也不要回去了。」
「你你不會又要去你師父那里吧?」楊牧雲心里一陣緊張。
「這你別管,」鄭玉轉過了身去,「我去哪里,與你何干?」
楊牧雲怕她又使小性子,連忙道︰「那我跟你去還不行麼?我也好久沒見侯爺了。」
「喏,說好了,你可不許反悔!」鄭玉嫣然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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酉時,鄭府。
楊牧雲與鄭可及其家人同坐一桌,感到有些不大自在。太尉大人的家宴上就他一個外人,使他倍感拘束。
與大明不同,過節時安南的達官貴人家里並沒有男女分席而坐的習慣,而是全家一起。
鄭玉輕輕推了一下楊牧雲,示意他給自己父母敬酒。楊牧雲只得硬著頭皮站起,待給鄭夫人敬酒時。她對著自己一笑說道︰「牧雲你也不必太拘謹了,我與侯爺視你與自己的子佷一般,並沒有把你當作外人。」
「多謝夫人。」楊牧雲垂下眼簾不去與她的目光對視。
今日這位鄭夫人對
他的態度頗好,甚為關心的問道︰「牧雲啊,你在我大越的事一直沒有告知家里人吧?」
楊牧雲輕輕嗯了一聲。
「你現在也是堂堂正四品的都統制了,」鄭夫人笑道︰「身邊沒個人照顧怎麼行呢?這樣,我派幾個丫鬟去你那兒」
「阿娘,」鄭玉打斷母親的話道︰「牧雲可是整天泡在軍營里,身邊怎能帶丫鬟呢?」
「哦?你不是說牧雲已經在城中安頓下了住處嗎?」鄭夫人道︰「把人送到那里不就成了?總不能牧雲哪一天回去冷冷清清的」
「多謝夫人的好意,」楊牧雲忙道︰「在下有隨扈在身邊的親隨,他們一直照顧在下。」
「那些個男人粗手笨腳的,怎麼能伺候人呢?」鄭夫人笑道︰「我這幾個丫鬟尚有幾分姿色,而且善解人意,你願意的話,收了房也成,等你家娘子過來,再定她們的名分不遲」
楊牧雲和鄭玉听得臉上微微變色,鄭夫人一番話看似對楊牧雲關懷備至,實際上是讓其她女人把他牽絆住,好使他與鄭玉都不好再來往,看來她從心里還是沒有接受楊牧雲。
「阿娘,」鄭玉心中一涼,有些不高興的說道︰「牧雲的事你就不要再操心了。」
「那怎麼成,」鄭夫人看了一眼身旁的鄭可道︰「侯爺待他有如親生兒子一樣,我若不過問的話,那豈不是失禮?」
「阿娘」鄭玉強忍住氣,正待頂母親幾句。卻听父親開口了,「夫人,這事以後再說,牧雲第一次來這里過節,可得以禮相待。」舉起酒杯,「來,本侯這里先干上一杯。」
楊牧雲和鄭昭連忙舉杯站起,躬身向著鄭可遙相一敬,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阿爹,孩兒也敬您一杯。」小鄭皓女乃聲女乃氣的也學著兩位哥哥端起一個酒杯,捧至鄭可面前。
小孩子可愛的樣子把一桌人都逗樂了,鄭可捋著胡須接過酒杯笑道︰「阿皓大了,知道敬酒了。」
「阿皓,」鄭夫人一臉憐愛的撫模著兒子的頭道︰「你要是覺得悶的話,就去玩吧!」
小鄭皓看看母親,又看看姐姐,搖搖頭說道︰「我不走,我要看著你們。阿娘,你可不要跟阿姐再吵起來呀!」
鄭夫人微微怔了一下,「阿皓,你胡說什麼,今天是過節的日子,我怎麼會跟你阿姐吵呢?」
小鄭皓撅起了嘴,「早上阿娘你就跟阿姐吵了一架,說不讓她去找」看了楊牧雲一眼,收住了下面的話。
家宴上的氣氛一時變得尷尬起來,還是鄭可開口笑道︰「阿皓,你阿娘和阿姐那是在鬧著玩呢!也就你當真了。」不動聲色的舉起酒杯對楊牧雲道︰「牧雲,來,我們再喝一杯。」
楊牧雲心內五味雜陳,也不知今天自己是來對了,還是來錯了。臉上勉強擠出一絲笑意,與鄭可又干了一杯。
為了緩解氣氛,鄭可說道︰「牧雲啊!王上是很看重你的,最近與朝臣們討論想要你出使大明,你有什麼看法?」
「侯爺,」楊牧雲穩定了一下心神問道︰「出使大明的事,已經定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