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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一十五章 宮苑風雲

黎邦基很不情願的站起身來,吭吭哧哧半天才很不以為然的說了一句,「先生,那些草民如何貴重了?難道說我父王比他們還要輕賤麼?」

听了他這一番話,阮廌的臉色立時一沉,轉向黎思誠道︰「四殿下,你怎麼看?」

黎思誠大大方方的站起身來,昂然道︰「君主如船,百姓如水,只有駕馭好舟楫,才能使船平穩的行于水上,不致傾覆。是故荀子曰’水能載舟,亦能覆舟’便是這個道理。」

阮廌听得頻頻點頭,贊道︰「看來四殿下已明了其中的真諦。」又看向黎邦基道︰「三殿下,你可听明白了?」

黎邦基狠狠的瞪了弟弟一眼,低聲咕噥了一句,「巧言令色,就會拍先生的馬屁!」

聲音雖小,卻被阮廌听入耳中,他也沒有生氣,抬高了語調說道︰「為君者,當慎用民力。不然洪水滔天,一個巨浪打來,舟船安能穩于水上?昔年胡季犛篡奪陳氏之位,建號大虞,弄的天怒人怨,以至于明軍打來,我大越百姓無人扶保他,使得他父子皆被明軍活捉,新立之朝轉眼即滅,不是一個很深刻的教訓麼?」

「先生說的極是,」黎思誠應和道︰「想當初先祖起兵,反抗大明統治,我大越百姓群起響應,是以大越得以復國。也是全賴民力支持了。」

「四殿下說的不錯,」阮廌微微頷首,「先王起事于藍山,初時不過幾百人,以大義感召我大越的黎民百姓,于是紛紛投效于先王帳下。轉眼便眾至數千。大明派監軍馬騏領兵一萬來征剿先王,還是大越百姓聞風相報,得以讓先王從容布置,把明軍引至洛水。先王一聲令下,我大越百姓無不奮勇向前。明軍人雖多,卻士氣低落,戰斗一打響,望風披靡」一提起當年的事,阮廌的神色便激動起來,說的眉飛色舞,「是役大勝,馬騏率殘兵撤退。藍山軍生勢大振,吸引了更多的大越百姓前來歸附,很快隊伍又發展到兩萬多人。」

「先生,」黎思誠道︰「大越的百姓幫助先王,而不去幫明軍,所以我們一次次的打勝仗,大越也就復國了。」

「正是!」阮廌捋須說道︰「要知道大明乃是天朝大國,國力軍力無不遠超我大越,硬拼是不成的,得借助百姓的力量才能成就大事。這也就是民為重的本源,誰爭取到了百姓的支持,誰就能開朝立國。先王深諳此道,所以才成此大業。殿下們須得謹記,一定要善待百姓,這樣才能立國長久啊!」

「先生,思誠記下了。」

一老一少一問一答,完全把另外兩個人晾在一邊。黎克昌也就罷了,黎邦基听的渾身不自在,想插話卻找不到機會。立時心頭火起,拿起桌案上的硯台朝黎思誠擲了過去。

黎思誠正專心向阮廌答話,絲毫沒有防備旁邊會有一物飛來。硯台去勢甚急,不偏不倚正中黎思誠額角。

黎思誠啊喲一聲雙手抱頭一臉痛苦的伏子。

阮廌大驚,叫了一聲「四殿下」,便上前察看他的傷勢。鮮血順著黎思誠的指縫溢了出來。

「快,叫御醫——」阮廌大喊。

這時楊牧雲領人巡視到此處,一听有人在里面大喊,便連忙帶人沖進了文華苑。

「這位將軍,」阮廌一見楊牧雲,怔了

怔,便一把扯住他道︰「四殿下受傷了,快叫御醫過來。」

「御醫院離這里尚遠,哪兒來得及叫人過來醫治?」楊牧雲急道︰「還是趕緊把四殿下送過去好,這樣不至于耽誤治傷!」說著上前一把將黎思誠抱了起來,飛一般出了文華苑。

阮廌猶豫了一下,趕忙跟了過去

御醫院在王宮的東南角,路程不近。楊牧雲提氣拔足飛奔,不到一盞茶的功夫便到了那里。

見是四殿下受傷,御醫院院正親自過來診治。

「四殿下傷得如何?」楊牧雲擔心的問道。

御醫院院正姓崇,是一位白須白發的老者,只見他一臉凝重的看看黎思誠的傷口,輕吁一口氣道︰「四殿下傷的不重,涂抹些金瘡藥好好休息一陣子即可痊愈。」

「那就好。」楊牧雲听了這才把心放回肚子里,趕緊和崇院正一起為黎思誠包扎上藥。

「四殿下是怎麼傷成這樣的?」崇院正向楊牧雲問道。

楊牧雲還未及回答,就見阮廌氣喘吁吁的走了進來。

「四殿下四殿下他怎樣了?」阮廌平復了一下心緒問道。

「唔原來是老丞相。」崇院正慌忙上前見禮。

「崇院正不必多禮,」阮廌一擺手急問︰「四殿下現在究竟如何?」

「先生,」黎思誠待楊牧雲給他包扎好傷口,掙扎著站起執禮道︰「不過是一點兒小傷,不礙事的。讓您擔心了。」

「四殿下你不可亂動,」阮廌忙上前拉著他坐下,「牽動了傷處就不好了。」

「先生,真不礙的,」黎思誠臉上勉強擠出一分笑意,「還請先生不要將此事告知父王。」

「四殿下,」楊牧雲拱手道︰「我來時已經見有人匆匆向明慎殿的方向去了,應該是去稟告王上的。」

此言一出,阮廌與黎思誠面面相覷。

「先生,」還是黎思誠先開口說道︰「不過是一件小事,要是父王問起來,您就說是我不小心自己磕踫到的,千萬不要提及三哥哥。」

阮廌嘆了一口氣,默然不語

不多時,黎元龍便在一眾太監護衛的簇擁下來到了御醫院。

楊牧雲、阮廌、崇院正急忙上前見禮。

「臣參見王上——」

黎元龍的臉色有些發青,目光盯著阮廌問道︰「老丞相,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回王上」阮廌剛一開口,就听黎思誠搶著道︰「父王,是兒臣自己不小心撞到了桌角,不怨先生。」

「是這樣嗎?」黎元龍目光看向阮廌,

「這個」阮廌垂下眼簾,不知該如何回答。

黎元龍目光又看向楊牧雲。

楊牧雲躬身說道︰「王上,臣帶人巡視到文華苑,听到里面有人大叫,便沖了進去。見是四殿下受了傷,便趕緊把他送到御醫院來,別的臣一點兒也不知道。」

黎元龍哼了一聲,走上前仔細查看兒子的

傷處,卻見黎思誠頭上雖纏上了紗布,可還是能看到額角、臉側有點點墨斑。遂眉頭一皺,看向崇院正,「你說說,阿誠究竟是被何物所傷?」

「稟王上,」崇院正思忖了片刻說道︰「四殿下額頭上有一寸許長的創口,像是被尖銳的硬物所傷,剛來時傷口周圍沾染了墨跡,臣仔細清洗過了才涂藥包扎的。」

「你都听到了?」黎元龍又看向自己的兒子,「難道桌角上都染有墨跡麼?」

「父王」黎思誠垂下了頭。

「老丞相,」黎元龍的目光最後落在阮廌身上,「你曾教導過孤’君子可欺之以方,難罔以非其道。’你乃先王和孤都敬重的人,還望你實話實說,不要有何隱瞞孤。」

「王上,」阮廌抬起頭說道︰「是三殿下他把一塊硯台扔向四殿下,才導致他受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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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安宮內,阮氏英臉色鐵青,正狠狠的教訓跪在地上的黎邦基。

黎邦基一臉不服氣的在向她抗辯著什麼。

「都是阮廌老兒偏向那個賤種,」黎邦基大聲說道︰「壓根對孩兒不理不睬,孩兒氣不過,這才」

「住口!」阮氏英呵叱道︰「你還敢 嘴,你出手把人傷了就是你不對,上次你把他推進了水里就已經惹了你父王老大不快,這次當真要你父王狠狠懲戒你麼?」

「他一個賤婢的兒子憑什麼搶我風頭?」黎邦基越說越不服氣,「還讓阮廌老兒把我晾在一邊,沒把他砸死算是便宜了他。」

「你」阮氏英氣得渾身顫抖,抓起錦榻上的金如意沒頭沒腦的朝兒子頭上打去,「本宮先打死你這個孽障!」

「王後娘娘,」瞿嬤嬤見了,連忙上前攔住她勸道︰「王後娘娘息怒,現在不是教訓三殿下的時候,這件事王上一定會知道的,得想個什麼法子應對才是。」

「本宮能有什麼法子?」阮氏英喘了幾口粗氣說道︰「他自己惹的禍,自己去跟王上說去,要打要殺,全憑王上好了。」

「不過打傷了一個賤婢生的賤種而已,值得母後你生那麼大火嗎?」黎邦基嘟囔道。

「閉嘴,你是想把本宮氣死嗎?」

「哎呀,三殿下,你就少說兩句,」瞿嬤嬤忙對黎邦基道︰「看把娘娘都氣成什麼樣了?」

「難道我說的不對麼?」黎邦基梗著脖子道︰「他就是個賤種,怎能與我比?還對我要打要殺,至于麼?」

「三殿下」看他這樣子,瞿嬤嬤自己都恨不得上前給他兩個大耳刮子,好讓這位跋扈的三殿下清醒清醒,遂道︰「三殿下,奴婢問你,以娘娘的王後之尊,為何王上不封你為世子?」

「這」黎邦基微一錯愕便道︰「那是父王覺得我還未加冠,未及冊封。」

「三殿下說的對,也不對,」瞿嬤嬤道︰「王上當年還不及你大時,就已經被先王冊立為世子了。而大殿下未加冠時,也因當時楊氏賁為後,被王上立為世子的。可王上獨獨為何遲遲對殿下你置之不理呢?」

黎邦基語塞。

「嬤嬤你對他多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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