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見到我家小公子之前,我可以答應你。」虯髯壯漢淡淡說道。
「好!」楊牧雲將手中單刀擲于地上
一行人在微露的晨曦中頂著風雨走在密林里一條泥濘的山路上。
「夫君,」紫蘇看看周圍將他們圍得緊緊的一眾青衣勁裝漢子,向楊牧雲緊緊靠了靠,「寧公子呢?他在哪里?」
「他」楊牧雲不知從何說起,在寧祖兒被巨浪卷走前的那一刻,由于紫蘇的呼救,他沒有抓緊他的手他沉默了片刻,用盡量平靜的語氣說道︰「他掉進了河里,恐怕已經」喉嚨像是被哽住了,下面的話再也說不下去。
「啊」紫蘇吃驚的瞪大了眼楮,「他怎麼會掉進河里?他武功是那樣的高」
「都怪我,沒能及時出手救他!」楊牧雲臉露痛苦之色,滿是自責的說道。
「不,」紫蘇握著他的手緊了緊,黯然道︰「要怪就怪我,是我連累你們了。」
兩人正互相安慰著,只听有人哈哈一笑,不禁抬眼看去,只見那虯髯壯漢轉過身,一臉古怪的看著他們。
「楊大人,」他嘴角掛著一絲戲謔,「你現在若好好的呆在京城的話,你身邊的人都會沒事的。」
楊牧雲默然,紫蘇卻看著他說道︰「你們是什麼人,為什麼要襲擊我們?」
「他沒告訴你麼?」虯髯壯漢略帶詫異的瞥了楊牧雲一眼,「看來有些事你還是不知道要好些。」
「你們是韃子麼?」紫蘇又問。
「夫人,」楊牧雲打斷了她的話,「別問了,我們跟著他們走就是了。」
「夫人?」虯髯壯漢眼中閃過一抹異色,隨即嘖嘖連聲贊道︰「這位便是楊大人你的夫人麼?當真是人間絕色,比那穆姑娘可是漂亮多了,怪不得穆姑娘對你是滿腔的怨恨呀!」
「穆姑娘是誰?」紫蘇目光轉向楊牧雲,似是向他詢問。
「她」楊牧雲輕咳了一聲,沒再說下去,只有他知道,穆雲卿便是林媚兒。
看著楊牧雲躲閃的目光,紫蘇心中大恨,在他胳膊上重重的擰了一把,「好呀,和我不在一起的日子里,你又勾搭了哪個女人?快說!」
「哎喲!」楊牧雲吃痛叫道︰「好端端的你發什麼瘋?我那里勾搭了什麼女人?」
「你還想瞞我,」紫蘇看了一眼虯髯壯漢,「人家會無緣無故的提起一個穆姑娘麼?」
楊牧雲啞口無言,只是苦笑著搖了搖頭。
虯髯壯漢有些看不過去,出言制止道︰「楊夫人,你且不要動怒。」見紫蘇向自己瞪了一眼,笑了笑勸解道︰「楊夫人,楊大人年紀輕輕就已經是明廷兵部的一員高官了,以他的身份地位,就算是娶個三妻四妾也平常的緊,你又何必發那麼大火呢?」
「你」紫蘇還想再說幾句,但想這話原也不錯,于是緩緩嘆了口氣。
「這女人的醋勁兒可真大,」楊牧雲伸手揉了揉她方才擰疼了的地方,想到絮兒因為對自己產生好感,便被紫蘇打發到了國色館,不由心中暗道︰「這樣也好,方才一番話正巧替我掩飾了我與林媚兒之間真正的關系。」正心思念轉間,雨下得仿佛又大了起來,他抹了一把打在臉上的雨水,眯著眼向前看去,前方的密林變得稀疏起來,露出一大片恢弘的殿宇。
「看起來像是一座寺院,」楊牧雲側目睨了一眼那虯髯壯漢,只見他的目光也盯向那片殿宇,臉上露出一絲喜色,「元琪兒和察合台使團一行人都在那里麼?」
黎明時的天光終于驅走了昨晚最後的一抹夜色,可鉛雲低垂,天空依然晦暗異常,雨漸漸又下得大了起來。
身在甘塘寺客房元琪兒的心情跟這天空一樣陰沉沉的,有些格外沉重,她謀劃了這一切,在東廠、錦衣衛還有兵部的眼皮子底下將一應軍械物資從京城里運了出來,可偏偏這
時,老天卻給她下了一場大雨,將她通向成功的坦途生生擋住了。
「如果這雨晚下一天,我就能將這批軍械物資帶到草原上了。」元琪兒看著窗外朦朧的雨幕,恨恨的握起了拳頭。
正心煩意亂時,「篤篤」響起了敲門聲。
「進來」她迅速恢復了平靜,飄然轉過身來。
「吱呀」一聲門開處,他身旁那個叫海力木的瘦長漢子閃身快步走了進來。
「小公子」海力木躬身一禮。
「這麼早你急著過來,莫非是明廷發現了我們的動向?」元琪兒見他一臉沉重,心中不由一緊。
「額日圖回來了。」海力木稟道,「他帶著人發現了追蹤者。」
「他跟人交手了?」元琪兒不禁臉上變色,「明廷派來了多少兵馬來追我們?」
「對方只有三個人,」海力木緩緩說道︰「其中一人已被打下河去,被河水卷走了,另外兩人被額日圖帶回來了。」
「嗯?」元琪兒微感詫異,乜了海力木一眼,「他為什麼不把那兩人都殺了?」
「因為他覺得其中一個人小公子肯定會感興趣的。」海力木說道。
「還會有我感興趣的人麼?」元琪兒唇角微微翹起,「要知道,我對敵人是從不感興趣的。」
「可他不同,」海力木說道︰「這個人是兵部的楊牧雲。」
「哦?」元琪兒一雙俏麗的眸子微微眯了起來
清晨,雨驟風急,天空晦暗得如同黃昏,咆哮的白羊河水翻滾著巨浪向東南方向涌去。
蹄聲,十幾名騎士策馬沿著河邊也向東南方向馳去。
「哈森巴雅爾大人,我們還要往前尋找麼?」一位騎士向最前面領頭的一位身材魁偉的騎士說道。「水這麼急,水性再好的人也都被淹死了。」
「是麼?那你找到他的尸體了麼?」身材魁偉的騎士冷冷地說道︰「額日圖大人說過,找不到人也得把尸體追回來。」
「可再向前去就是通州城了,」那位騎士說道︰「再找不到他,難道我們要進城麼?」
「你說呢?」身材魁偉的騎士冷冰冰的看了他一眼,「如果找不到他,你就提著自己的腦袋去見額日圖大人吧!」話音一落,所有人都激靈靈打了個寒顫。
「哈森巴雅爾大人,你看那邊」一名騎士向前指去。河邊的草叢上黑乎乎的似乎趴著一個人。
「下馬!」哈森巴雅爾大聲喝道,「嗆」的一聲拔刀出鞘。
十幾名騎士紛紛下馬,高舉手上閃亮的彎刀向著那人圍了上去。
慢慢接近那人後,他們方看清楚,他身上穿著一身深青色勁裝,臉面朝下趴在地上。
「好像是熊會主手下的人。」一名騎士說道。
哈森巴雅爾繃著臉向他使了個眼色,「你去把他掀過來,看看究竟是誰?」
那名騎士握著彎刀小心的走上前去,不時揮舞幾下。來到那人跟前,用刀身拍拍他的脊背,那人身體僵直,一動不動,像是已經死了。那名騎士大著膽子彎下腰來,雙手抓住他的肩膀將他扳了過來。
在清晨的曦光下,一眾騎士看清了他的臉,那人整個面容呈青灰色,雙目緊閉,臉上好長一道刀疤,全身冰涼僵硬,早已斷氣多時。
「青龍會的斷魂索瞿非,」一名騎士驚愕的說道︰「是他將那人扯到河里的,沒想到他的尸首竟然漂至這里。」
「既然找到了瞿非,那人的尸體應該也在附近,」哈森巴雅爾陰冷的目光一掃周圍的人,「你們都散開了去,好好找一找,找到他的尸體後把頭割下來帶回去復命。」
眾人應了一聲,便散開了去。
一名騎士來到一顆樹下,將刀收回刀鞘,便迫不及待的解開褲子方便起來。這時一條索套從樹上垂至他腦後,他解完手轉過身,下頷剛好伸進索套里,索套一提,倏然勒緊了他的
脖頸。他悶哼一聲,伸手去抓,索套將他整個人吊了起來,他雙腿在空中亂蹬了幾下,便一動不動了
「咦?那棵樹下好像躺著一個人,」一名騎士向前一指,對身邊的同伴說道︰「我們過去看看,肯定就是我們要找的那個人。」兩人持刀快步來到樹下,將倒在地上的人翻了過來。「是嘎魯」其中一人剛驚呼出聲,脖頸登時被緊緊勒住,倏的一下迅速吊在了樹上。另外一人大驚,連忙退後幾步,持刀護住全身,「是誰?出來!」他顫聲喝道,一條黑影在他面前飄忽閃過。「鬼」他怪叫一聲,轉身欲跑,陡然覺得喉頭一涼,視線變得模糊起來,沒跑出幾步便撲倒在地,身子扭曲了幾下便一動不動了
哈森巴雅爾眼楮凝視了一下四周,除了沙沙的雨聲外,一切都靜得出奇,一絲不祥的預感涌上了心頭,他對身邊的一名騎士說道︰「快,烏恩,快把所有人叫回來。」
那個叫烏恩的騎士一動不動,仿佛一根木樁子一樣矗立在那里。
「你的耳朵聾了麼?」哈森巴雅爾吼叫著轉過身推了他一把,「快去,快」話還未說完,木樁子一樣的烏恩就撲通一聲倒了下去。
鮮血汩汩的從他背心流了出來,哈森巴雅爾驚恐的退後了幾步,手握彎刀的手也不禁顫抖起來。「什麼人?快出來,有種的話就堂堂正正站出來跟我大戰個三百回合。」
一聲輕笑自他背後響起,他忙轉過身來,緊張的注視著周圍的一切,額頭不禁冒出了冷汗,跟雨水混在一起,順著他臉上的溝壑流了下來。
「三百回合?」一個幽幽的聲音響起,「用不了三個回合,你就得倒下。」
哈森巴雅爾將手中單刀在身周舞得密不透風,不停的大叫︰「你是誰?快出來。」驀然看見不遠處一條人影背對他而立,他停下刀,呼呼喘著粗氣,一雙眼楮一瞬不瞬的盯著他。
那條人影緩緩轉過身來,只見一張無比俊秀的面龐沖他一笑,露出兩排雪白的牙齒,「我們又見面了,韃官大人。」正是寧祖兒。
「你還認得我?」哈森巴雅爾頗覺意外。
「凡是我見過一面的,又豈能忘記,」寧祖兒說道︰「那日我陪同楊牧雲初到京城,就踫見你這無法無天的韃官帶著手下騎著馬在鬧市橫沖直撞,為此楊牧雲還出手將你們教訓了一頓,這一頓打你還記得麼?」
哈森巴雅爾大吼一聲,沖上前揮刀向寧祖兒劈去。刀鋒過處,人已消失不見。
「你是殺不了我的,」寧祖兒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
哈森巴雅爾轉過身,橫刀向身後削去,刀鋒還未回轉,一件冰冷鋒銳之物已抵在自己咽喉。
「就你這身手還想跟我大戰三百回合麼?」寧祖兒譏笑道,見他目光向四下看去,便道︰「不用再看了,你的手下都已經死了,活著的就只有你一個人。」
哈森巴雅爾身軀一震,握刀的手便垂了下來。
「說,察合台使團的人現在哪里?」寧祖兒臉一寒,問道。哈森巴雅爾不答,他身子抖了一下,一縷血水自他嘴角流了出來。
「不好!」寧祖兒撤劍想去阻止,但已經晚了,哈森巴雅爾魁偉的身軀倒了下去。寧祖兒伸手去探他的鼻息,已沒了生氣。
「好厲害,嘴里居然藏著毒藥。」寧祖兒眉頭一皺,直起身來。不遠處,十幾匹馬還立在那里。
寧祖兒走上前去,騎上一匹最高大雄駿的馬,穿過雨幕,向上游西北方向馳去。
一切又恢復了寂靜,就像從未發生過什麼事一樣。
在甘塘寺的一間客房里,站著楊牧雲和紫蘇兩人,元琪兒的目光在他們身上一轉,卻落在了紫蘇身上。
「這世上居然有這麼美的女人。」元琪兒心下由衷的贊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