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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奇遇(四)

「十四,你遞了條子要去山東是為了何事?」

「兒臣已經得知造琉璃火的匠人在山東,此次前去是要出琉璃火的造法。」

「那匠人定然將此看的比命還重,怎麼會輕易給你。」康熙平淡的說道。

「父皇,兒臣也是從听人所說。此事已經傳到京城,山東官員自然知道。兒臣此次去,能救了那匠人的命。他怎麼會不給。」

康熙听到這里,微微一笑。卻不說話,只是指了指座位。老十四先謝恩,才規規矩矩坐下。

康熙換了個舒服的坐姿,「昨日我叫老四過來,他說已經見過那匠人。听他說那匠人的言行,若是我年輕時候遇到,當時就將此人已江洋大盜拿下入獄。老四說,那人能把真話說的和假話一樣,著實有趣。」

老十四一听心里面有些失落,沒想到還是被老四佔了先機。不過老八之前已經說過這等可能,也有了應對,便答道︰「父皇,兒臣沒見過那匠人,也不知那人是什麼樣子。只是兒臣試過這琉璃火,覺得此物對行軍甚是有用。」

看康熙對這話明顯有興趣,老十四就把自己的實驗簡單講給康熙。康熙听完卻不對琉璃火作評價,而是問道︰「你為何覺得那匠人要死了?」

「父皇,造物件便是一步步造。官員得知此事,定然想立刻拿到琉璃火獻給朝廷。要多久才能造好,他們全不在意。只覺得逼迫就能拿到。這大概還是好的。更有官員想拿到秘方獻給朝廷,就嚴刑拷打逼問。兒臣去一趟,只是不想讓這方子失傳。」

「有長進。」康熙淡然答道︰「你既然要去山東,去見見你娘,問問她有什麼要帶的沒有。」

老十四心中大喜,一來是得到父皇的應允,二來是能多見母親一面。臉上已經忍不住笑開了花。

康熙看到兒子因為能見母親而歡喜,心里也有點暖暖的。揮手示意十四趕緊去。

見完母親,老十四開始做出京的準備。皇子非有旨意不得出京,所以皇子一旦出京必然會在官場造成很大影響。八哥說過,既然目的明確,就快去快回,莫給人留下口實。

但是想來想去,老十四還是趁著夜色去了老八那邊。兩人一見面,老十四就將康熙對老四的那段話講給老八。

老八眉頭微皺,想了一陣後說道︰「十四弟,咱們讓老四佔了先機。」

老十四點頭應道︰「八哥,我也如此覺得。不過你覺得這先機在哪里?」

「父皇曾經給老四下過喜怒無常的評價。後來老四就改了性子,上次辦事有功,又請父皇除了這句話。父皇也應允了。這次父皇說,若是他年輕時候遇到那名匠人,就直接將其下獄。再想想老四所為,你覺得如何?」

老十四輕輕咬了咬嘴唇。其實他也覺得父皇那句如同一根刺般扎在心頭,卻不敢去觸動。此時被八哥將這根刺挑明,心中反倒更難受。

自從康熙四十七年第一次廢了太子,四十八年雖然恢復了太子,又在康熙五十年二次廢了太子。自此再不提立太子的事情。

然而從第一次廢了太子,就給了皇子們爭奪皇位的希望,諸位皇子們都開始行動起來。經過這些年的紛紛擾擾,老大、老二、老十三已經被圈禁。被認為最有希望奪取皇位的老八也被父皇徹底嫌棄,經常敲打。現在被公認有機會的只剩下老四和自己。

自己和四哥胤禛不僅是一個爹,還是同一個娘。就讓這場較量更不能有絲毫差錯。

正如老八所說,父皇是在稱贊老四已經不再是以前那喜怒無常的性子,甚至能看出別人看不到的地方。既然老四已經做到這個程度,自己又該如何呢?

焦慮中就听老八說道︰「十四弟,你不用擔心。老四不過是在取巧罷了。」

老十四立刻打起精神,「八哥,這該怎麼講?」

老八淡然講述起他的看法。老四沒有因為一己不快對那匠人動手,反倒得知了琉璃火是誰造的。這的確讓老四看起來雍容大度,也避開了各種麻煩。但是老四卻不懂軍事,並不明白琉璃火在軍隊上的價值。

老十四速來被認為是皇子中最懂軍事的一個,就能看穿這點,進而請求將秘方要出來。能做到這點,已經展現出和老四各擅勝場之處。若是能將琉璃火配方要出來,自然盡了全功。在康熙眼中定然在老四之上。

「八哥,可這匠人定然把此秘方看得比性命還重。」老十四忍不住用了老爹的話。

「父皇將老四的話說給你,正是要試探你。我以為一個人竟然敢說真話,定然有所求。雖然不知道為何老四說,那人能把真話說的和瞎話一樣,你遇到那匠人,就信他所說的話。」

老十四覺得心中的疑惑已經被老八解釋清楚,趕緊起身告辭。回家的路上盤算著該如何與那名匠人交談,又覺得還是不太能想出一個確定成功的思路。

又想到老八那句‘一個人竟然敢說真話,定然有所求’,心中好像又被什麼刺了一下。老八這話听起來也像是在暗指什麼呢。

天還沒亮,老十四就上了船。此時黃河還是走淮河河道入海,乘船可比騎馬舒服得多。此時在未來黃河河道上的是一條名為‘大清河’的河流。這名字從明朝時候就有了,指的是這條河的澄清度。

船只轉入大清河,老十四在距離張店最近的路口下船。在下船之前,這個路口已經豎起的旗子就被老十四看到。皇子私自出京是大忌,會立刻被剝奪所有特權,甚至圈禁。

但奉命出京就是另外一回事。前面有快馬開道,身邊皆是高頭大馬的侍衛兵丁互動,一路上毫無阻礙,徑直進了淄川縣。

在縣衙門口停下,縣衙門口已經跪了知縣與差役。老十四跳下馬,說句「起來吧」,隨即直徑入了衙門。衙門破爛不堪,明顯年久失修的模樣。知道這是衙門的習慣,老十四也不在意。

有侍衛放好交椅,所謂交椅就是一種高腿折凳,老十四坐下。等知縣進來,開口就問︰「你們縣里有個叫霍崇的,他此時在哪里?」

知縣臉色一變,用江浙味的京華遲疑著答道︰「貝勒爺要找此人?」

老十四根本不想拖延,追問道︰「此人現在哪里?」

「這……,下官去差人找他。」知縣低頭答道。

老十四冷笑一聲,「我是問你,你知道他在哪里麼?你可想好了再說,若是欺瞞,我回去就稟報皇上。」

知縣一听,嚇得立刻跪下,「回稟王爺,此人正在縣衙牢中。」

老十四听到這話終于放下心來。這一路上他也想過些最糟糕的可能,其中之一就是有人把這個匠人弄死了。若是如此,雖然辦事那人好不了,自己可就顏面無光。既然那匠人還活著,就再好不過。老十四命道︰「把他帶來。」

沒多久,鎖鏈聲響。一個高大的男子被帶了進來。就見他比旁邊的身材中等的獄卒高了大半頭,應該有些天沒剃頭了,腦袋上毛茸茸的。

雖然臉上有被打過的痕跡,這名男子看著倒是沒有萎靡不振。見到老十四,這人跪下說道︰「小人給王爺請安了。」

看到這套,老十四莫名的就覺得有點明白了老四為啥說這人有點江洋大盜的意思。被人抓起來,還突然被叫到王爺面前,這人好像都沒怕的。不怕就算了,也不給自己喊冤。言行間還遵守禮數,怎麼看都不是個好人。

但想到自己要與老四在此事上分出個高下,老十四把這種感覺藏到心里,問道︰「你叫什麼?」

「小人名叫霍崇。」

「霍崇,你那琉璃火的方子可願意獻給朝廷?」說完,老十四盯著低著頭的霍崇,就听霍崇答道︰「小人願意把這方子賣了。」

……老十四覺得自己或許听錯了。這廝明顯是因為不願意交出方子才被抓,怎麼就願意賣了呢?

想斥責霍崇說瞎話,又覺得自己這沖動有點奇怪。既然霍崇肯賣,難道不是件好事麼?

好在已經听說過霍崇這廝‘能把真話說的和瞎話一樣’的能耐,老十四覺得自己心緒還算穩定。便問道︰「你為何肯賣?」

「既然是王爺要買,小人賣給王爺。其他人知道了這事,就不會再打小人的主意。」

老十四听到這個解釋,只覺得霍崇這話從道理上的確如此,可就是感覺有點假。不覺的試探道︰「只是如此麼?難道就沒點別的念想?」

「若是王爺肯給小人一條活路,現在山東巡撫大人許本地人捐功名,還求王爺舉薦小人。」

老十四覺得自己蒙了,震驚中忍不住問道︰「你還想當官?」

「小人只想捐個功名,不想當官。」

「不想當官,為何要捐功名?」

「小人若是能捐個功名,好歹能在村里安穩度日。不會被官府隨意抓起來。小人從沒想過要當官,可小人也不願意這麼朝不保夕。捐個功名只求保命。」

老十四只覺得自己以前的準備在這個霍崇面前全落了空,更沒想到的是,居然有如此簡單明快的選擇放在面前。看來老四的評價是對的,面前這廝真能把實話說的和瞎話一樣。

而老八的評價也是對的。一個人都敢說真話了,定然有所求。

主動權在自己這邊,老十四覺得輕松許多,正想刁難兩句,就听知縣對著霍崇怒道︰「大膽刁民,貝勒爺親自到這里,是給足了你面子。你不說為國家所養,反倒仗著有點偏方,要挾王爺。你這是死罪!」

听了這話,老十四心中大大不快。這狗屁知縣自己沒能從霍崇這里逼出秘方,此時反倒狐假虎威的聒噪起來。老四尚且沒有動這霍崇,難道自己要把霍崇逼死不成?如此結果被父皇知道的話,父皇會怎麼看自己。

想到這里,老十四覺得霍崇所說的並非不能接受。便說道︰「霍崇,現在就讓他們跟你到你作坊。他們學會了方子,本王就保你個功名。」

就見霍崇立刻叩頭,歡喜的大聲說道︰「謝王爺給小人一條活路。」

不過一天,老十四的手下已經獲得了秘方,還帶了親自制作出來的琉璃火。老十四擔心這些人不老實,自己親自試過。果然與京城中的琉璃火一樣。

再讀了霍崇的秘方,就見上面步驟清晰。雖然自己沒做過,只是讀了就覺得自己完全能照做。除了琉璃火,手下還帶回來了兩個酒壇子,上面的紅紙上用鱉爬般的字寫了‘酒精’‘醋精’。這兩個詞在秘方上也出現,還有專門講述關于制作酒精醋精的方法。

老十四還覺得不放心,又讓手下在自己面前親自演示制作琉璃火。果然,用了霍崇提供的材料制作出了和京城那邊品質相同的琉璃火。

此時,得知十四阿哥突然到了淄川縣的山東巡撫李樹德也趕到了縣城。老十四隨便寒暄幾句,就對李樹德說道︰「李巡撫,這霍崇獻上制作琉璃火的秘方。讓他捐個功名,如何?」

李樹德愣了愣,有些支支吾吾。老十四笑道︰「我覺得這霍崇當不了官,霍崇自己也說不想當官。不調用他就好。」

听到這里,李樹德才問道︰「不知貝勒想舉薦他幾品官?」

老十四登時明白李樹德這廝也是官場老油子,賊精,立刻答道︰「我要舉薦他?他算個什麼東西,讓他自己捐功名!」

李樹德听到之後神色自若,叫過旁邊的人詢問還剩下啥職位。隨便挑了個一听就不可能讓捐功名的人能當上的六品官。

等事情辦完,歸心似箭的老十四只在這破縣衙門窩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就立刻啟程。越是早去早回,越能顯出自己做事的能耐。

回去的路上,老十四滿腦子想著自己與老四之間的爭奪。至于淄川這麼一個小縣里頭的工匠,完全從腦海里忘的一干二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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