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回到顧宅,岳綺羅就迫不及待的甩開了周游的手。
她眉頭輕皺著,神情有些不滿,「你的手太冰了,握著就好像一塊冰一樣,你以後沒什麼事,就不要踫我。」
周游︰「……」
這話說的,怎麼好似老夫老妻之間的抱怨一樣。
還沒等周游說出嫌棄岳綺羅的話,她就立刻岔開了話題,不給周游這個機會。
「剛才你拉著我跑什麼,我怎麼感覺到剛才有股熟悉的氣息,還沒來得及好好感應一下,就被你拉走了!」
說到這里,岳綺羅立刻回過神來,她用懷疑的目光打量了一下周游,然後突然身子前傾,把臉湊了過來,和周游的臉都要貼到一起去了。
「師弟,我現在才反應過來,你是故意的,你不想我接觸到屋里的那個人對不對?
不對啊,咱們兩個剛剛從井底月兌困,這都已經過去百余年了,這里又沒有咱們認識的人。
哦,我知道了,你在觀察的,是不是破壞了封印,把咱們救出來的那個人?」
周游抿了抿嘴,他也知道,以岳綺羅的聰明勁,有什麼事根本瞞不住她,這事的漏洞太大了一些。
想到這,周游索性也干淨利索的承認了下來,「沒錯,那人就是救咱們月兌困之人,作為現世的修行人,咱們這兩個百年老妖怪,可不得好好觀察一下,以免人家再把你封印起來。」
周游老神在在的解釋道,「我是不怕的,師兄我一直都低調行事,不像你一樣,剛出來就殺人,你等著吧,早晚會有人收拾你!」
「咯咯咯!」
听完周游的話,岳綺羅忍不住大笑起來,聲音回蕩在顧宅上空,頗有一種鬼宅的意思。
「這都百余年過去了,師兄們也早已死得一個不剩,這世界上啊,能對付得了我的人,還真不一定有!」
「師妹,你莫要太過囂張了,需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你行事太過張狂的話,人不收你,天也收你!」
「哼!那我倒要看看,到底有什麼人敢來收我!」
岳綺羅不屑的冷哼一聲,不過周游的話也提醒了她,救他們二人出牢籠的修行者,肯定有些手段,要不然也不可能破壞得了太極石門。
想到這里,岳綺羅身影悄然消失在了顧宅,不知所蹤。
周游也沒在意,找了一個房間,打算好好睡上一覺,雖然作為魂魄形態,他並不需要睡覺,不過作為人類的一些行為習慣,周游並不打算舍棄。
他可不希望有朝一日,做鬼做時間長了,連身為人的事情都忘記了。
一個多時辰之後,岳綺羅翩然歸來,她徑直的找了一個房間,掏出剛剛找到的剪刀和黃紙,重操舊業,開始裁剪起紙人來。
一夜無話。
第二天周游再次見到岳綺羅的時候,她已經搖身一變,身上的大紅嫁衣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身破爛衣服,好似乞丐一般。
只是配上她秀美的臉蛋,這小乞丐立刻變得我見猶憐起來。
岳綺羅專門在周游面前晃悠了一圈,展示了一下她最新的裝扮。
「怎麼樣,師弟,我現在的打扮不會引人注意吧?」
「你打扮成這樣是打算干什麼?」周游有些奇怪的看著她,「而且你這鞋子怎麼沒有換上一雙,這不是最大的破綻嗎?」
岳綺羅俏生生的低頭看了看自己的紅繡鞋,撇了撇嘴,也不在意。
「被發現就被發現吧,我又不在乎。」
岳綺羅無所謂的說道,自從發現自己已經被封印了百余年,故人全部都已逝去,她的心態就有了略微的變化。
不死不滅的生命,無疑太過漫長了一些,不給自己找點樂子的話,她會發瘋的。
自顧自的點點頭,岳綺羅似乎對自己的這身打扮非常滿意,然後她蹦蹦跳跳的向外走去。
任誰看到了,都會以為這是一個十幾歲,天真爛漫的小姑娘。
卻不知道,少女的外表下,卻隱藏著一個老妖怪。
周游暗自搖了搖頭,知道她這是盯上了無心,去找樂子去了,他也不打算管,岳綺羅的目標太過顯眼了一些,無心又不是一個傻子,很容易就會看出破綻來。
不過周游的破綻更大,岳綺羅至少還有肉身,還是一個人,而周游,卻徹頭徹尾的是個魂體,以這種形態去接觸無心,擺明了不懷好意。
如此說來,自己要先找具肉身才是。
周游模了模自己並不存在的下巴,周身一轉,一股陰風吹過,他的身影已經消失在了顧宅。
作為一個百年老鬼,周游早就擁有了陽光下行走的能力,像是初生的小鬼,陰氣不穩,被陽光一曬,立刻就會潰散,免不了魂飛魄散的下場。
而周游現在陰氣早已凝聚在周身,凝而不散,陽光對他雖有影響,卻也不會造成太大傷害。
在文縣上空轉悠了一圈,周游尋到了一個陰氣最重的方向,旋身朝著那里飛去。
幾個呼吸的功夫,周游就陰氣森森的出現在了一片亂葬崗中,鬼氣散開,亂葬崗中啃食尸體的飛禽凶獸,立刻如同見到了天敵一般,四散而逃。
亂葬崗這種地方,陰氣極重,也非常容易催生出一些妖魔鬼怪來。
但是周游氣勢放開之後,亂葬崗中所有的邪祟都不敢冒出頭來。
清理了一下現場,周游扒拉了半天,終于找到了一具還算完好的年輕人尸體。
這個年頭,軍閥混戰,民不聊生,每天都有死人。
不管老幼,死亡都會平等對待每一個人。
而在發現死人之後,也不會出現好心人幫忙收尸的事情發生,統一的處理結果,都是扔到亂葬崗來,下場不是被野獸吃掉,就是慢慢的風干,成為骷髏。
周游皺了皺眉頭,想要找到一具合適的尸體,並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情,他又不會為此專門去殺掉一個人,為今之計,只能講究一下了。
打定了主意之後,周游合身一轉,整個人就融進了尸體之中。
幾秒鐘之後,原本躺尸的尸體突兀的睜開了眼楮,黑色的眼仁,佔據了整個眼眶,一看就不是活人能夠擁有的。
而且因為野獸的啃食,尸體的胸膛處已經破開了一個大洞,內髒已經出現了缺失。
只不過這具尸體已經是周游能夠找到的,最年輕最完整的尸體了。
將就著用吧!
周游心里感慨一聲,陰氣散出,先是堵住了胸口的大洞,然後再滋養了一下這具僵硬的肉身。
等完全適應了之後,周游這才慢慢的從地上爬起來,行動之間,周身骨骼依舊發出卡吧卡吧的響聲。
周游宛若機械一般,艱難驅動著,與此同時,臉上也在不斷擺出各種表情,努力讓自己看起來更像活人。
從亂葬崗走回到文縣,周游控制著尸體,已經宛若活人一般了。
走進文縣,來往的行人,見到周游之後,全部露出嫌棄的表情,都意識的繞著他走。
這具肉身畢竟是從亂葬崗里找出來的,蓬頭垢發,各種污漬,比之乞丐還要淒慘幾分。
周游故意嗅了嗅,很可惜,他早就已經沒有了各種感官,自然聞不到自己身上的臭味。
不過這種糟糕的形象,想要接近無心,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俗話說得好,馬靠鞍裝,人靠衣裝,先去借幾身衣服穿再說。
「去,去,去!哪里來得叫花子,趕快出去,不要影響我做生意。」
周游剛剛踏進一家裁縫店,掌櫃的就從櫃台前走出來,滿臉嫌棄的驅趕著周游。
「掌櫃的,你看著我的眼楮。」
周游聲音沙啞的說道,仿佛粗糙的沙粒在一起摩擦一樣,艱澀刺耳。
只不過掌櫃的已經下意識的看向了周游的眼楮,一道黑芒閃過,掌櫃的神情立刻變得呆滯起來。
「這位先生,你想看看什麼?」
半個時辰之後,周游煥然一新的走出了裁縫店,一身極為貼合的長袍,純棉打底,保暖靚麗,讓周游的神采,差不多能恢復到以前的五六分吧。
掌櫃把周游恭恭敬敬的送出了店,一直彎著腰直到周游的身影消失不見,等他重新直起身子的時候,眼神中已經恢復了清明,搖了搖腦袋,該干什麼干什麼去了。
重新以人身走在文縣的大街上,周游感覺什麼都是新奇的,只可惜他雖然佔據了肉身,卻難以獲得感官上的刺激。
所以不管是美食,美酒,還是去往煙花之地找樂子,周游都是有心無力。
好在多年的不做人生涯,讓周游早就已經習慣了,找不了樂子就不找,也不算什麼大事。
閑逛了大半個時辰,路邊幾個行人的談話聲,引起了周游的興趣。
「那顧大人真是好大的排場,手下的副官娶姨太太,就搞得如此闊綽,這要是他自己娶姨太太,那不得整個文縣都人盡皆知。」
路人的話中羨慕里夾雜著嫉妒,恨不得取而代之,現在娶姨太太的人是他才好。
「你也就說說酸話了,人家顧大人要人有人,要槍有槍,就算排場搞得再大,誰能管的著了?」
「嘿,你們兩個,別說了,要不要找地方去喝兩杯?我請客。」
「你請客?那走著,我知道最近剛開了一家酒樓,正沒機會去嘗嘗鮮呢!」
「……」
四個路人的身影早已遠去,周游收回目光,饒有興致的朝四人相反的方向走去。
果然,沒有走出多遠,就見到了一番熱鬧的景象。
一棟酒樓前,身穿軍服的大頭兵,非常的顯眼,普通人排著隊,正朝著酒樓里面走去,沒看到正主,只有兩個軍官模樣的兵正在登記客人的禮物。
周游使了一個障眼法,施施然的越過人群,走進了酒樓之中。
一進酒樓,立刻就有大頭兵引著他來到一處桌前坐下。
顧玄武之所以為了副官娶姨太太的事大張旗鼓,主要是因為他剛剛打下文縣沒有多久,這正是一個讓文縣鄉紳前來巴結他的好機會。
一些重要的人物,早就被顧玄武接待到了主桌上,像後邊來得這些人,都是前來送禮的,為的就是希望能吸引顧玄武的一二注意,結交一番。
所以周游落座之後,除了相鄰之人沖著他點頭示意之外,其他人都眼巴巴的看向主桌所在。
主桌上,除了顧玄武和今天的主人公張顯宗之外,其他人都是文縣有頭有臉的人物。
周游對這些人沒有興趣,他目光游移,最後放在了一個老頭身上,那是一個正在說書的老頭,到了周游眼里,卻能看出他的一些底細來。
這老頭深藏不露,是個有法力在身的人。
而且他的心思很明顯的沒有放在說書上,而是帶著憤怒的不斷向主桌上的一個富態員外。
正午時分已到,每個人都感到了饑腸轆轆,菜肴也不斷的端了上來。
就在這時,一道晦暗的力量一閃而過。
周游看得清楚,那說書先生,把一道晦暗的法力,附在了富態員外的眼楮上。
然後就見那富態員外看著桌上菜肴的眼神好似見鬼了一樣。
障眼法?
周游心中閃過這個念頭,也不知道那富態員外怎麼得罪了這老頭,讓其出手整治。
周游心中一動,腦海中的記憶迅速翻動,他很快就找到了相關回憶。
原來如此,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小事而已,不過卻能引出無心來。
周游模了模下巴,考慮自己是不是要橫插一腳,就此和無心結識。
正想著事情,沒想到主桌那里,那位富態員外不知道看到了什麼惡心的事物,直接沖著一桌子菜噴了出來。
那場面,可謂是飛流直下三千尺,直接讓所有人都沒了食欲。
一場好好的喜宴,就這樣被攪和了,顧大人心里憋著怒,卻沒忍著沒有發出來,倒是當事人張顯宗,卻顯得不是很在意,一直都是神游天外的模樣。
富態員外蘇先生被下人急慌慌的帶走,顧大人重新招呼著喝酒吃菜,但是這場喜宴卻顯得沒有滋味起來。
不過小半個時辰,眾人就散的散,走的走,酒樓瞬間冷清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