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頓氣沖沖的從巡捕房離開,被每個巡捕都看在眼里。
隨後,命令下達,周游被直接停職,與周游交好的沈達,也是靠邊站,沒能落到好處去。
早已心動的胡成,當天晚上就獨自前往領事館,找到了霍頓。
第二日,任命書下達,胡成成為英租界巡捕房代華總探長。
雖然里面還帶著一個「代」字,但是胡成的的確確成為了英租界巡捕房的話事人。
聯合會的抗議運動並沒有就此停止,並且規模還在擴大,工人罷工,對于商人資本家,造成了非常大的損失。
霍頓作為既得利益者,自然不能坐視這件事這樣發展下去。
胡成在霍頓的指揮下,已經打算集結人手,要給抗議者一個教訓。
周游被卸下了華總探長的職位,並沒有就此意志消沉,他組織了兄弟會的弟子們走上街頭,維持抗議運動的治安。
僅僅只是抗議運動開始的第二日,英租界巡捕房華總探長易主,胡成上位,在抗議游行隊伍的必經之路上,胡成率領巡捕設下路障,荷槍實彈,想要阻攔下游行隊伍的步伐。
游行隊伍步步緊逼,胡成悍然開槍,只不過他還不敢直接朝著領頭的工人和學生開槍,而是想要阻止他們前進。
「不要再往前走了!」
胡成咬著牙警告道,真正成為華總探長,接受了霍頓命令,面對游行隊伍之後,他才曉得壓力有多麼巨大。
在他面前,是黑壓壓的人群,人數一上千,就無邊無際,這給了他非常大的壓力。
神經緊繃的胡成,面對著依舊不退一步的抗議人群,就要斷然下令開槍。
他的眼神中凶狠的光芒一閃而逝,這些都是你們自找的,被打死了,也怪不得我!
心理活動非常劇烈的胡成,咬緊了牙關,就要不管不顧的直接開槍。
「開……」
槍字馬上就要從嗓子眼吐出,就在這時,周游的身影卻突然出現在游行人群的最前方。
與此同時,大批兄弟會的弟子也快速出現,圍攏到了周游身邊。
「胡成,你清楚對一群學生開槍,會造成什麼樣的後果嗎?」
見到周游出現之後,胡成就遲疑了,他敢對手無寸鐵的游行隊伍開槍,卻不敢去嘗試能不能直接把周游給打死。
能打死一切都好說,如果打不死的話,倒霉的人就是他胡成了。
「周老板?這可是霍頓先生的意思,既然你出現在這里,我肯定要給你一個面子,只要這些人退回去,我立刻就撤走。」
「我們絕不會後退!」
「對!」
「我們絕不後退,有種就開槍打死我!」
游行隊伍的領頭人大多數都是一腔熱血的學生,他們單純、熱血,不畏生死。
「閉嘴!」
周游轉頭怒斥一聲,他瞪了一眼最先領頭說話的女生,沒想到這個小姑娘居然也對他怒目而視。
周游犯不著和一個小姑娘置氣,但他也不能坐視胡成開槍打死這些學生。
「胡成,你收隊離開,事後我會親自去向霍頓說明。暴力是解決不了問題的!」
周游冷下臉來,看著卻是有些唬人,胡成的心里也有些發虛,但是隨後,他的心中就充滿了惱羞成怒之感。
他為自己畏懼周游而感到惱怒,他轉頭看了看周圍荷槍實彈的巡捕們,突然哈哈大笑起來。
「周游,我叫你一聲周老板,那是給你面子,你以為你是誰,還是華總探長嗎?讓我們退走就退走?」
胡成一拉槍栓,舉起手槍瞄準了周游,「現在是你給我趕快讓開,要不然,我的子彈可不長眼楮!」
看著胡成一副囂張的嘴臉,周游的神色徹底冷了下來,他心里暗罵一聲蠢貨,胡成這樣的貨色,果然天生是當漢奸的料。
周游已經沒有心思去听胡成的叫囂了,他手腕一抖,誰也沒注意到他什麼時候掏出的手槍。
下一刻,周游抬起槍口,瞄準胡成,悍然扣下了扳機。
砰!
槍聲響起,站在車身上的胡成,整個人如遭雷擊,腦袋微微向後一仰,眉心處已經出現了一個黑洞,隨後整個人軟倒,從車頂上摔了下來。
!
所有的巡捕臉上全部浮現出茫然慌張之色,有人應激反應之下,下意識就想要開槍。
「都別動!我看誰給開槍?」
周游一聲大喝,直接鎮住全場,他一天之前都還是華總探長,這些巡捕的最高長官,此時他一說話,所有的巡捕下意識的都眼巴巴的看向了他。
周游目光如隼,在巡捕群體中掃視了一圈,喝道︰「李然,帶著所有人收隊!」
「是!」
被周游叫名的巡捕李然,下意識的立正站直,向周游敬了一個禮。
敬完禮之後,他才意識到自己這樣做有些不妥,周游已經不是華總探長了,不過胡成的下場歷歷在目,尸體還躺在路上呢。
所以李然很明智的選擇了從心。
「所有人,收隊!」
李然大聲命令道,所有的巡捕立刻收起槍,抬上胡成分尸體,跑得比兔子還快。
看到巡捕們灰溜溜的離去,游行隊伍立刻爆發出一陣陣歡呼聲,在他們看來,這是他們斗爭的偉大勝利。
周游眉頭微微皺起,他沒有這些學生那麼樂觀,這場危機雖然化解了,但那是霍頓還沒有動真格的。
霍頓一旦動了真怒,連他都阻攔不住。
沒有去和游行隊伍搭話,周游轉頭離開,立刻找到了梁興義。
「梁先生,你實話告訴我,這次罷工游行,你們想要達到什麼樣的地步?」
游行隊伍發生的所有事情,都隨時隨刻的匯報到梁興義這里,畢竟這次罷工游行,是他一手領導下的結果。
周游在英租界所做的事情,在他找到梁興義之前,就已經有人通知到了梁興義。
「周先生,你不要著急,我還要感謝你為游行隊伍做出的貢獻,沒有你,可能這次游行就要出現流血事件了。」
梁興義這話一出,周游的臉色就難看了三分。
「梁先生,你明知道游行會發生流血事件,為什麼不提前阻止?」
對于周游的質問聲,梁興義微微沉默,他的表情有些欣慰,有些決然。
「周先生,你擔心工人朋友和學生的心情,我能夠理解。但是周先生,如果流血能夠喚醒更多中國人,我認為那是值得的!在游行活動舉行之前,每一個學生、工人,在場的所有人,包括我在內,都已經做好了犧牲的準備!」
梁興義話音剛落,身邊立刻就有人附和道︰「沒錯,與其在那些外國人的工廠中被他們無故打死,還不如死在更有意義的事情上!」
「對,我們根本不怕死!」
周游目光掃視了一遍梁興義身邊的所有人,這些人大多數都是工人出身,他們衣著襤褸,面黃肌瘦,顯得營養不良,但是每個人的眼神中,都好似在發光,透露著決然的心意。
「我了解了,梁先生,不知我能不能和你單獨談一談。」
「好!」
面對周游的要求,梁興義一口答應下來,目光中是對周游的完全信任。
轉眼間,房間中就只剩下了梁興義和周游兩個人。
「梁先生,實話實說,今天我是阻止了英租界巡捕對游行隊伍動手,如果我不露面的話,我敢保證,胡成絕對會直接開槍,到時候游行人員必定傷亡慘重。
說這些話,並不是要向你邀功,而是要讓你知道,梁先生,我能阻止得了華人巡捕房,卻阻止不了霍頓出手。
而且我想說的是,在沒有武裝力量的支撐下,就算最後對方妥協,也一定會卷土重來。
梁先生,我可以提供武器給你們,你們要盡快組織起屬于自己的武裝力量來。」
周游能做的事情不多,他和霍頓之間的交情,隨著他一次次反抗霍頓的意志,正在迅速的消耗殆盡。
周游能做的,只有給梁興義一個建議,以及提供一些武器給他們,最後能走到哪一步,就不是他能夠控制的了。
這是一場關乎到整個國家命運的動蕩,周游身在其中,也只能如同海上小帆,隨波濁流。
梁興義也正有此意,他們聯合會不缺人,唯獨缺少武器,此時周游能夠相助,那是再好不過了。
單是游行抗議,根本不能讓殖民者和軍閥見到他們的力量,只有把自己武裝起來,槍桿子里才能出政權,才能有和這些勢力平等對話的可能。
只不過組建自己的武裝力量,並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夠完成的,梁興義等不起,霍頓也不會等。
如今工人聯合會根本沒辦法直接取得魔都的控制權,所以事情最終還是要擺在談判桌上進行談判。
周游帶著工人的訴求,再一次來到領事館,見到了霍頓。
此時的霍頓已經完全冷下了臉,對周游沒有了往常的熱切。
看到周游出現,霍頓臉上浮現出冷笑來︰「周,原本我以為你我二人是站在一起的,但現在看來,是我想錯了,你和那些人一樣,也視我為侵略者對不對?」
你這一副看背叛者的目光是怎麼回事?
周游心里暗自撇了撇嘴,不過他知道,自己和霍頓的關系,已經不能回到從前了。
「霍頓先生,我這次來,是代表著魔都工人聯合會,想要和你談一談。」
听到周游這麼說,霍頓立刻露出了政客本色,用公事公辦的態度來對待周游。
對于工人聯合會提出的條件,霍頓只是看了一眼,就全盤否決,表示絕對不會同意。
一場談話,最終的結果是不歡而散。
周游也沒有氣餒,談判本來就是一件耗費時間和精力的事情。
只是令他意外的是,霍頓居然沒提他當街打死胡成分事情,好似這件事沒有發生過一樣,就這樣揭了過去。
抗議游行的活動停止了下來,但是工人罷工的事情,正在愈演愈烈,魔都的工人階層,紛紛響應工人聯合會的號召,加入到罷工之中。
整個魔都的各種商業活動,一度停滯了下來,這對于魔都的經濟發展來說,無疑是一個巨大的打擊。
唯獨周游這里,還在正常運行。
一時之間,周游也吸引到了魔都各界人士的目光。
這一日,周游坐車前往領事館,和霍頓之間的談判,還在進行,雙方就很多條款,都不能達成一致。
車上,阿壽隨行。
「游哥,我不明白,你為什麼要幫工人聯合會如此奔波,工人聯合會能不能和霍頓達成協議,似乎跟咱們沒有多大的關系。而且我發現魔都甚至整個中國的局勢都在迅速惡化,各地沖突不止,咱們兄弟會在魔都的發展已經停滯不前,甚至還在後退。這種情況下,我們不如離開魔都,回伯明翰去。」
周游從閉目養神中睜開眼楮,看了阿壽一眼,並沒有斥責他,畢竟他知道,阿壽的心意是好的。
「阿壽,你是不是想家了?」
周游沒有說什麼國家大義,而是笑問了他一個不相關的問題。
略微沉默過後,阿壽坦然的回道︰「沒錯,我是想家了,想我爹我娘,想永哥他們。游哥,難道你就不想小慧嗎?」
「小慧啊,想啊,我怎麼不想,時間過得真快,轉眼咱們就來魔都這麼長時間了,上個月小慧給我寄信來,還問我什麼回去呢。別急,阿壽,等做完最後一點能做的,咱們就回伯明翰去。」
听完周游的話,阿壽緊張的情緒也緩和下來,再次陷入沉默之中。
周游要做什麼事,阿壽心里也清楚,他不是不了解,只是不願讓周游陷入到危險之中。
而就在這時,兩人之間的沉默,被突如其來的槍聲打斷了。
砰!砰!砰!
密集槍聲響起的同時,周游已經一把攬過阿壽,撲倒在了座位上,因為兩個人都坐在後座,空間很大,足夠容身。
而負責駕駛車輛的司機就沒有那麼好的運氣了,他身中數彈,當即身亡。
車輛失去控制,直接撞向了路邊,車頭凹陷、熄火,停止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