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貧道听說,現在曲阜孔家一脈,好像並不是孔聖人後裔嫡系大房!據說,在南宋時,有孔聖人第四十八世孫襲封衍聖公孔端友率族人隨高宗南下,賜家于衢。
宋亡之後,元忽必烈讓孔氏後裔由衢回山東。只是,衢州孔洙以其先人在衢為由不回山東,讓衍聖公爵位給了山東孔氏之後,衢州一族從此定居在衢州。」
朱子安輕輕一笑,說道︰「而且,為了不遷回曲阜,衢州孔洙還特意將衍聖公爵位,讓給在曲阜的非嫡長身份的族弟孔治世襲。」
「二哥,如此說來,衢州的孔家,才是真正的孔聖人嫡系後裔?」
听罷,朱標不由的神色凝重。
要是衢州的孔家,才是真正的孔聖人嫡系的話,那父皇為何會封曲阜孔家族長為衍聖公?
而且,假如此事暴露出來,那父皇威信何在?
越想,朱標臉色越是難看。
「殿下,可是有何不妥?」
看到朱標的表情,朱子安有些疑惑的問道。
「二哥,父皇已經封賞那曲阜孔家家主為衍聖公!要是此事被暴露出來,父皇的顏面何存?」
提起這個,朱標便是滿臉憂慮。
「殿下,要是皇上知道呢?」
朱子安輕輕一笑,臉色有些怪異。
「父皇知道?」
這下朱標更是一臉驚詫,甚至還有些不敢相信。
按照父皇那眼中容不下任何沙子的性格,要是知道曲阜不是孔家嫡系的話,恐怕早就將曲阜孔家全部貶為庶民,撤掉曲阜孔家家主的衍聖公世襲爵位。
哪還會剛一登基,便封曲阜孔家家主孔克堅為衍聖公!
「殿下,又如何知道,此事便不是皇上的特意行事?而且,當初那位孔端友能率族人隨高宗南下,不是另有目的?」
「另有目的?」
听罷,朱標臉色更是疑惑。
「殿下,凡事有得必有失!當初,在孔端友率一眾族人,隨高宗南下不久。元忽必烈入住中原之後,便漠視漢文化,甚至還將國民分為四等。就連把歷代倍受尊寵的儒學之士,都貶到娼妓之下。
當時,身為儒學代表家族,孔家必然要備受欺辱。而在衢州孔家放棄衍聖公爵位之後,曲阜孔家便能立即受封為衍聖公,此中內情,外人不知,但殿下或許可以仔細思索一番!」
朱子安說道。
「二哥,難道說,曲阜孔家與元朝……」
說著,朱標好像想到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再也說不下去,滿臉不敢置信。
「殿下,此事並沒什麼證據。不過,按照貧道的推算,衢州孔家才是最正宗的孔聖人後裔。而曲阜孔家,應該算是衢州孔家留下看守祖廟的一處擋箭牌而已!」
朱子安淡聲說道。
「二哥,那父皇為何還要封那曲阜孔家孔克堅為衍聖公?」
朱標連忙問道。
「殿下,因為衢州孔家不想出頭。而且,曲阜孔家在全國的聲名,經過元朝的宣傳,是最高的。並且,曲阜孔家最好掌控!」
朱子安緩緩解釋道。
這些事情,也是他近期才想通的。
「既然如此,那孔希學父子,豈不是父皇手中的一枚旗子,想怎麼捏便是怎麼捏?」
說著,朱標不由滿臉興奮。
隨即,又是有些疑惑的問道︰「那為何昨日,在宮內,那孔希學態度如此囂張,還軟硬不吃?」
「殿下,那是因為,那孔希學父子以為自己是孔聖人嫡系,只要不做出什麼錯事,皇上便不能拿他們如何!」
說著,朱子安臉上,泛出一些無奈。
這便是那曲阜孔家的悲哀。
從南宋開始,所有的一切,包括衍聖公爵位,都被統治者捏在手中。
那時候,曲阜的孔家長輩,還有些自知之明。只是,到了後來,尤其是經過元朝那幾任皇帝的特意‘慣寵’,到了現在,恐怕已經開始有些失去自我。
俗稱膨脹了!
「二哥,那該如何處理?」
朱標連忙問道。
眼神閃爍,滿是興奮之色。
要是真的如此的話,曲阜孔家,還真是一個軟柿子,根本不需要怎麼出力,他想怎麼捏,也可以怎麼捏。
「殿下,皇上是否已經送了一道詔書,給那孔克堅送了去?」
朱子安一臉篤定道。
「二哥,你是如何知道的?」
听罷,朱標一臉驚疑,「昨日在送走那孔希學之後,父皇便一臉怒氣沖沖的下了一道詔書,交由近侍,親自送往曲阜!」
「殿下,不知朝廷可還差錢否?」
朱子安突然說道。
讓朱標一時沒反應過來,有些模不著頭腦。
神情疑惑的看向朱子安,「不知二哥是何意?不過,朝廷最缺少的便是錢財糧草!」
「殿下,曲阜孔家乃千年世家大族,家中財富不計其數。既然孔家孔希學沖撞的殿下,還惹惱了皇上,必然要給皇上賠罪。」
朱子安緩緩說著,看到朱標還是一臉傻傻的,沒反應過來,便繼續解釋道︰「既然是賠罪,那必須要有賠罪的誠意吧。總不能只是張張嘴,輕飄飄的幾句道歉,這如何能過的去?」
「殿下,既然朝廷中,最缺錢財糧草。那麼,便可以讓孔家,用這些物件,作為賠禮道歉之物。而且,南京城內,明日還會下一些大雨。南京城干旱了如此之久,接下來,必然要會下多場大雨。說不定,到時候,淮河很有可能,還會決堤,出現水災。」
「天下萬民,出現如此大的災情,困于苦難之間,孔家身為聖人之後,這麼多年下來,家中銀錢無數,良田萬傾,隨便支助上幾百萬上千萬兩銀錢,要是可以再支援上幾萬幾十萬畝地的良田,給那些受災的災民耕種,更是功德無數!」
還沒听朱子安說完,朱標已經是兩眼大睜,神情激動。
要是真的如此的話,那還真希望,孔家孔克堅父子,多招惹幾次父皇呢。
這樣下來,朝廷再也不會缺錢缺糧。
父皇也就不會一直盯著自己那些準備用來組建海貿商隊的那些銀兩與糧草了。
想著,朱標一臉無奈。
而且,那沈家現在,也特別低調。
自己還想找些由頭,都找不見。
至于南京城內的那些商賈,雖然看起來腰纏萬貫,家中銀錢無數,但都是空殼子,外表富裕而已。僅僅只是看一眼,都勾不起自己下手的。
朱標雙目無神沉思著,朱子安也停下來,緩緩喝了口茶水。
潤了潤嗓子。
並不知道,原本一行乖乖有禮太子殿下,經過他的開發,已經在朝著一位月復黑的無良太子,發展。
……
正如朱子安所想。
在山東曲阜孔家。
隨著朱元璋派去的近侍,將詔書交由曲阜孔家家主孔克堅之後,面色蒼老的孔克堅,緩緩翻開,僅僅只是看了幾眼,直接臉色慘白,雙手顫動。
「老爺,老爺?」
一旁的管家見此,滿臉緊張。
「我這就派人找張老過來,給您把把脈!」
說完,便連忙往出跑去。
「不用了,我沒事!」
剛剛走到門口,孔克堅終于緩了過來,深深的呼了幾口氣,緩緩說道。
「你去準備一下,我明日要去南京城,拜見皇上!」
「去南京城?」
這下,管家不由滿臉驚疑。
要知道,之前南京城那位皇上,也是傳來好多道口諭,自家老爺都沒去。
難道,今天那道詔書上,寫了什麼不得了的大事?
「是!」
雖然內心萬分疑慮,管家還是連忙躬身行禮,應了一聲,便是往外走去。
孔家家主,衍聖公要離開山東,前去南京城,可不是一件小事。
至少,要讓整個曲阜孔家的一眾族老,都要知道。
甚至,一些支脈的長房,也都告知。
隨後,還是安排好一眾護衛。
當然,這些都不是什麼事情。
現在的孔家,還是由衍聖公孔克堅一脈牢牢把持。
翌日,孔克堅便乘坐一輛標有孔家標記的馬車,在一眾護衛的護衛下,浩浩蕩蕩往南京城而去。
而在南京城,也是開始下起了大雨。
連著下了三日,大雨還是絲毫沒有停歇,御書房內,氣氛一片壓抑。
「標兒,外面可還在下雨嗎?」
在處理完一摞厚厚的奏章之後,朱元璋便是抬起頭,朝著下面的朱標問道。
眉頭緊皺。
「回父皇,還下著呢,看雨勢,還是絲毫沒有減少的跡象。」
朱標往外看了一眼,滿臉憂愁道。
「唉!」朱元璋狠狠的嘆了一口氣。
「雲奇!」
「皇上!」雲奇連忙上前,回道。
「戶部、工部、南京府可有奏章上來?」
朱元璋擰巴著額頭,神色難看。
連著下了這麼多天的雨,宮內,每一個人的心情,都是極差。
「回皇上,還是沒有!」
雲奇連忙回道。
「呼……」
听罷,朱元璋重重的呼了一口氣。
既然還沒有奏章上來,那便是還沒有出現什麼大事。
「但願今年的黃河長江淮河不要決堤!」朱元璋喃喃自語道。
由于舊元的管理不善,年年一下大雨,這些黃河長江淮河沿岸的百姓,都要受災。
這種事情,已經成為一眾官員的心里慣事。
但是,大家心中,還都是希望,這些河流不要決堤。
今年朝廷的錢財與糧食,真的是不夠賑這些災害了。
「父皇!」
下方的朱標,在听見朱元璋的話後,緩緩站起來,拱手欲言又止。
「標兒何事?」
朱元璋神色一凝,連忙說道。「在咱面前,有什麼事情,直說便可,大可不必吞吞吐吐。」
「是,父皇!」
朱標拱了拱手,眼神一定,下定決心道︰「父皇,前日在宮外,二哥對兒臣說過,這些日子,淮河要出水災!」
「什麼?」
听罷,朱元璋直接站了起來。
緊緊盯著朱標,「可真是子安親口所說?」
「回父皇,正是!」朱標重重的點了點頭。
「雲奇,傳咱口諭,讓工部抽調一眾官吏,親自前往淮河沿岸,日夜巡查,一旦發現決堤現象,立刻進行搶救!」朱元璋連忙喊道。
此事,要是別人說出來,哪怕就是武當老神仙說出來,朱元璋都還會半信半疑。
但是,既然此事是朱子安說出來,朱元璋不得不信。
這些日子,朱子安每次所說的一些不可能的事情,到了最後,都會靈驗。
現在,在朱元璋心中,朱子安早已不是那位愛吃的武當小真人,而是武當小神仙。
每次發生什麼大事,都能準確預測出來。
「是!」
下方的雲奇,一臉凝重的拱手行禮之後,便是直接退了出去。
出了御書房之後,隨手披過一件雨袍,便直接冒著大雨,往工部而去。
隨後,不到半個時辰,工部內便是一片喧鬧。
工部侍郎為張允文和楊翼,每人親自帶著一眾官員,身後還跟著一隊衙役,神色匆匆的往城外走去。
「標兒,子安可還說了些什麼?」
在受到雲奇的稟報之後,朱元璋這才緩緩坐下。
不過,還是一臉緊張的看向朱標。
「回父皇,二哥還說,還說您要讓孔克堅親自來南京城,道歉!」
朱標想了想,最後還是老實回道。
「嗯?」
這下,朱元璋神色一怔,接著便是滿臉好奇。
「然後呢?」
「回父皇,然後二哥說,可以讓孔克堅道歉的時候,多提供一些道歉禮品,不能空嘴道歉!」
朱標眼中閃過一絲尷尬之色,緩緩說道。
「哦?」
听罷,朱元璋原本滿臉凝重的臉色,不由露出一絲笑容。
「子安可交代了,該如何讓孔家拿出哪些道歉禮物來?」
「回父皇,幾百萬兩白銀,再加上幾十萬畝良田!」
朱標緩緩回道。
「什麼?」
這下,朱元璋直接一臉驚詫。
「幾百萬兩白銀,還有幾十萬畝良田?」
「回父皇,正是如此!」
朱標道。
「嘶∼」
朱元璋不由吸了一口涼氣,隨即也是滿臉興奮之色。
隨後,在朱標驚訝的眼光下,竟站起來,在殿內走了幾步,緩緩說道︰「此事,也不是不可以!」
「只是,此事需要你來開口,咱不能張嘴,要這些物件!」
「父皇∼」
朱標一愣,他還真沒想到,一向很要面子的父皇,也會有這樣的一面。
「怎麼,你開不了嘴?」
朱元璋緊緊盯著朱標,緩緩說道︰「就算你開不了嘴,也都得開!此事,並不是為了朝廷,而是為了天下萬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