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終究還是小看了周寰宇,他是個研究員,是一個基金會的研究員,是全人類中,最為冷酷理性的那部分人,他不可能平白無故的將自己的愛交付給一個身世可憐的小姑娘•••這些,難道在他對你做那些實驗的時候你就想不到嗎?」亞恩嘲諷道,搖了搖頭,那神情,就好像一位老師在嘆息自己努力卻又笨拙的學生。
「你胡說•••」白祈顫聲著,毫無說服力的反駁著。
她想起了曾經周寰宇對自己做過的那些實驗,在自己被他帶走的很長一段時間里,那個老人在她身上做出研究,甚至比起如今小萌醫生對她做的都更加殘酷血腥。
但是她早已經習慣了,所以才把這一切都當做了正常。
「你以為他們愛你,但是他們對你的愛,就像主人愛家里的狗同時也愛和狗玩的好的那只貓,當狗在健康成長的時候,他們不介意你陪在他的身邊,然後分給他們多出的一點點愛和善意給你,而當動物防治部門上門的時候,他們就毫不猶豫的把你交出去,以此來保護他們的狗。」亞恩笑道。
「你閉嘴!」白祈手指死死的嵌在亞恩卡在自己的手臂里,悲傷中怒聲道。
悲傷是因為亞恩的話,憤怒則是因為他對周望景的形容。
但亞恩絲毫沒有打算停下來。
「在他們的眼里,你就是一只怪物,他們需要你,就把你留在他們的身邊,用那虛假的愛意來麻痹你,欺騙你,把你變成一只小寵物。」亞恩低聲說,然後語氣又變得浮夸嘲弄起來︰「而當他們不需要你的時候,他們就會將你排擠出局,將你殺死,將你利用,就像一個小丑一樣•••而那個時候,你甚至還會覺得是自己的錯,為什麼為什麼,原本愛我的人,會突然不喜歡我了呢?會突然要我死去呢?」
亞恩說著說著,忽然一愣,然後眼神變得更加的玩味。
「可憐的小貓咪啊,你說說看,和你一直以來形影不離的那只狗,會不會也是這麼想的呢?」亞恩的話讓白祈臉色發白,一時間頭腦宕機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不然的話,他作為周家的孩子,他怎麼會不知道你的身世呢?既然他知道你的身世,他這麼多年來,為什麼不帶你去找你的父母呢?去找那可能真正愛你的人?」亞恩說著說著就笑了起來。「啊,我明白了,他也覺得你很好用啊!所以就一直把你留在身邊,他也必然知道你身體里的萬能藥!就等著未來的某天,將你用來復活他的母親。」
「你給我閉嘴!」白祈手中的活體搶指著亞恩的頭顱開槍,卻再次射偏,這個距離本能輕易洞穿他腦袋的子彈,卻只是擦傷了他的臉。
準確的說,是‘葉喬’的臉。
亞恩的神色看是變得憤怒猙獰,仿佛在不滿眼前女孩兒的作為。
他完全無法理解,已經到這種地步,為什麼她還不敢下殺手。
或者說,還不願意召喚出身體里的那只怪物。
「所以說,你這種家畜!真是讓我火冒三丈啊!」亞恩低吼道,然後掐住白祈的脖子,狠狠的砸在了地面,白祈咳出一口血,卻幾乎沒有做出什麼反抗。
她現在很混亂,因為她意識到亞恩的話,她沒有辦法反駁。
她一直覺得自己這麼多年來,都生活在愛里,她雖然叫他們為叔叔阿姨,但那一家人是真正的把自己當作親生女兒一樣來對待。
自己也把他們當作自己的親人一樣,願意付出自己的一切。
白祈微微抬起頭,天空中出現了一座巨大的菩薩,原本這只菩薩不僅僅只有這麼一只,但是它們經過了數十分鐘的互相吞噬和融合,如今的它,甚至顯得比七年前的時候都更加巨大。
天空中的灰紅夾雜著雷雲,它的巨大身影愈發逼近,它將要由天空墜落,就像七年前毀滅了膠東郡一樣,輕而易舉的將這里也毀滅掉。
白祈呆呆的發著楞,看著眼前愈發逼近的巨大身影,想起了七年前,那個由火場中,拼命將她和周望景救出的身影。
也想起了和哥哥周望景的約定。
她明明答應過他的,不再使用那份力量,不再把自己當作異常,要成為一個,名副其實的人類,名叫白祈的人類。
但果然,由怨而生,卻妄想向愛而死•••這一切都太奢侈痴妄了嗎。
「貝希摩斯。」于是她輕聲說。
然後四周的空間仿佛靜謐了一瞬間,黑白色的休謨形成了某種未知現象的領域,然後迅速的擴散。
紅色的血肉開始不遵循物質守恆的規則,從她的身體四周生長出,血肉在她的周身迅速的生長匯集,電閃雷鳴之中,血肉重新凝聚塑造。
天空中風雷大作,就好像雲頂天墟之上,有神明打鐵煉制著什麼,伴隨著無數雷光的從天而降,一只帶著山羊角,尾巴如杉木般挺直,身體如同山岳般遒勁壯大,長高達上百米的四肢爬行巨物,從大地中站起。
一只曾經險些毀滅了整個聖都的怪物,再一次的,降臨在了這個世界。
貝希摩斯舉起它的四肢,站立在地,它沒有理會地面上,相比較它如同螻蟻一般的亞恩,而是抬起頭看向天空中逼近的海菩薩,頭頂的兩只角間,開始有雷光竄動。
它先是靜靜的看著眼前的海菩薩,見他的墜落之勢絲毫沒有停止,眼中開始變得狂怒。
它在憤怒,眼前的2781竟然敢立于他的頭頂,它感到恥辱,對方竟然絲毫不害怕它的神威。
于是它怒火中燒的嘶吼出聲,龐大的休謨開始于雙角間涌動,匯集于海菩薩之上的,更高的高天。
天空電閃雷鳴,烏雲染上了一副不自然的焦黑,在這黑暗的隱蔽之中,仿佛有一柄雷煉之劍于天端制成。
它的鋒芒如同白夜中落下一縷明晝,又好像舊紀元神話中的達摩克里斯之劍,他于漆黑的天端墜落,貫穿了海菩薩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