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都商貿大廈,靠近馬路的牛排自助餐廳。
周望景端著味增碟站在自助味增調味台前,正對味增中加不加蒜蓉和耗油的問題有些發愁。
「以你的口味還是加耗油比較好,畢竟你怕腥。」一旁不知何時站了一位戴著墨鏡和寬邊帽的少女,她的手里拿著味增碟,似乎也是這里的顧客。
但周望景只是從聲音就能認出她是誰。
「我不是說了讓你們在外面等著。」周望景添了一勺耗油,對白祈不動聲色的說道。
「你不是也沒有听我的話,找一個靠近我們停車的位置•••你以為這樣就能讓我們遠離危險?」白祈也一邊加著味增,一邊說。
「陳佐呢。」周望景沒有和她糾結于這個話題,問道。
「在車里。」
「嗯。」
「哥你在猶豫對嗎?」白祈忽然說。
听到白祈的話,周望景微微一滯,稍微低下頭。
他早就加好了味增,但他沒有回去,以至于他手中味增碟中的芝麻醬都溢出了。
「就算你不做這些,這座城市也會毀滅。」白祈說︰「所以無論你怎麼做,都沒有錯,哪怕你什麼也不做,也沒有人有資格能強迫你的。」
「嗯。」周望景說︰「我調好味增了,你也趕緊吃點東西吧,好不容易來一趟•••雖然一個人吃自助可能會有點沒勁。」
說完這話的周望景轉過身就要回去,卻發現在他的身後,站著一個拿著自助餐托盤的小朋友,小朋友的媽媽就在一邊,顯然是帶著孩子來調味增碟的。
「怎麼了,大哥哥?你生病了嗎?」小姑娘咬著手指向周望景問道,小小的孩子也能明顯觀察到,周望景再看到她的瞬間,臉色蒼白了一瞬間。
周望景沒能說話,他低下頭,卻不僅僅是看著眼前可愛的小姑娘,仿佛是快到中午,在自助餐廳的四處,也有越來越多其他的小孩子來回跑動,餐廳外車水馬龍,隔壁的肯德基先生站在那里,發著禮物。
「媽媽,大哥哥的臉色好差,他怎麼了?」見周望景沒有說話,小女孩兒擔憂的向一旁的母親問道。
「是啊,小同學,你的臉色好像有點差,是有哪里不舒服嗎?」一旁的少婦也表現出了關切。
「不,我沒事•••多謝你們,我只是•••我只是•••」周望景猛然驚醒過來,他閉上眼,模了模自己的額頭,明明已經入了秋天,自助餐廳中還開了空調,但是豆大的冷汗從他的額頭流下。
終于,他睜開眼楮,露出了一個自責,愧疚,又無可奈何的笑容。
「我只是•••對不起。」他輕聲如此說道。
小姑娘和她的媽媽面面相覷,卻完全無法理解周望景話中的意思。
「哥•••」白祈想要叫住周望景,而這個男孩兒已經掠過了母女二人,前往了他和艾什所坐的位置。
「回來了?」艾什看著周望景手中調好的味增。「嗯~耗油,要是加一點蒜蓉會更好哦。」
「你自己去加就好了。」
「真不可愛啊高中生,奧不,如今已經是大學生了。」艾什笑道,然後指了指油紙上自己擺上去的那些烤肉和土豆等,略帶邀功道︰「怎麼樣,當年我可是隊伍里的美食家,我對食物的要求可是很高的。」
周望景這次不再回應,坐就開始吃了起來。
從那之後,兩人相比較之前的情況仿佛位置互換了過來,吃飽了的周望景坐在那里發呆無所事事,而艾什則饒有興趣的拼湊著拼圖,從表情上看就像是一個貪玩的孩子,在好奇這拼圖完整後會是什麼。
反正也是無所事事,周望景默然的看向了窗外,正午的陽光灑落在每個行人的臉上,熙熙攘攘的熱鬧人群讓這座城市充滿了希望和活力,情侶相互依偎著歡聲笑語,放學的小孩子和老人牽著家里的狗,穿過車水馬龍,走在回家的路上。
一旁跑過的小朋友撞翻了他桌面的飲料,他俯身撿起飲料,對小朋友露出了一個沒有關系的笑容。
打破兩人之間默契的沉靜,周望景忽然開口說話了。
「這次的事情發生以後,我這些天一直都在想,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听到周望景說話的艾什微微一愣,但沒有打斷,而是像剛才周望景一樣,一邊拼湊著拼圖,一邊听對方的訴說。
「為了加入基金會,我廢寢忘食的學習了三年,最後考上了聖東立,然而開學不過一周的時間,學校毀于一旦,不僅如此,這座城市和我的生活也站在了摧毀的邊緣,和我剛認識不久的好朋友慘死在我的眼前。」
「要是早就知道這樣,我當初到底還會不會進入那個商貿大樓,去遇到你呢?」周望景輕聲說。
艾什眉目輕輕斂起,心中也有些感慨。
一個多月的時間,從他和周望景的初見,確實改寫了這個少年的太多。
「我突然意識到,這一次也好,七年前故鄉的那場災難也好,甚至說你艾什所經歷的一切也好•••我們都有一個共通點。」
「那就是我們經歷了地獄,而且是在某種力量的推動下,被動的去涉入其中的,我們從來沒有預見過這樣的結果,不然的話,我們一定會拒絕這樣的經歷。」周望景說,在喝下一口水之後,他伸出手,伸向了艾什。
準確的說,是伸向了他正在擺弄的方盒。
「但是阿,如果有人不是被推動著進入地獄的,而是自己主動去接受,或者創造地獄的話,那麼•••他所看到的風景,會不會又有不一樣呢。」
「如果成為了惡魔的話,所看到的地獄,會不會又有不一樣呢。」
周望景說完這句話,幫艾什挪動了最後一塊拼圖。
艾什已經無法去听清楚耳邊周望景傳來的的低語了。
因為在他的眼中,方盒打開的同時,拼圖已經成為了一個具體的圖像。
那是一個•••一只眼楮與皮膚無色素且無毛發、下頜可以拉伸極長的人形生物。
而三張拼圖下的編碼連在一起,顯示出了他的編號。
096。
地面忽然傳來了巨烈的震感,自助餐廳的玻璃也在這震感中瞬間破碎,牆壁開裂,與此同時咆哮聲響起,一只巨大的怪物從窗外馬路中央處的地面猛然鑽出,驚起的碎石鋼筋和爆炸的塵囂之中,那巨大的怪物扭動著身體,將擋在他上方的卡車扔到了商貿大廈的五層樓之高,半徑數十米的爆炸光火瞬間籠罩了整個商貿街的上空。
在無數慘叫聲和爆炸的聲中,巨大的怪物嘶吼著向著周望景所在的自助餐廳沖來,在艾什錯愕的目光中,長手伸過了二樓的窗戶,抓住他將他扔上了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