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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高升,照在陣前官兵的盔甲上,明晃晃的。王宵獵站在山頂上,感到有些刺眼。

隨著帥旗前指,邵凌帶著一百五十騎兵,風一般向楊進軍陣沖去。到了陣前,見敵軍的軍陣並沒有慌亂,臨時變向,從陣前劃過,到了另一側。

王宵獵在山上看見,隨時變換帥旗,指揮著騎兵的作戰方向。

有時候,王宵獵有一種沖動,想讓騎兵直沖上去。不管楊進一軍怎麼防守,瞅準一點,用盡全力去戰。他們是烏合之眾,難道能擋住自己兵馬?但心中明白,這三百騎兵,是自己全部家底,一有損失,想補充就難了。有了地盤之後,不再是數月之前不管不顧的樣子。

連續在楊進陣前掃過幾次,楊進軍陣才有一些慌亂。臨時強行刺壯丁入伍,有這種表現,已經非常不錯了。王宵獵對自己的軍隊,也不過是這種要求。

看了看天上的太陽,王宵獵道︰「戰場上不見血,終究是不行的。打了這麼久,一直不見楊進軍中出人來攻,看來是打了死守的主意。命令邵凌,直沖敵軍右翼!不管發生什麼,一直沖下去!」

旁邊的士卒應諾。用帥旗指揮,命邵凌直沖上前。

看著如同鐵錘一般的一百五十騎兵,直直砸在楊進軍陣的右翼。片刻之間,就一片血光。

今日萬里無雲,太陽掛在頭頂上,灑下萬千金光。前方雖然戰事激烈,後方的王宵獵卻听不到多大的聲音,覺得空蕩匯的。解立農和余歡的大陣,在陽光下一動不動。

這種感覺,與幾個月前王宵獵帶兵沖陣的時候完全不同。那時憑著一股血氣,只管前沖,甚至忘記了生死。現在卻遠離前線,隨時注意戰事。

楊進所部到底是盜匪成軍,在邵凌沖擊之下,陣形開始亂起來。其主將見勢不妙,急忙從左翼調撥軍隊前去協助。一時之間,軍陣有些混亂。

王宵獵抬頭看了看天上的太陽,長吸一口氣。道︰「命牛皋,擊敵軍左翼!」

隨著帥旗舉起,號角響亮,在南邊小山坡上的牛皋所部,飛一般地沖下山來,直向楊進軍陣的左翼沖去。如風一般,眨眼之間,就撞在了軍陣上。

兩軍左右對進,一兩盞茶時間,楊進的軍陣就混亂起來。

王宵獵身旁的帥旗卷起,直直指向前方。後方的解立農和余歡兩人,帶著步卒,伴著戰鼓,向前沖殺而去。一箭之地,用不了多少時間,就與楊進大軍戰在一起。

王宵獵微吸一口氣,一時間有些恍忽。總覺得,自己應該在第一線,舍命沖殺才是。實際上手下有了數千兵馬,這種機會就很少了。

宋的朝軍隊,一般要求主將沖殺在前。近的有戰死的翟進,遠的有好水川被俘的劉平,他們都是大軍主帥,沖殺在最前面。運氣不好,主帥或死或被俘,大軍也就亂了。

王宵獵知道,兩軍交戰,主帥是不應該上前線的。主帥上了前線,誰來指揮?一旦主帥出事,全軍的組織也就散了。宋軍的習慣是沿襲自五代,許多事情不可以常理來推測。

不到半個時辰,楊進的軍陣被擊潰,向鳴皋山方向退去。

王宵獵與曹智嚴一軍一起,隨著自己大軍,一路追殺。直到鳴皋山三里之外,才停了下來。

到了下午,翟琮與王宵獵的其余軍隊一起趕到。見到王宵獵,興奮異常。

見到王宵獵,翟琮叉手道︰「知州今日大獲全勝,楊進一軍果然不堪一擊!明日再血戰一場,不定就佔了鳴皋山,全滅賊軍!」

王宵獵道︰「衙內,今日與我們交戰的是楊進偏師。現在到了鳴皋山下,就是正軍了。你們與楊進打了一個多月,應該知道他並不好打。」

翟琮道︰「不能這樣說。我們與楊進夾河對峙,每戰必須先過伊河才可以。現在正是冬天,河水冰冷刺骨,過河可不容易。你進至鳴皋山下就不同了!有你們牽制,過伊河不知容易多少!」

王宵獵道︰「打著看吧。衙內,今日大勝一場,當飲酒慶功。」

說完,吩咐軍中宰羊,備酒犒賞。幾位統兵官與自己一起,下面各級將領和士卒都有酒肉,依等級不同,數目也不同。此地離汝州五六十里,糧草運送還算容易。

王宵獵感覺,此時的物資供應並不像自己想象中那麼困難。雖然經過戰亂,汝州供應自己的三千軍隊還能做到,只是生活要節約些而已。大軍在外,還是能做到有酒有肉。

這個時候的人口,遠沒有後世那麼密集,許多事情都不一樣。特別是與抗日時期相比,百姓的糧食沒有那麼緊張,土地還很寬松,生產力也沒有落後太多。若是管理有方,應該不缺錢糧。

進了帥帳,眾人落座,上了酒來。

喝了一碗酒,王宵獵道︰「今日大獲全勝,到了鳴皋山下,可喜可賀!今日備些酒肉,大家盡管放寬心情,一醉方休!對了,邵凌不要多飲,今夜你當值。」

邵凌叉手唱諾。

這是早就形成的制度,軍隊中一定要有當值的將領。不能主將喝醉了,全軍不知道該怎麼做。有當值將領,暫時掌權,可以應付突發事務。

王宵獵道︰「今日一戰看得清楚,其實楊進一軍不能苦戰。只要我們橫下一條心,把他們陣形沖散並不太難。對了,今日傷亡如何?」

邵凌道︰「我一百五十騎兵,有二十八人戰歿,三十七人受傷。馬傷了十三匹,只怕永遠不能作戰馬用了。唉,這些馬得來不易,著實可惜!」

一邊的翟琮道︰「這樣一場大戰,十幾匹馬算得什麼!若是戰勝了楊進,我送五十匹戰馬!」

王宵獵道︰「若是如此,便就多謝衙內了。說實話,幾個月前,我與金軍戰了一場,得了幾十匹戰馬。後來經過了許多事,百般搜集,又得閭太尉贈兵,才湊夠了三百匹而已。」

翟琮道︰「金人的戰馬不知有多少!只要勝上幾場,便就不缺。」

王宵獵點了點頭︰「衙內說的是。只是想戰勝金人,談何容易。」

金軍作戰,未必是靠騎兵。但他們出擊的時候,正兵幾乎都有馬騎,而且往往一兵數馬。對金兵打一場大勝仗,確實可以得到許多馬匹。只是,現在的宋軍,想對金軍打勝仗,可不容易。

牛皋一軍,同樣損失了約二十匹馬,三十多士卒。其余步軍的損失倒是不多,只有十幾人。因為最後是擊潰戰,殺敵多,損失少。

解立農道︰「此戰斬首三百余級,俘六百余人,可算大勝。知州,戰俘怎麼辦?」

王宵獵道︰「這些戰俘,多是被楊進強刺入軍的,也算可憐。不要苛待他們,等到戰後,回到汝州再處置。不管是編入軍,還是送去屯田,總有用處。」

幾人一起稱是。

被俘的官兵是可以編入自己部隊的,這是此時的慣例,許多軍隊就是這樣壯大起來的。不過王宵獵不敢,必須經過改造才可以。自己現在的軍隊,並沒有改造俘虜的能力,要另想辦法。

許多時候,王宵獵都覺得,事實與自己想的不一樣。明明自己的感覺里,很容易做到的事情,實際做起來卻千難萬難。明明對百姓很好的事情,實際上卻得不到多少支持。甚至許多做法,自己是把前世成功的辦法拿過來,卻不被理解。

總而言之,王宵獵覺得自己與這個世界,總有些一種隔膜。前世學到的許多知識,明明書本上寫著要這樣做,一旦怎麼做了就會受到擁戴,事實卻不是那樣。

講過了今日戰事,帥帳里眾人縱情高呼,大塊吃肉,大口喝酒。王宵獵坐在那里,與眾人飲酒,心中卻總是有些不自在,覺得少些什麼。

不遠處鳴皋山下大寨,楊進看著幾個敗退回來的將領,聲色俱厲。若不是里面有一個是自己的小舅子,楊進就把這些人全推出去斬了。現在王宵獵已經逼到了伊水河邊,與對岸的翟興遙相呼應,自己的處境可就危險了。

罵了一氣,讓幾個人出去,楊進一個人在帳里喝悶酒。

等到月上柳梢頭,一個士卒進來,叉手道︰「大王,外面有兩個人求見。說是有重消息,可以讓攻來的王宵獵一軍,大敗虧輸!」

楊進抬起頭來,冷哼道︰「吹的好大牛皮!讓他們進來。若只是虛言,正好借他們人頭一用!」

不多時,方又明和程押司進了帥帳,向楊進行禮。

看著方又明,楊進冷聲道︰「我記得你。說是在汝州有人脈,能做大事。此次回來見我,可是準備好了,要收拾王宵獵麼?」

方又明道︰「借大王虎威,正是如此。這一位程押司,在汝州為吏多年,什麼事做不得?」

楊進看著兩人。過了好一會,慢慢說道︰「好!能收拾了王宵獵,不忘你們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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