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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平縣。

張信德在接到自己女兒動用驛站六百里加急送來的書信之後,原本得意洋洋有些飄飄然的心情,頓時便如同被一桶三冬冰水淋透全身一般,一瞬間便即清醒過來。

再一想到這些時日來自己的所做所為,頓時直接驚起一身的冷汗。在自己家中進行士紳大串連,大肆收受士紳官吏的錢財書畫,甚至連田地這種最讓當今重視的東西,也全然來之不拒。

之前還不覺得什麼,畢竟以皇後娘家的名義,接受一些田地又能如何,但卻是忽略了當今這個皇帝從來都不是一個好說話的主,自己這般亂來,怕是已經讓這位皇帝起了殺心了吧,也難怪女兒會六百里加急送來家信,要自己收斂,並且著重點出要退回土地一事!

女兒在皇宮之中都已經這般急切了,想必皇帝對自己一家的耐心基本上都會消耗的七七八八了,若再不趕緊改正過來,別說女兒皇後的位置,只怕一家子都難有什麼好下場。

不過張家畢竟是小門小戶,清貧乍富之下,讓他們痛快的將吃進肚中的東西吐出來,那明顯是有些強人所難了。

在這種心態之下,他們雖然立即開始行動了起來,雖然沒有直接閉門謝客,但不是本鄉本土的來客,卻並沒有再如之前那般概不論的全部接待,而是開始有選擇的接待,對于客人明顯有些過重的禮物,開始直接予以婉拒。

至于還在送田地而來的,則是直接被張家給記在了小本本上面,等待著日後再行清算。

不過金銀字畫一類的東西,既然收了張家人也不打算再退還回去了,唯一不能多留的便是最為燙手的田地,張家人直接將絕大部分田產掛進牙行,以低于如今市場價三成的價格出售。

但是如今的建平縣的田地價格,已經因為外來炒地客們給炒的翻了數翻,就算低于市場價三成的價格,對地方上的百姓們來說,也完全沒有任何的吸引力可言。

尤其是張府傳出已經不再接受田地為賀禮的消息傳出後,除了張家那依舊固定著的價格外,其他虛高的田價直接應聲而跌,更是不斷的跌跌不休。

本來這事就是一個姿態問題而已,雖然收到了皇後的信件,但是張家人依舊不認為這事有什麼大不了的,最多也就被訓斥一頓罷了,大明朝還從來沒有對皇後家族出手的前例,甚至連後宮其他嬪妃的家族,也還沒有被皇家出手過的例子。

就在張家人施施然的不斷‘出售’著田產之時,皇後的第二道家信以大明最高的傳遞速度八百里加急送到了張家,信中只有一句話,陛下已經日漸冷落于她,問張家是否想讓她步婉嬪後塵?

張家人正有些模不著頭腦,這婉嬪到底是誰,步什麼後塵之時,和縣之事快速的向著整個江南傳播開來。

當了解清楚婉嬪暴斃之後,整個家族直接被連根拔起的故事後,張家人還有些將信將疑,覺得皇帝也許並不敢這般強硬,成為第一個收拾皇後家族的皇帝。

但是當這個消息伴隨著建平縣縣令,直接被錦衣衛以貪贓枉法,官紳勾結謀奪百姓祖田的消息傳來後,整個張家在短暫的寂靜之後,立即象被人抽了一鞭子一樣,徹底的瘋狂了起來。

如果這還看不出來,皇帝已經開始動了收拾張家的心思,那張家上下就都全是白痴了。

之前掛在牙行之中的田價,直接從十數兩一步到位,到達白菜一般的一兩銀子一畝田的地步。

同時也取消了整塊大田打包賣的限制,只要人們願意在這個當口買下田地,為張家解憂,他們哪怕只拿一兩銀子出來,也可以指到哪里就給哪里的田地。

一時間,整個建平縣的百姓徹底瘋狂了,紛紛涌向牙行,只為搶得一塊好田以留後世子孫。

普通百姓買田是肆無忌憚,但是建平縣的士紳們,卻是集體的沉默了下來,沒有一人敢于參與到這場盛宴之中。

畢竟這是連頂級皇親國戚張家都避之唯恐不及的東西,他們這些人若是敢沾上身,若是被貪婪沖毀理智,估計要不了幾天就會直接有殺身之禍,哪怕是眾人齊齊出動,也不會有任何的例外,畢竟這個世界上就沒有這個狗皇帝不敢干,或者不好意思干的事情。

除卻發瘋一般的處理田產,張家老大更是帶著一本厚厚的禮單,向著南京急急而來,他要將張家所收取的大部分金銀物什,都拿給狗皇帝以示忠心,當然,這需要打著以給皇後作為陪嫁的借口。

不僅僅是張家,在消息向著整個江南席卷而來之時,一個個剛剛成為皇家親戚的家伙們,還沒來的及在地方上抖夠威風,就全部被嚇的再次老實了起來。

而此時,朱聿也已經慢慢鎖定了目標。

這一次張家之事,果然是有預謀有策劃的一場事端。

所謂雁過留聲,人過留名,無論再如何精妙的計劃,只要是人在執行,那就一定會有破綻留下。

朱聿雖然沒有後世那般發達的,無處不在的天網系統輔助,但是他也有後世沒有的優勢,那便是根本不需要有充足的證據來鎖定真凶,只要足夠懷疑,那便已經足夠了。

錦衣衛通過抽絲剝繭,雖然依舊沒有找到最終的指使人,但種種跡象表明,這一切與徽商關系極大,起碼這些人完全逃不月兌關聯。

對于錦衣衛來說,只要皇帝發了話,在大明統治的範圍內,就沒有他們無法突破,或者說無法緝拿的對象。

不到十日,徽商商會大多數骨干便即相繼落網,有幾個甚至已經逃進了滿清控制區,但卻依舊被強悍的錦衣衛追上拿下。

隨著這些人的落網,真相也越來越清晰起來。

這果然是一場陰謀或者說是試探,而且也不是為了顛覆什麼,只是為了在大壩上開一個小口子而已,這也是文人們最拿手的來日方長系列了。

只要皇帝容忍了這些皇親們亂搞,那就會有一個口子留下,未來可以不斷的試探,不斷的擴大這個口子,總有一天,某些堅固的防線,會在不知不覺之間,轟然崩塌。

看著名單上長長的一串,楊廷樞、楊彝、顧夢麟、朱隗、文震孟等一系列在江南可稱儒學大師的人物,朱聿嘴角的冷笑更加的寒冷起來,這種大師,根本就不值得留下,更不值得將他們的學問傳承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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