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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已經越來越暗了,但整個營地的明軍官兵卻沒有幾個能夠安心入睡的。

任良朋已經帶著王府最精銳的近四百騎兵,離開了營地,向著北方而去。

他們一行人完全是按照著夜襲的套路,戰馬蹄上包布,馬嘴上了籠頭,沒有打起火把,就這般悄無聲息的消失在視線之中。

這批人是這伙明軍的絕對主力,隨著他們的離去,雖然營中還有四五百人存在,但真正的守衛力量可謂是去了七八成。

剩下的四五百人,大多是各路將領的家丁,按理說戰力應該也不會太差,但問題就在于政出多門,明軍整體大敗之下,士氣極為低落,彼此之間又互不統屬,戰力更是參差不齊。

所謂將是兵的膽,這些將領們之前個個都有退意,以致于他們的家丁們,也根本沒有絲毫戰意。

如今在朱聿的壓制和解釋下,各路將領雖然勉強在宿在這里等待戰事消息,個個心中更是七上八下,人人都是支起耳朵,大有情況不對,便即立即撒腿開溜的模樣。

這些人的反應,也一一落入朱聿眼中。已經恢復了記憶的他,對于這些人已經不再抱任何希望。當然更沒有任何憤怒、失落的情緒。

因為他明白,這些人已經膽氣俱喪,不從容整編收拾一番根本不能再用。

從福州出發之時,全員齊裝滿員的三千大軍。在听說仙霞關被破後,當晚便逃散了一成。

在听說滿清大軍直逼福州,皇帝已經在籌劃西行之後,全軍幾乎當場就要做鳥獸散,完全靠各路將領家丁強行彈壓,這才沒有當場嘩變。

但當天扎營時,最後一批從福州城突圍南下朱聿匯合的近三百王府護衛,因為情況緊急,並沒有提前通報,一路急行直奔大營而來,本就是驚弓之鳥的大軍,驚聞馬蹄隆隆聲便即立即炸營,無數人高呼著辮子軍來了,三千大軍竟然直接一哄而散。

若不是他身邊的王府衛隊夠強,夠忠心,在亂軍之中死死護著他殺開一條血路南逃,他甚至會直接被這些亂兵給踩死當場。

數千大軍被友軍給驚的炸了營,他還記得當時他有多麼憤怒和不甘,但眼下他已經沒哪麼憤怒了。

當時他的指揮也有誤,沒有派出斥候警戒四方,並不是舍不得派出自己的精銳王府衛隊出巡,或者說連這點常識都沒有,而是明軍士氣極度低落之下,各路將領們的家丁只是彈壓軍營就已經捉襟見肘。

眼見軍心士氣幾乎無法收拾,別說普通士兵了,就算其他將領的家丁們都開始出現慌張的情緒。

當晚上宿營之時,人人都以為是韃子大舉襲營,原本就恐懼異常已經到達臨界點的軍隊,當場崩潰那是毫不稀奇。

別說本就不關這些將領的事,更何況這些將領拼命殺出來後,卻依舊願意跟隨在自己身邊,有這樣的表現亦讓朱聿覺得,自己根本就沒有理由過多指責他們。

這些都是追隨皇兄的將領,與鄭家那些私軍不同,一年多來缺糧少餉,卻始終對自己兄弟不離不棄,絕對算是嫡系了。

此時人群中,文官們已經提前走了,倒不是逃跑,而是朱聿覺得他們這些在戰場上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酸丁,一旦大戰起來,起到的最大作用便是拖後腿,早些打發他們離去,也算是為大戰做出貢獻了。

不過他們人離開了,官袍什麼的卻是依舊留在營地之中,此時這些官袍正穿在一些小兵身上,造成這些人依舊在營地之中的假象。

朱聿慢慢活動著身體,努力調整著自身的狀態,戰馬也拴在觸手可及的位置,以方便隨時都能上馬逃命。

是的,逃命。

朱聿從來不否認這一點,他是一個怕死的人,尤其是這種犧牲在沒有任何作用的戰場上,更是一丁點也不值,必須要優先保證自己的小命。

時間一分分的過去,所有人都不時的抬眼望向北邊,個個眼中都充滿著疑惑。

不知不覺之間,任良朋等已經向北去了半個時辰了。

按照道理講,兩只馬隊相對而行,二十里不到的距離,就算道路再難走,前鋒斥候也該接觸到了吧。

但是奇怪的是,這麼久了一點動靜也沒有,難道兩支騎兵隊都迷路了不成?

突然之間,遠處出現了星星點點的火把,幾個斥候毫不掩飾的迫近偵察,再看到那綠色的旗幟,己方四五百人頓時大嘩,人人臉色緊張,卻是無一人願意出營擊退他們。

眼見明軍如此不堪,幾個原本還畏首畏尾的斥候頓時膽大起來,數人呼嘯于大營周邊,不斷的嬉笑怒罵。

朱聿嘆了口氣,一揮手,留在他身邊的最後二十騎護衛,立即飛馬出了十數騎,對著這些囂張的斥候便即迎了上去。

幾個斥候正在興頭上,眼見明軍終于敢出來迎戰,而不是躲的遠遠的放箭,頓時怪叫連連,興奮的迎了過來。

但是這一次,這些斥候明顯是踢到了鋼板,這些王府護衛不僅武藝嫻熟,裝備更是精良,更兼以多打少。

只是一個交手,這六七名斥候當場便被打落下馬數人,其他人頓時如夢初醒,這才想起他們的任務只是來偵查,而不是來廝殺的,頓時倉皇繞開一個圈,連連打馬向著遠方逃開。

不過他們顯然足夠的倒霉,這十數騎可是憋著一股子怨氣出來的,哪里會讓他們如此輕松月兌身,十數騎中有數人立即取弓搭箭,一邊窮追不舍,一邊不斷的放箭。

馬上的弓箭,準確度委實差的可以,雖然清兵斥候只剩下最後兩人,但一番追擊之下,卻依舊只留下一人,另一人則是背上挨了一箭,卻沒有落馬,整個人趴在馬背上,只顧著瘋狂的打馬逃離。

正當王府護衛們歡喜雀躍,準備兩翼迂回,將這最後一人留下之時,遠處卻是傳來隆隆的馬蹄聲,在已經開始黑暗的天空下,那密密麻麻的火光,正快速的向著這里而來。

大隊騎兵!

這究竟是清兵的騎兵,還是任良朋已經得勝回來了?

但很快,他們便打消了心中的僥幸。

任良朋出去之時,帶著四百騎,而快速迫近的騎兵數量,只看那火把數量,怎麼也有五百以上了吧?

「敵襲!」

淒厲的嚎叫聲在明軍內部不斷的響起,眾人一片大嘩,任良朋出去之時,可是並沒有打起火把的,難道是任良朋敗了?但不應該一點喊殺聲都沒有吧?

眼見蹄聲越來越近,所有人都開始不安起來,人人都望向朱聿,希望從他這里找到答案,或者听到撤退的命令。

「這是韃子騎兵!所有人收拾輜重,立即撤退!」

他們沒有等待多久,朱聿的聲音便快速的響了起來,竟然是他們期待已久的撤退命令。

大家頓時如今被針扎了一般,雖然事先已經有了預案,但在強敵迫近的情況下,無論做什麼都會顯得手忙腳亂。

糧食是必須帶走的,福建進入廣東界的道路並不好走,沒有足夠的糧食,根本支持不到他們進入廣東境內。

就在他們剛剛打包好糧食,匆忙的從營地奔逃而出時,騎兵已經出現在他們不足一里地之外。

眼見朱聿一行人匆忙逃離的模樣,無數騎兵歡呼著,千蹄叩擊著大地,快速沖殺而來。

朱聿一行人之中,有馬的只有百多人,朱聿更是一馬當先奪路而逃,甚至听到敵方高呼自己名字時,直接命令左右將自己的王旗棄于地上,撥馬逃向前方。

有馬者說不定還能逃過追殺,但是步行者根本不可能逃過騎兵追殺,許多人匆忙跟著唐王跑上一陣,然後發現距離越來越遠,頓時發一聲喊,直接四散進入林中。

好在追兵沒有興趣夜里入林追殺這些散兵游勇,他們的目光已經完全被正前方那閃亮的目標所吸引。

「那是唐王將旗!旗下穿黃袍者就是唐王!」

「活捉唐王者,賞銀百兩!」

此時身後響起一個極響亮的聲音,那人遠遠便看到了朱聿的王旗,頓時興奮的嚎叫起來。

「快把將旗扔了!」

大哥,這是逃命啊!你帶著個大旗算怎麼回事?朱聿頓時大急,大聲的吼道,恨不得將那個舉旗的護衛一腳踢死。

「最前面火把下的便是唐王!給老子上!」

剛剛扔掉了旗子,但後面的叫聲便再一次響了起來。

听到這個聲音,一馬當先逃在前面的朱聿,頓時有些惆悵。

他當然明白,在這黑夜之中打著火把逃命,就如同黑夜中的明燈一般的耀眼,根本甩不開身後的追兵。

但他依他的馬術卻必須打著火把,否則一個淺坑就會直接馬失前蹄,將他摔得非死即殘。

最可恥的是,他雖然打起了火把,但他的速度卻始終快不起來。

畢竟朱聿不是真正受過訓練的騎兵,他的騎術在白天時也許問題還不大,但夜間奔行,戰馬視線不好不能自行調整節奏下,速度難免會慢了下來。

眼見追兵越來越近,朱聿感覺後背頓時出現一片的粘稠,冷汗已經完全打濕他的衣衫。

好在這些人打著活捉的打算,直到現在還沒有放箭,這才讓他能夠僥幸的跑到這里。

沒經歷過戰陣的他,雖然早就有了安排,但是到了戰場卻根本做不到他自認為的那般臨危不懼,從容自若,只覺得心髒都被人抓住,呼吸都極為艱難。

似乎過了一萬年,朱聿終于在窒息之前看到了已經提前做好記號的大樹,當戰馬一躍而過後,他如同被從水中撈出來一般,全身都有些虛月兌了,心髒不受控制的瘋狂跳動著。

不過他並沒有停下,或者說,到了這里,戰爭已經基本上與他無關了,眼下保住小命要緊。

此時的追兵距離他的距離已經不足五十步了,越追越近的追兵眼中已經露出瘋狂之色。

只是在唐王及其護衛快速通過後,原本平靜的地面上,突然出現了一條條的絆馬索。

這突然出現的絆馬索實在太過于突兀,清兵前鋒根本無人能夠連跨十數道絆馬索,紛紛人仰馬翻。

就在此時,兩側的樹木中突然響起震天的殺喊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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