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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四章 是非功過,容我死後,再由後人評說

槐樹下。

張易之身姿筆挺立在前方,臉上帶著溫和的笑容,瞳孔冷肅又深幽。

李家族人面色猙獰,通紅充血的眼珠死死盯著他。

此刻,隴西李氏所有族人只有一個念頭。

要將此獠千刀萬剮,再生啖其血肉,斬首刨月復侮辱其全家,還要刨此獠的祖墳鞭尸!

可面對一排排 亮的刀戟,面對沖天而起的殺意,這絲念頭瞬間消散,轉而是無邊的恐懼。

死亡。

對一個正常人來說無疑是最為可怕的一件事情。

尤其是身居高位,有著無數榮華富貴的人更是畏懼死亡!

隴西李氏正是如此。

家族傳承一千多年,積累的財富數不勝數,地位,名聲,權勢統統都有!

他們還有大把的時光去享受人生,怎麼可能願意去面對死亡?!

冗長的沉寂,猶如陰森的墓窖。

張易之負手而立,一步踏出,風輕雲淡道︰

「諸位,是自裁,還是繼續負隅頑抗?」

轟!

猶如平地起驚雷,听聞此話,無數李家子弟心髒驟緊。

此獠為什麼能用輕描淡寫的口氣,說出喪盡天良的話語!

簡直讓他們後背發寒,毛骨悚然!

幾個青年雙目赤紅蓄滿淚水的眼眶,此刻仿佛含著血淚!

他們曾在國子監進學,也曾與此獠是同窗。

初見此獠的時候,一身白衣勝雪,超然而月兌俗,仙清神雅,豐神如玉,可謂不似凡塵之中人。

但是為何手段竟冷酷到了這個地步,是真的不給他們留下活路來?!

明明隴西李氏並沒有做錯什麼啊!

這時。

「張巨蟒,你好膽!」

姑臧房家主李弼戟指,聲音之中蘊含無盡怒火。

張易之循聲而望,凝視著他︰

「晚輩膽子一向很大,所以親自請前輩慷慨赴死。」

「念在在座各位都是體面人,便給你們體面的死法。」

話落,伸開手。

身旁的親兵遞過來一柄長刀。

張易之持刀,神情無波無瀾,緩緩走到李弼身前︰

「自刎。」

李弼沒有接,死死盯著他,眼底的恨意幾乎要傾瀉而出。

這種冰冷的生死危機感,他六十年未曾感受過。

如今淪為砧板之魚,終于真切體會到什麼叫做深淵!

「你難道不想死的有尊嚴些麼?」張易之平靜問。

「真是好大的口氣!」

李弼竭力控制恐懼,面色鐵青︰

「且不說李昭德謀反與其他十二房無關,就算要株連整個血脈,也該由皇帝審判,該由朝堂定議!」

「聖旨呢?請拿出蓋有政事堂章印、天子玉璽的聖旨!」

「如果沒有聖旨,你的行為與造反無異,你就是擁兵自立的逆賊,試圖拿我隴西郡祭旗!」

他的聲音越來越嘶啞,也越來越激昂。

李家所有子弟攥緊雙拳,頹然的神色隱隱有絲期待。

這是最後的希望了。

他們知道,皇帝必然要顧全大局,不敢下這個旨意,而朝堂袞袞諸公更不會坐視隴西郡覆滅。

劍門關擋不住此獠,邊塞和郡城也攔不住,唯有皇帝的聖旨,或許能熄滅此獠殺戮的意志。

「別給我扣上一頂造反的大帽子,我離京時,陛下就命令我清洗謀反家族,既有聖命,便不再需要聖旨。」

張易之冷漠掃視他們,聲音不急不緩,卻流露著恐怖威壓。

李氏子弟面容有些發白,恐懼不已。

他們如今就像一條被扯上岸的魚,命懸一線。

從來沒有族人想象過眼前這幅場景。

尊貴的隴西李氏竟然會淪為待宰的羔羊,權勢滔天的隴西李氏會成為弱小的螻蟻。

可能麼?

但的確發生了。

他們仿佛身在亂世,命賤不如太平犬,生死只在這個人的一念之間。

「張巨蟒,你休要再掩飾你的暴戮心性,你視人命為草芥,可這里是隴西郡!」

「這里是衣冠文化的傳承之地,你若眼里還有尊卑之分,就立刻跪下道歉,再帶兵滾出去!」

李弼驟然發狂,面孔劇烈扭曲,近乎于歇斯底里。

他實在無法忍受低賤之人在這里耀武揚威!

是誰給他們勇氣拿刀指著隴西李氏?他們怎麼配?

這些低賤人怎麼敢的啊!

張易之靜靜看著他,眼神仿佛在看一個死人,嘴角掠起一抹殘忍的冷笑︰

「你讓我跪下?」

李弼聞言,恨欲發狂︰「惡獠,在這片高貴的土壤,你不配站著!你這個狗東西不配站……」

話沒說完,只見寒芒驟閃。

剎那間,偌大的李家祖地,陷入死寂。

「住手!」

無數族人震怒,幾乎目眥欲裂。

姑臧房的族人眼楮猛然睜大,透著驚懼絕望,以及難以置信。

噗——

張易之持刀猛劈下去,李弼怔在原地,鋒利的刀刃穿過脖頸,直接削去首級。

鮮血狂涌,頭顱在地上滾動幾圈緩緩停下。

張易之居高臨下俯瞰著死不瞑目的頭顱,漠然道︰

「我這個人心存善念,既然你不想體面,我很樂意成全你。」

全場鴉雀無聲,一絲聲音都沒有。

李氏族人一陣絕望涌上心頭,心口絞痛如撕心裂肺般。

鏘鏘鏘!

銳不可當的朝廷大軍高舉手中武器,弓箭手箭在弦上。

誰敢傷害王爺一根毫毛,就要將他們斬盡殺絕!

張易之表情無波無瀾,彎腰端詳著半截身軀,驚疑不定道︰

「血怎麼是猩紅色的,不應該是金色的麼?」

「怎麼一刀就死,按理說尊貴的身軀應該刀槍不入才對啊?」

頓了頓,張易之有些心不在焉的怔怔出神,仿佛是在感受什麼,然後有些失望。

「原來命都一樣,你們也是普通人啊。」

他有些無趣。

說完起身環視著所有李氏族人,看著這些寬衣博帶,頭戴大冠,足登高履,敷粉施朱的「普通人」。

「既然都是普通人,你們憑什麼霸佔特權?又憑什麼壟斷天下?」

「憑什麼站在金字塔頂端,還要拼命悍死通往金字塔中層的通道?」

張易之臉上愈加冷冽,指著朝廷數萬鎧甲將卒,厲聲吼道︰

「你們有什麼資格不給他們機會,有何資格不給天下百姓一個機會?」

「我倒要看看,今日滅掉你們隴西李氏,天下百姓難道會凍死餓斃?這個世道難道會更糟糕?」

帶著嘶啞殺意的嗓音響徹在場中,無數李家子弟肝膽欲裂,幾乎絕望到窒息。

他們感覺到那股強勢,強勢里裹挾著誓殺之氣。

噗通!

有族人嚇得雙腿發軟,癱跪在地上。

越來越多的李氏子弟匍匐在地,在死亡面前,他們沒有傲骨,更沒有赴死之心。

踏踏踏——

寂靜到凝結的氣氛,突然響起了如驟雨般密集的馬蹄聲。

「聖旨到!」

「聖旨到!」

尖銳的喊聲從街邊傳來。

剎那間,所有李氏族人都像溺水時抓住的救命稻草,面露劫後余生的喜悅。

朝廷大軍讓出一條道,幾十個人勒住馬鞭,下馬齊齊躬身︰

「見過中山王。」

他們余光看向遠處,不由驚恐駭然。

那可是隴西李氏啊,他們的子弟竟然下跪!如果來得稍晚一些,這些人是不是都成了尸體?

張巨蟒簡直冷血無情到極致!

「你們打算來劫法場麼?」

張易之盯著他們,聲調清冷。

雲州刺史不敢直視那目光,喉嚨略滾動,「朝廷有聖旨傳來,請王爺接旨。」

說完從袖中掏出一卷綾錦黃絹,背面圖案祥雲瑞鶴,有金色巨龍翻飛。

跪著的李氏族人緩緩起身,渾身恐懼消失了大半。

他們從鬼門關前回來了!

天下沒人敢動第一門閥,沒有人!

一些族人狠狠瞪視著張易之,仿佛要將此獠模樣嵌刻進心里,以後要開展瘋狂的報復!

雲州刺史郭溫敬展開聖旨,清了清嗓子,正要開始念。

突然。

一道寒意十足的話傳來︰

「聖旨在哪里?」

郭溫敬愣住,低聲道︰「王爺,就在卑職手上啊。」

張易之背著手,踱步到他面前,劍眉微皺︰

「你手上分明空空如此,哪來的聖旨?」

嘩!

此言一出,全場嘩然。

李氏族人目眥欲裂。

連朝廷將卒都納悶,王爺這不是睜眼說瞎話麼?

郭溫敬似乎意識到什麼,高舉綾錦黃絹,手臂有些微顫。

張易之沒有看他,目光轉向李楷固等將軍,沉聲道︰

「他手上有聖旨麼?」

李楷固等人沉默了一下,齊聲抱拳道︰

「回王爺,沒有!」

張易之環視麾下所有士卒,雷霆震聲問︰

「告訴我,你們有沒有看到聖旨!」

看著王爺表情嚴肅陰沉,所有士卒都面面相覷。

他們不知道發生什麼,可連將軍們說沒有,那說沒有一定不會錯。

「沒有!」

「沒有!」

整齊劃一的聲音響徹蒼穹,連地面都震了一震。

此刻,朝廷官員脊骨發寒,這副場面委實驚悚?

一個人竟能如無恥到這個地步?!

張易之緊繃的表情松下來,露出淡淡的笑意,看向一個男子︰

「告訴我,你有沒有看到聖旨?」

隴右道巡察使頭皮發麻,整個人抖如篩糠,他感受到一股實質性的殺機。

如果說有,恐怕下一秒就會被大軍剁成肉渣!

「有還是沒有,直接說。」

張易之眉梢略微一挑,面色有一點點變化,但依舊顯得雲淡風輕。

可聲音之中蘊含令人心悸的冰寒和殺意。

「卑……卑……卑職沒看到聖旨。」隴右道巡察使弱弱道。

張易之看向幾個監察御史和各級官吏,溫聲道︰

「你們呢?」

剩下的人皆沉默,雖然良心不允許他們說假話,但他們承受不住說真話的代價。

張巨蟒揮起屠刀殺向隴西郡,走到這一步,已經沒有退路可言。

此獠不能容許隴西李氏繼續存活,誰阻止他,誰就是死仇!

跟張巨蟒結成死仇,會是什麼後果?

天下人都很清楚。

「沒有。」

像是約定好了,剩下的人啞著嗓音齊聲開口。

轟!

轟轟——

不啻于九雷轟頂,李氏族人全身血液都幾乎凝固,怒火滔天仿佛要沖破九霄,又痛到絕望!

秦朝權臣趙高的指鹿為馬,竟然就發生在眼前,而他們眼睜睜注視這一幕。

「無恥!」

「你們這群狗東西,究竟還有沒有良心?」

「瞞報聖旨,是抄家的罪名,這是你們不可承受之代價!」

「……」

李氏子弟紛紛嘶吼出聲,用充滿怨毒的目光盯著郭溫敬等人。

郭溫敬神情有些愧疚,但還是悄悄將聖旨順回袍袖之中。

張易之點了點頭,輕描淡寫的說︰

「你們回去吧,記得寫一道奏書給陛下。」

話音落下,郭溫敬等人才長松一口氣。

他們听懂了隱藏的意思,陛下不會責怪你們。

「王爺,卑職告退!」

郭溫敬恭禮,而後灰溜溜的駕馬疾馳,逃離這個血腥之地。

其余官吏也紛紛告退。

不是他們不想解救隴西李氏,實在是無能為力。

當一個人有著必殺之心,而這個人還是張巨蟒時,明哲保身才是最聰明的做法。

張易之看著漸行漸遠的背影,表情掛著冷冷的笑容。

他之所以敢這麼放肆,當然是提前收到了武則天的密旨。

也就進隴西郡之前,神皇司綠袍親自送來的。

而朝廷的聖旨,靠著驛站加急也能這麼快,想來各級官員都心急如焚啊。

我要貫徹的意志,豈是你們所能阻擋?

當然,張易之絕不能讓聖旨當眾念出來,這樣他的行為就站不住理,要知道忤逆聖旨可是死罪。

「張巨蟒,你就不怕蒼天有眼麼?」

有李氏族人目眥欲裂。

張易之斂眸,平靜道︰

「如果上天有眼的話,你們早就沉寂于歷史長河了。」

頓了頓,神情略有些不耐煩,聲音變冷︰

「先交出族譜,朝廷不會濫殺無辜,也不會放過一人。」

說完揮揮手︰

「列陣,弓箭手準備,炮台準備,先鋒隊準備。」

霎時,仿佛一台冰冷的機器運轉,軍陣中將卒各司其職,凜然的殺意對準李家所有族人。

李氏族人閉著眼,淚如泉涌悲憤填膺,絕望徹徹底底席卷全身。

場中時而傳來拼盡全力壓抑著的椎心飲泣,心如刀割。

就算沒痛到流淚,他們也是喉嚨發緊,幾乎要透不過氣來。

末日即將到了。

以往他們高坐山巔,居高臨下俯瞰著世間的起起落落。

而如今輪到他們,才知道這種滋味何其悲痛絕望。

千年之間,不同的高門起起伏伏,有的如曇花一現,有的卻可以頑強地存在千年之久。

而他們不管處境有多麼艱難,依舊站在權勢的最高處,享受著其他世家大族難以享受的榮耀。

今天,這一切都將結束。

「咯吱咯吱」——

村口,一個身形傴僂的白發老人,拖著一輛板車蹣跚前行。

車上裝著的都是靈牌。

老人慢慢拖著,一步步走到張易之面前,他抬起頭,臉上的皺紋就像盤踞的老樹根。

「中山王,你剛剛白黑混淆,你應當知道世道有黑有白,我們李家族人亦如此。」

「隴西李氏地處邊疆,西邊是吐蕃西域諸國,草原是蠻子異族,李家子弟世代從軍,清一水兒的軍人。」

「多少鐵衣裹枯骨,多少白骨纏草根?史書上那些西北狼煙,邊陲戰事,那些慷慨赴死,那些壯闊畫面,留下多少李家男兒的尸體?」

「他們非帝王將相,也非黃紫公卿,都是一些默默無聞的人,卻不得不舍生忘死,擋在那里,守護中原。」

「我們李家有的族人迷失在權勢里,有的族人卻依舊為天下百姓而戰,他們何其無辜?」

老人嗓音飄忽不定,變得含糊不清,低著看著靈牌,滿臉自豪。

張易之面無表情地十指交錯,輕輕互叩。

老人輕輕撫模著幾十塊靈牌,老眼含淚道︰

「他叫李信。」

「他叫李廣。」

「他叫李靖。」

「……」

「他們都是史書上赫赫有名的武將,他們畢生都在保衛中原領土。」

「還有這些老祖宗,他們在劫難中保存文明的火種,讓華夏文明重新站起來。」

「中山王,謀反有罪,可一定要株連隴西李氏十三房麼?我們祖宗為神州大地貢獻了一切,後人就得了這麼一個回報?」

「你要他們在地下對著中原說一聲︰不值得?」

說到最後,老人嘴唇顫抖,已是泣不成聲。

無數李氏子弟哽咽,痛至極致,互相抱著哭哭笑笑。

李氏滿門何其何辜?!

這滿門的忠骨,滿門的熱血,竟要被盡數葬送于祖地。

朝廷將卒也沉默下來,那一個個名字太震撼了。

飛將軍、軍神……

「然後呢?」張易之平靜的目光直視著老人,聲線冷冽道︰

「你為什麼不繼續說李陵降匈奴,漢末李傕屠城?五胡十六國,你們祖宗做過多少喪盡天良的事,他們都不是你的祖宗?」

「軍神他們自然是流芳百世,後世也不會有史官肆意給他們潑髒水。」

「就算再過一千年,他們也是習武之人的最高榜樣。」

「他們的功績永垂不朽,我等炎黃子孫應當銘記歌頌。」

「就算隴西李氏滅了,世人也不能抹去他們的功績。」

略頓,張易之竭力平復憤怒,可表情還是有輕微的扭曲,他直視著老人︰

「我張家老祖宗,有人一輩子都在行醫救人,他救活了幾千個百姓,他提著藥箱走遍天下,最後累死在桑梓地里,無人問津。」

「還有人捧著書卷,拿著戒尺,在江南教書育人,整整五十年就守著破舊的私塾,最後老死在講桌下,無人埋葬。」

「如果孔子是聖人,那他們何嘗不是?他們為了天下那些微不足道的民眾,傾盡所有,奉獻了一切。」

「如果那晚李昭德政變成功,隴西李氏會不會看在他們的份上,饒過我們這些張家後人,會不會?!」

張易之一步跨出,死死盯著老人,咆哮道︰

「告訴我,究竟會不會?」

老人低下頭,臉上的皺紋緊緊擠在一起。

李氏族人漲了滿腔的滔天憤怒,如同泄氣一般,他們軟綿綿跪坐下去,涕淚橫流。

「哈哈哈哈哈……」

張易之仰天大笑,笑聲異常冰冷森寒︰

「不會,你們也不會!」

「歷史不分好壞,只有成功與失敗,唯有成王敗寇而已。」

老人听到這話,眼底最後的光芒漸漸有所渙散。

他猶不甘心,顫聲道︰

「自南北朝以來,從來沒有人敢這麼屠戮門閥望族,你一定會遭到反噬。」

張易之凝視著他,跟那雙渾濁的眼瞳對視很久。

「隋煬帝想滅你們,他被你們滅了。」

「英明神武的唐太宗,雖自稱隴西子弟,但他每時每刻都想滅了你們,可他終究做不到壯士斷腕。」

「如今陛下,千古唯一女皇帝,論陰謀無人能出其右,可她手段再猛烈,也做不到我這個份上。」

「為什麼?」

張易之一邊說話,一邊掃視著李氏子弟每張臉龐︰

「因為玩權謀斗爭,我真玩不過你們,但如今我拳頭硬。」

「何不在根子上徹底消滅?解決問題最直接有效的方法,那就是殺殺殺!」

「有朝一日,如果事實證明我錯了,我會跟你們一樣的下場,我張易之自無怨言。」

話音落下,鴉雀無聲。

老人眼楮一片死寂。

李氏族人的面孔無比蒼白,似乎世事的冷酷無情令他們內心失望而徹底冰冷。

張易之眼神再無起伏,最後說道︰

「言語在這個時候最是蒼白無力,你們老祖宗李暠是西涼興聖皇帝,既然祖上是帝王,那你們應該比我更清楚謀反的下場。」

「每個人,都得為自己的選擇負責。」

「既然天下無人敢站出來,我張易之責無旁貸,當仁不讓,做這個先驅者,做天下人不敢做之事。」

說完轉身,背影是那般決然。

身形稀薄至極的老人沉默很久,從袖中拿出一把匕首,貼著脖頸。

輕輕一抹,鮮血 射。

老人感覺自己的生機在緩緩流逝,他閉上眼楮。

在神魂消散之前,這位看守祖祠的老人,好似在緬懷沉醉往昔的榮耀,又像是在想象未來的淒慘。

最後他輕輕說道︰「對不住了。」

噗通跌倒在地,眼中光芒消散。

也許他對不住祖宗,沒有守護好基業。

也許是對不住那些被隴西李氏欺壓過的人,只有他自己知道。

所有李氏族人悲憤欲絕,他們的眼楮正視蒼天,好像有無窮的請問。

他們有悲涼與冤情要訴諸神明,他們的雙腳發出劇烈的抽搐、掙扎。

仿佛要抓住那能挽救全族性命的稻草,又似乎要去撕碎施暴的凶手。

張易之眯眼仰起頭,微風吹亂這位年輕人的鬢角發絲。

「是非功過,容我死了,再由後人評說。」

他緩緩揚起手臂,再狠狠揮落。

咚!

咚咚——

戰鼓聲驟起,達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急重高度,喊殺聲驟起。

朝廷精銳殺意沖天,呼聲如雷,有排山倒海之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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