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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三章 雷雨夜,殺戮起

鄔堡外。

張易之並未走遠,就站在兩百步外,負手立于一方巨石之上,俯瞰整個袁家鄔堡。

地勢並不復雜,堡內何處可屯兵何處易埋伏,何處可廝殺何處可撤退,張易之一目了然。

一個落魄的世族,里頭竟然窩藏著上千護衛!

試想那些頂級門閥,該掌握多大的力量?

在哨塔看不到的角度,神皇司綠袍們拖出一輛板車,還有一個投石機。

掀開板車上的黑布,幾捆炸藥塞在投石機里。

張易之低頭看了眼雪狼崽子,抬腿將它從巨石上踢下去。

母狼護崽,頓時目露凶光,又變得委屈巴巴︰

「嗷嗚——」

撒嬌似的狼嚎,拉開了序幕。

投石機連續劃出兩道優美的弧度,砸在懸門上。

袁氏鄔堡之內,所有族人都僵住了。

內心被一種無與倫比的恐懼所充斥,包圍。

剎那間。

轟!

轟!

兩聲刺破耳膜的聲音在轟然炸響。

目光所及之處,盡是火光,三丈之高,六丈之寬的懸門被炸碎。

木屑橫飛,硝煙四起。

擋在門後的袁家武卒瞬間被震飛,在半空中鮮血狂噴,重重砸暈在地上。

綠袍們迅速跳進大河,前排持盾甲擋住密集箭矢,一個個踩著同僚的肩膀爬上對岸。

鮑思恭手持繡春刀,帶領綠袍直接沖進鄔堡。

他凶神惡煞,面目猙獰,怒聲道︰

「一群烏合之眾,膽敢對陛下親衛動手,殺無赦!」

綠袍眼中透露著熊熊怒火,身上凝聚了一股駭然的殺伐之氣。

陳長卿剛想後撤步,便被裴旻拽住,將幾捆炸藥扔給他,「臭道士,交給你了。」

「……」陳長卿欲哭無淚。

張易之神情平淡,轉身眺望遠方的山景,根本不想去看鄔堡。

抵抗有用的話,那需要碾壓的實力做什麼?

袁家武卒僅僅是普普通通的護院。

平時欺負欺負土匪街溜子還行。

如何能與擅長武功,且經歷過戰場洗禮的神皇司相比?

正面交鋒,神皇司對付這些臭魚爛蝦,簡直不要太輕松。

砍瓜切菜也不過如此。

鄔堡內喊殺聲四起,肢體橫飛,不時傳來淒厲的哀嚎。

「不……」

望著這幅慘狀,牆角處的袁嘉賜肝膽欲裂,面容驚懼蒼白,神情絕望而後悔,想要求饒。

他通體生寒,身子每一寸皮膚都在顫栗。

驟然,他被一種恐怖的殺機給籠罩住了。

他貓著腰想要逃離,可那根箭矢仿佛長了眼楮,徹底鎖住他。

「咻!」

破空聲傳來。

袁嘉賜瞪大了眼楮,寒芒一閃,鋒利的箭矢嵌進脖頸。

他艱難扭頭,望著一個拉弓的年輕綠袍。

噗通!

倒地身亡。

……

半個時辰後。

張易之閑庭信步般的邁進鄔堡,神色隨意自然。

「司長。」冒丑忙道。

「情況如何?」

張易之聲音平淡,但卻透著濃濃的威嚴,上位者的氣勢幾乎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見此,冒丑心中有些凜然。

自己算是司長的嫡系了,現在的司長雖然也是一副淡然的模樣,但總讓人感覺發自內心的敬畏。

那撲面而來的威壓,猶如一座大山一樣讓人身體沉重。

「回稟司長,綠袍已經重重包圍鄔堡,袁家覆滅。」

冒丑神色恭敬地匯報。

「呵呵,很好。」

張易之踩著鮮血一步步走近鄔堡。

雖然在笑,表情卻無比的冰寒。

寧願家族覆滅,也要拼命守護手中已得的利益。

放棄利益,簡直比放棄靈魂都難!

整個河北近百家大大小小的世族豪強,為什麼就你們投降?

投降也就罷了,從糧倉拿出大批糧食給突厥蠻子,還給蠻子鑄鐵造兵器,兵鋒指向的赫然是河北百姓!

做錯了事不需要付出代價麼?!

給過你們機會,不把握機會。

那只有死。

「點清地契土地,另外多派幾個人去丈量田畝。」

「搜刮袁家財產,待回神都後放入福利府庫,讓窮苦百姓也用一用那些堆砌到發霉的銅錢!」

下完兩道命令,張易之剛想離開,卻又轉進鄔堡內的祠堂。

祠堂內,密密麻麻的靈牌,這是一個傳承近千年的世家。

漢末,袁氏活躍于九州舞台,袁紹袁本初差點鼎定天下。

張易之找到袁紹的靈牌,盯著上面的畫像看了很久。

他點亮兩根白燭,燃起一炷香來,閉目默念︰

「你後世子孫自掘墳墓,怨不得我。」

駐足片刻,張易之踱步離去。

他相信,以後會經常重現這幅場景。

天下世家豪強,實在太多了。

哨塔下,張易之找到裴旻和鮑思恭。

他冷聲道︰「傳令名單上的人,最後七天時間,再不交出田畝,那就是袁家的下場。」

「遵命!」鮑思恭點頭。

張易之從袖中掏出半只金龜,「裴旻,拿龜符去城外軍營調集一萬精銳,一定要是砍過五個蠻子以上的精銳!」

「另外,帶上神火飛鴉,讓這些精銳分批次進城,最好掩人耳目。」

此話,讓鮑思恭和裴旻目露駭然。

七天,這是留給世家豪強匯聚人手的時間啊。

裴旻蠕動著嘴唇︰「公子,你是說……」

張易之嗯了一聲,神情冷冽道︰

「看到袁家的反抗力度麼?剩下的世家豪強為了保住利益,絕對會鋌而走險。」

「趁此良機,索性一網打盡,割掉依附在河北道的膿包爛瘡!」

鮑思恭頭皮發麻,真要這樣,那可是掀起驚天駭浪啊!

那些世家層層聯姻,牽扯到朝堂太多大人物了。

「去吧。」張易之將龜符扔過去。

裴旻接過,領命而去。

鮑思恭沉默半晌,也帶著綠袍奔往河北道其他州縣。

張易之負手而立,神情變得森然而又堅決︰

「不過又一次血流成河罷了。」

抄家結束,張易之率領神皇司從廢墟中走出。

此事傳開,河北震驚!

……

一處酒樓內,世家豪強的族長齊聚于此。

所有人皆心神顫栗,面容驚懼,感覺天都塌陷了一般。

傳承千年的袁家一朝覆滅,這個消息簡直如同晴天霹靂將他們雷得大腦空白。

張巨蟒狠辣無情到這種程度,讓他們驚恐,乃至絕望。

「諸位,生死存亡之際,你們願不願意交出田畝,族里一畝都不能留著。」

柳家族長目眥欲裂,眼仁充血。

「不願!」何家族長騰起身,滔天之怒道︰

「天下豈有這般道理,這是亂世麼?朝廷就放縱此獠強取豪奪?」

一個肥胖男子垂頭嘆氣︰「他掌握二十萬兵馬,最精制的鎧甲武器,誰敢反抗?」

這句話,讓包廂內絕望的氣息更加濃郁。

足足沉寂了十幾息時間。

「我看未必。」

有人開口,眾人循聲望去,卻是甄家族長。

甄家跟隴西李氏聯姻緊密,靠著頂級門閥的幫襯,也上升到一流世家。

甄樅指節輕叩桌沿,眼底露出狠戾之色,森然道︰

「此獠太過托大,只帶了神皇司入駐刺史府,二十萬兵馬都在城外!」

「這……你是說?」

許多族長紛紛交頭接耳,露出一股慌亂,不可思議的神色。

他們听懂了話外之音。

甄樅略默,直言不諱道︰「不錯,殺了他!」

咕嚕——

所有人情不自禁地吞咽一口口水,緩解心中的震撼。

殺了張巨蟒?

那可是一個屠滅突厥,封狼居胥,名震萬邦的梟雄啊!

好半晌……

才有人堪堪從這個令人震撼無比的消息中回過神來。

「是啊,不殺了他,我等滿門受殃,難道真的主動獻出田畝,那絕對不可能!」

「就算僥幸逃過此劫,可依此獠的權勢,他日必將席卷而來,普天之下,我們躲到那里去?」

「這是稍縱即逝的良機,軍營趕到趙州城需要一天時間,只要咱們籌劃得當,足夠擊殺張巨蟒!」

「刺史府最多一千個綠袍,咱們帶幾萬人殺進去,剁掉張巨蟒!」

「到時候關閉城門,張巨蟒就成了甕中之鱉!」

像是點燃了引線,包廂內嗡嗡作響,每個人都很激動。

能成為一族族長的人,自然不缺乏魄力!

站在懸崖邊上,唯有拼搏一把,才可能有一線生機。

當然,也有幾個人面露遲疑。

畢竟張巨蟒帶給天下人的壓力太大了!

光听到此獠的名字,就有些脊骨發寒。

還哪有勇氣殺他呢?

「諸位,冒天下之大不韙殺死張巨蟒,後果呢?誰能承受住陛下發怒的後果?誰能承受百姓輿論的壓力?」

一個黑瘦族長皺眉道。

「呵呵…」甄樅冷笑一聲,凝視著他︰

「等此獠一死,什麼功績輝煌都煙消雲散,朝堂諸公會護著我們的。」

頓了頓,繼續道︰

「你們信不信,只要統一口徑說,張大帥死在女人床上,朝堂唯有這個聲音,陛下能怎樣?」

「她再威儀四海,她也出不了皇宮,她的大周也需要官吏治理啊!」

 !

經過甄家族長這麼一提,他們頓時有一種撥雲見霧,恍然大悟的感覺。

是啊,張巨蟒得罪太多既得利益者,淪為人人喊打的角色。

此獠死了,朝堂拍手稱快還來不及,怎麼會徹查此案。

就算天子一怒,可沒人替她辦事,她也唯有無能狂怒。

最後陛下還是不敢跟世家決裂,只能妥協安撫。

領會到這一層,有人略帶興奮道︰

「所以現在的關鍵就在于,如何一擊必殺!」

所有人相顧默然。

一著不慎滿盤皆輸。

倘若被此獠逃月兌了,那後果簡直不敢想象!

他們這些世家豪強,將迎來最惡毒、狠戾到極致的報復!

甄樅思慮半晌,平聲靜氣道︰「這倒不必擔心,刺史府一千個綠袍抵擋不住咱們幾萬個人攻擊。」

「那你擔心什麼?」

所有人的目光都齊齊望向他。

甄樅環顧包廂,寒聲道︰

「我怕有人做叛徒告密!到時候他們家族非但不用交出田畝,還能贏得張巨蟒的友誼。」

話音剛落,有幾個族長目光微閃。

「哼!」柳家族長重重哼了一聲︰「私心太重之人,注定會讓家族走向毀滅!」

何家族長頷首,提出建議︰

「但不能不防,我建議大家待在一起,寫密信傳回家族,信件內容互相查閱。」

沉寂良久之後。

「就是這樣。」

「可以。」

「……」

一道道聲音響起,最後全部族長都贊同這個提議。

正常人都明白這個道理。

在瀕臨絕境的時候,唯有破釜沉舟,孤注一擲!

他們內心竟然涌起了絲絲興奮和激動。

仿佛看到張巨蟒橫死的場景了!

一切因果都緣于你,你讓我們沒得選,我們只能送你下地獄!

下輩子,請別做惡事,做個好人。

……

幾天後,趙州刺史府。

靜謐的深夜。

書房燃著油燈,張易之背靠坐椅,手中翻閱著一本《三國志》。

他突然想起三十六計。

自己這招算什麼呢?

以逸待勞。

釜底抽薪。

關門捉賊。

油燈將張易之俊美的臉龐照得有些暗沉,整個人看起來格外陰森。

做錯了麼?

讓百姓有良田有幾碗飽飯,百姓再交稅服役,國家形成一個運轉的良性循環。

為了天下蒼生,我張易之沒錯!

那錯的就是你們!

既然死守利益,那就拿命來守!

轟隆隆!

一道閃電劃破了天空的沉寂,一聲驚雷攪醒了趙州城。

雨如根根銀劍疾射而下,狂猛暴唳的射向窗欄,似乎要把人怒意洗淨,要把人的憤懣填平。

張易之起身踱步,站在窗前,凝視著天邊閃電。

踏踏踏——

急促腳步聲響起,鮑思恭推門而入,「來了。」

「多少人?」張易之聲音無波無瀾。

鮑思恭思慮片刻,回稟道︰「目測不下四萬!」

張易之關上窗,沉默了片刻,平靜道︰

「好歹也是大周兒郎,不能無棺木入葬,明日訂做四萬口棺材。」

鮑思恭緩緩打了個寒顫,點頭稱是。

……

大街小巷,雷聲陣陣轟鳴。

「咚!」

銅鼓聲驟然響起,一時間,巷子里腳步聲四起,聲音嘈雜,最後竟淹沒了雷聲。

刺史府周圍,慢慢聚攏烏黑一片的武卒,所有人都手持武器,各族族長領頭。

他們望著燈火通明的刺史府,互相交換了一個眼神。

而後一起怒吼道︰「殺進去!殺死張巨蟒!不殺死此獠,死的就是我們!」

剎那間,如黑色的巨浪涌進,武卒們持刀去劈刺史府大門。

他們帶著滿臉的殺意,誓必要剁掉那個目標。

驟然。

咻!

咻!

咻!

嗡嗡聲異常尖銳,隔著很遠竟然能嗅到刺鼻的硝煙味。

無數武卒呆愣,所有族長臉上露出驚恐的表情。

難道被發現了?

是的,可惜太晚了。

刺史府最高樓的屋檐上,二十頭烏鴉俯沖下來。

帶著凜然的氣勢,刺破雨幕,沖進人群。

除了突厥蠻子和北伐將卒。

沒有人都知道它是什麼玩意,甚至以為就是烏鴉。

應該是雷聲驚昏了烏鴉,烏鴉折翼落地。

「這麼多,倒也奇怪,烏鴉是災難和死亡的象征啊!」

甄樅神情有些憂慮,自言自語道。

轟!

似是雷聲,不,這不是雷!

轟!

轟!

轟!

這一幕,讓無數人驚恐絕望,平生從未見識過如此恐怖的場景。

火光四起,血肉肢體橫飛,到處都是哀嚎慘叫聲。

刺史府門前人擠著人,場面混亂不堪。

就在此刻,一道道聲音響起。

「膽敢對大帥預謀不軌,殺無赦!」

「殺無赦!」

「殺無赦!」

怒吼咆哮聲此起彼伏,一群群人沖進世家豪族武卒中。

他們身穿厚重鎧甲,手持精制武器,在武卒駭然的神情中,展開一邊倒的屠殺。

對于經歷過北伐戰爭的精銳而言,這種殺戮就是小兒科。

將士們將眼前的武卒直接劈成兩半,雨血傾盆,顯得無比的殘酷。

所有世家族長面色發白,全無血色,唯有四處逃竄。

但棺材都準備好了,怎能不裝人呢?

這些族長被凜然的氣勢鎖定,被刀槍箭錘齊齊招呼。

他們臨死前還在顫栗,心中陡然生出一股悔意。

「不該與他為敵啊!」

交出田畝就好了,至少能留一條性命。

而現在,傳承幾百上千年的家族,就這樣被抹去。

只在歷朝史書上,留下曾經輝煌過的痕跡。

好悔啊!

不該投降投降,不該忤逆張巨蟒!

轟!

轟!

轟!

轟鳴雷聲先是沉悶又遲鈍的低低滾動,隨著狂風肆虐攪亂整個城市。

一聲聲驚雷迅疾地從茫茫蒼穹深處直射而出,在大街上轟然炸響。

而那北伐精銳,就像驚雷,遮天蔽日地散發出猙獰的氣勢。

世家豪強的武卒毫無抵抗力,他們怎麼可能敵得過從草原走出的戰將?

逃命被一箭射死,求饒被一刀斬首,鮮血混著雨水流成小溪。

滿是猩紅色的溪水!

……

……

兩個時辰後。

籠罩在天際的雨幕漸漸消散,雷停了雨歇了。

而濃郁的血腥味開始飄散,刺史府門前異常慘烈,橫尸遍野。

那些世家豪強的族長,一個個都被無情鎮壓,北伐精銳強勢絕倫,從始至終,殺人時都沒有絲毫猶豫。

刺史府內,書房的窗前,看不到那一幕,但听到打殺嘶吼聲慢慢消失。

張易之面無表情走回座位,手中又拿起書籍。

毫無疑問,今夜這里的事情會引發大轟動,大地震。

引發天下震撼,朝堂震驚,令所有世家豪強膽寒。

許多藏在暗處的陰謀,或許會偃旗息鼓,或許會迫不及待浮上水面。

那又如何?

我張易之一力扛之!

而且。

扛得住。

許是有些疲憊,張易之沒精神看書,靠在桌上休息。

半刻鐘後,鮑思恭和裴旻進來匯報戰況,卻見張易之竟然睡著了。

兩人不敢打擾,裴旻去臥室取了一件貂裘,給公子披上。

隨後悄悄離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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