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沒好氣的拍了拍桌子,「說人話。」
韓元靠在靠椅上,悠閑的從桌子上掏出一根牙簽,一邊剔牙,一邊說道︰「您之前不是讓戶部的人從我這里學走過新的查賬方法呢,怎麼就只用那死腦筋呢。」
「難道戶部查賬用的就不能用在查軍械上?都是一樣的概念,有損耗,也有入庫,兩者平衡就說明沒有什麼問題,那要是不平衡,在從不平衡的地方找不就行了。」
「哎,岳父,我看你這戶部的官員該換一輪了,這腦袋都不知道轉動一下。」
李二臉上露出一絲的笑容,身後招呼過來王德,「去通知戶部的人,讓他們用新式查賬。」
王德點了點頭,更打算往外走,就瞧見一個身著便衣的百騎司成員急匆匆的往這里跑過來。
一見到王德,先是行禮,隨後這才伏在王德耳朵邊上小聲的嘀咕了起來。
那王德臉色變得有些古怪起來,連忙再想那百騎司成員確定了一遍,這才一臉古怪的朝著兩人走了過來。
「陛下,八牛弩確定了,有流出去的。」
「嗯?你這還沒有出去,怎麼就知道了?」李二抬起頭,有些疑惑的望向了王德。
王德苦笑一聲,這才開口道︰「方才百騎司的人來了,說是看管漢王府邸的人傳來消息,說漢王從早上就一直嚷嚷著要見陛下。」
「說是有大事告訴陛下,因為陛下下過命令,說是不管漢王說什麼都不讓他出來。」
「結果漢王說了八牛弩,那侍衛想要在追問,漢王卻是閉口不言了,說是見了陛下才能告訴陛下。」
「砰!」
「原來這內奸出在了自己家,我好心留他一條命,他反倒好。」
李二猛地拍了一下桌子,桌子上的茶杯都被震的倒了下來,順著桌子流了下來。
「哼,就憑借這個,朕都能要了他腦袋,他還想跟朕談條件!」
韓元並沒言語,雖然自己算是半個皇室的人,但是這種事情,還是不適合自己參與。
「走,朕倒要看看他能說出個什麼!」李二順勢就要往門外走去,走到一半忽然轉過身子凝望著韓元,猶豫了一會,擺了擺手。
「元兒你也來!」
嘶!
這種事情你還叫我去,我真的不想摻和這種事啊!
「愣著干嘛,快點!」走到院子中的李二有些不耐煩的轉過身,催促著韓元。
得了,這趟渾水自己看來是非蹚不行了。
于此同時,漢王府邸對面的一座閣樓上,七八位蒙面男子正安靜的站在中央,他們眼神之中散發著狂熱。
段風策正坐在窗台處,一邊喝著茶,一邊透過窗台的縫隙往漢王府看去。
而在這里,整個漢王府門前一覽無余,這也是他為什麼冒著巨大風險來到這里的原因。
至于漢王告密,他早就有所預料,畢竟漢王李元昌算不上一個男人,在那一次的斗爭之中早已經被韓元打斷了骨氣,亦或者說早已經被皇帝打斷了腰。
如今他的只是想好好的活著,哪怕有一絲活著的希望他都會盡全力去爭取。
雖然暴露出自己之前私藏軍械,但是至少不會被處死。
段風策模了一下擺放在窗前的八牛弩,望向身後的那幾人,「若是一會暴露了,你們知道怎麼做吧?」
「還請段老放心。」
幾人齊聲說道。
段風策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放下茶杯站了起來,望著已經戒嚴的漢王府門口搖了搖頭。
「這是我最後一次殺你了,我倒是希望你能活下來,親眼看著你在乎的人一個個死去。」
隨後段風策沒有任何留戀的直接轉身走了出去。
等到段風策離開之後,八個黑衣人開始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校正八牛弩的校正八牛弩,站在窗口觀察情況的觀察情況。
還有幾個人從房間的角落搬出了兩個大木桶,用刀劈開了一條縫,很快那木桶之中的液體就順著縫隙流淌了出來。
而那些人似乎並沒有注意這個東西,眼神之中充滿了火熱。
而這從木桶之中流出來的液體正是猛火油。
猛火油,是中國古代戰爭中使用的一種以火為武器的燃燒物,而這猛火油的特點就是遇水不熄滅,反而能夠讓火勢變得更大。
中國東漢史學家班固在其《漢書•地理志》中記載到「高奴縣有洧水可燃」。說的便是猛火油的其中一種原料,也就是我們現在說的石油。
就在這時候,一輛平平無奇的馬車朝著這邊行駛了過來,周圍沒有一個護衛的人員。
趴在窗口觀察的黑衣人見到這一幕,頓時笑了起來,眼神中的火熱再也掩蓋不住了。
他悄悄的推開了窗戶,對著身後的同伙招了招手,幾人使勁的推動著八牛弩,那三枚碩大的箭頭露出了窗戶,在陽光的照耀下閃爍著。
「岳父,您直接讓人帶他來不就行了,至于您親自跑一趟嗎?」韓元一路都在糾結這麼問題。
這樣的行為很不像是李二的行為。
李二輕笑一聲,微微搖頭,「你以為我是為了李元昌來的嗎?」
「難道不是嗎?」
「元兒你雖然很聰明,自以為把所有人的心思都把握住了,可你永遠不知道有些人的心思。」
「今日你就看著吧,可能過一會朕顧不上你,朕知道你讓那些人跟著呢,到時候你就讓他們保護好你就行了。」
李二並沒有明說,只是臉上微微一笑,伸手拍了拍韓元的肩膀。
什麼鬼!
這說的什麼玩意啊,自己怎麼听得暈頭轉向的啊。
正當韓元想要追問下去的時候,晃動的馬車停了下來,很明顯是到地方了。
正當韓元準備下車之事,李二伸手按住了韓元,「你就坐好了,朕沒讓你下車你就不準下車。」
「哦!」
正打算下車的韓元听到這話,無奈的搖了搖頭,不就是見個人麼,至于這麼大張旗鼓麼。
不想讓我听,干嘛帶我來啊!
王德掀開了車簾,李二扶著王德從馬車上走了下來,那是把守的侍衛頓時低下了頭。
李二停頓了一下,和王德交換了一下眼神,這才往前走了幾步。
「都什麼破事啊,那個位置有什麼好的啊,李建成死了,兒子爭,好好的活著他不香麼。」
「為了那個冰冷的位置,搞的眾叛親離,成了孤家寡人,有什麼好的。」韓元嘀咕了幾句,掀開了窗簾,正打算招呼跟隨在後面的三子等人。
忽然看到一幕,頓時讓他毛骨悚然起來,他也顧不上李二方才的交代,直接掀開車簾,竄了下去。
仿佛用盡了平生所有的力氣,朝著正往門口走去的李二。
「岳父,躲起來,八牛弩在——」
仿佛是在回應韓元的呼喊聲一般,如同攻城錐撞擊城門一般的巨響傳了出來。
砰!
就在這時候,韓元仿佛失重了一般,一眨眼的功夫就回到了馬車跟前。
等他回過神的時候,李二和王德也悄然出現在韓元的身邊。
李二沒好氣的瞪了一眼韓元,「朕不是跟你說了麼,讓你老實呆在車上嗎?」
「要不是王德功力深厚,你小命就沒了。」
韓元听到這話才回過神,渾身的衣服早已經被冷汗給浸濕了,他下意識的轉頭望向王德。
王德整個人搖搖晃晃的,那原本就滿是褶子的老臉,如今更是布滿了蒼白,仿佛一陣風就能把他吹倒了。
韓元腦袋里面下意識的出現了一個詞語——輕功。
「謝了王德,以後有什麼事盡管開口,我欠了你一條命。」韓元鄭重的朝著王德抱了抱拳。
王德強顏歡笑的搖了搖頭,「這都是老奴該做的。」
韓元沒有在去追問他的武功,而是把目光轉到了方才的漢王府門前。
兩根巨箭正赫然的插在哪里,那巨大的箭頭足足入地有幾十厘米深,門口那石板早已經破碎不堪了。
還有一只箭則是釘在了門口的木柱上,上面更是帶著一個身著鐵甲的守衛。
那人的內髒順著胸口的大洞流淌了出來,白的黃的紅的混合在一起,韓元一個人沒忍住,直接讓他扶著馬車嘔吐了起來。
李二看著韓元這幅模樣,有些恨鐵不成鋼的狠狠拍了韓元的背。
「不就是一具尸體麼,瞧你這幅沒出息的樣子。」
「這叫嘔嘔」韓元剛想開口反駁,整個人控制不住的再次嘔吐了起來。
「行了,別說話,早晚都要經歷的,現在好好鍛煉一下。」李二瞥了一眼王德,隨後在百騎司的護衛之中朝著那座小閣樓走了過去。
王德點了點頭,邁著步子走到韓元的身邊,警惕了起來。
八牛弩雖然威力巨大,但是速度太過于慢,段時間之內,是定然無法再上三支巨箭的。
「王德,算了,三子,過來。」韓元本來打算叫王德,剛好瞥見了在不遠處的三子,沖著三子招了招手。
三子急忙領著一群人圍攏了上來,一群人圍著韓元問來問去的,甚至三子還徹底把韓元渾身上下給模了個干淨。
確定沒有缺少什麼東西之後,這才松了一口氣。
「你狗日的模我褲襠干嘛!」韓元抬起手臂,狠狠敲了三子的腦袋。
「侯爺,手滑。手滑。」三子尷尬的模著腦袋笑了起來,可這心里也松了一口氣。
還好,小姐的性福保住了。
剛才他們瞧見那一幕的時候,差點沒崩潰掉,一群人不要命的往前沖了上去。
不過就是眨眼功夫,那原本要穿透自家侯爺身體的巨箭竟然射了一個空。
等到他們反應過來之後,韓元已經在扶著馬車吐了起來。
「別廢話了,趕緊扶著小爺我,快追過去!我覺得事情沒有這麼簡單。」韓元看了一眼王德,連忙催促三子等人道。
一行人急急忙忙的朝著那小閣樓趕了過去,正恰巧看見烏壓壓的一群人正往里面沖呢。
隱約之間還能听見兵器的踫撞聲音。
「別進去!岳父讓他們退出來!」韓元走到邊上,越發確定心中那個猜想。
這小閣樓也是一個陷阱。
李二並沒有理會韓元,而是站在不遠處靜靜的望著這一幕。
韓元一把推開三子,快步沖到李二面前,大聲吼道︰‘岳父,里面是個陷阱,有油。’
「您快讓他們撤出來了啊!」
李二听到這聲音,這才回過頭,臉上帶著一絲的不悅看著韓元,「說了讓你老實呆著,你過來干嘛!」
「岳父,這是一個陷阱,這些人根本沒打算活著,這樓里都是油,一把火瞬間就著火了,所有人都要死啊!」
韓元扯住李二的袖子,一臉焦急的說道。
「朕知道啊!你小子不會以為朕征戰沙場這麼多年,連猛火油都聞不出來吧?」李二身後拍了拍韓元,微微頷首。
「那您還讓他們沖進去,這不是白白送命嗎?」韓元有些難以相信的望著李二。
李二沉默了一會,臉上露出一絲的復雜,「若是不進去,他們不會點的,那只能這麼僵持著,八牛弩很可能再次裝填好,到時候後果不堪設想。」
「元兒,以前都是你教朕東西,今日,朕教你一件事情,人必須狠,不狠你永遠都是擺設。」
李二拍了拍韓元的肩膀,也不管韓元什麼想法,便轉過頭繼續注視著。
「人必須狠!」
韓元整個腦袋開始回蕩起來這幾個字眼,韓元一臉猙獰的癱坐在地上。
那可是一條條鮮活的人命啊,他們都是忠心懇懇的,難道就為了這,就讓他們幾十條人命白白送命嗎?
「駙馬爺,陛下說的對,老奴看你這麼難受,要不咱們先回去。」王德望著癱坐在地上的韓元,臉上露出一絲的擔憂,小聲的勸解道。
「王德,難道他們的命都不是命了嗎?」韓元抬起雙目空洞的望著王德。
王德猶豫了一下,還是咬了咬牙,「是命,但是他們的命不值錢。」
「他們既然成為百騎司的一員,就要有今天」
「呵呵——」
「那我是不是沒用了也有今天啊?」韓元臉上露出一絲的淒慘的笑容反問道。
一切都是假的,李二今日來根本就不是為了見李元昌,是啊,李元昌根本沒有讓李二來的資格。
從頭到尾,李二就預料到了這一幕,至于他為什麼要來。
為的就是釣魚,用自己釣這些刺殺的人!
人心,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