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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芙沒忍住, 輕輕地笑了起來。

阿斯莫德眨巴眨巴眼楮,看著伊芙美麗的側臉,不解地問︰「你笑什麼?」

「嗯……」伊芙想了一下, 回答說, 「只是發現了很好玩的事情而已。」

阿斯莫德︰「?」

伊芙沒有再說話了, 她倚著欄桿,單手撐著下巴, 以一副游刃有余的姿態俯視著下方的中庭,猶如端坐在角斗場上方的客人。

在她的目光注視下, 許久未見的沙耶克緊蹙著眉頭,露出了煩躁和不耐的表情,他側著臉,仿佛多看其他惡魔一眼都會令他生厭。沙耶克抿緊嘴唇,說︰「吵死了。」

「哎呀, 是沙耶克呢, 」女大公瑪帕展開扇子,擋住自己的臉, 扇面上那只迷人的眼楮微微地眯了起來, 像是在微笑, 「終于看見你從那座破城堡里出來了, 你還是像以前一樣可愛。」

沙耶克譏諷道︰「老太婆,你話真多。」

瑪帕︰「??!!」

「哈哈哈哈哈哈!」

克羅賽爾附和般大笑了起來,與自討沒趣的瑪帕相反,他的注意力全然放在了出現在沙耶克身邊的陌生人類身上。不過眨眼之間, 他的身影便詭異地消失,鬼魅似的現身于那個男人身後。

對于克羅賽爾的突然貼近,身披黑色斗篷、遮住自己大半張臉的男人根本不為所動, 線條堅毅的下巴只是略有所感地稍微移動了一下。

克羅賽爾佝僂著背部,圍繞著男人慢悠悠地轉了一圈,那根取代頭顱的觸手探進對方的兜帽,像是在窺視他的臉,又像是在嗅他的味道。

克羅賽爾發出咯咯咯的笑聲,開口道︰「沙耶克……這是你最新弄到手的玩具麼?真有意思,剛才那道劍光就是他使出來的麼?」

沙耶克沉默了一下,回答道︰「是我新收的僕人,我勸你最好不要對他產生任何興趣。」

克羅賽爾毫不理會沙耶克的勸告,高階惡魔向來狂妄自大、唯我獨尊,惡魔大公之間也互不相讓,誰也沒把誰當回事。克羅賽爾粗大的觸手輕佻地伸向身披黑色斗篷的男人,勾住他遮住臉的兜帽,想將其挑起來。

男人微微側過臉,緊接著寒光一閃,他手中的長劍頃刻間抬起、落下,鋒利的劍刃帶著威逼的氣勢切向克羅賽爾那根毒蟒般的觸手。

幾乎是在他出劍的瞬間,克羅賽爾就用絕佳的動態視力捕捉到了他身上肌肉的緊縮,以難以想象的速度反應了過來。他伸出左手,用勾狀的利爪牢牢地鉗住了對方的劍刃,零星的火花在劍刃跟利爪之間迸發了出來,惡魔的皮膚甚至比鋼鐵更加堅硬,普通利器根本無法傷及一絲一毫。

然而男人翻轉了下手腕,似乎往里面灌入了某種奇妙而聖潔的力量,冰冷的劍身快速地閃過淡金色的紋路,緊接著,被克羅賽爾限制住的劍刃便輕而易舉地割開了他的手掌,橫切下去,最後削掉了惡魔的半條細長小臂。

「……因為他的脾氣非常糟糕。」

沙耶克不緊不慢地補充道,很顯然,他說得太晚了。

克羅賽爾捂住受傷的手臂後退一步,他嘗試修復傷口,但某種力量死死地扼住了他的自我再生,新生的肌肉組織不過瞬間就會灰飛煙滅。並且,這種力量順著他的傷口往他身體內部蔓延,使他感覺到自己的每一寸皮膚、每一根骨頭都在無聲地崩潰瓦解。

克羅賽爾暴怒︰「這是什麼鬼東西?!」

沙耶克輕咳了兩聲,他用難以言喻的、帶著厭惡的眼神看了一眼那個被他稱為「僕人」的男人,低聲說︰「誰知道呢。」

他們不知道,但伊芙卻十分清楚。

這是光系的法術,代表著神之庇佑,是一種極為聖潔的力量。神官與聖騎士自從加入神殿那一刻開始,就會修習這種力量,光系的法術大多都是防御性質的,用于治療或被動觸發的結界,能將這種力量運用得如此具有攻擊性,據伊芙所知就只有那一個人。

「好厲害哦!那是什麼那是什麼?伊芙你知道麼?你跟他一樣都是人類吧?好奇怪哦,明明同樣都是人類,為什麼他這麼強,你卻這麼弱呢?」阿斯莫德興奮地搖著尾巴,拼命地俯身、往下看,一臉蠢蠢欲動、躍躍欲試。

伊芙撐著臉,笑著說︰「人類跟人類也是不一樣的嘛……有些人,只有努力變強了才會有一點用處。」

阿斯莫德「嗯嗯嗯」地連連點頭,但還是露出了听不大懂的表情。

就在這個時候,身披黑色斗篷的男人略有所感地抬起頭,循著伊芙的目光,朝她的方向看了過去。

他們之間的距離太遠了,對方又遮擋住了大半張臉,因此伊芙無法看清他的面容跟臉上的表情,但是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對方投射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既冰冷,又灼熱,他就像一塊靜默佇立在水中的岩石,一條龐大又寂靜的冰川,默默地注視著隨著水流消失的落葉,凝望著從身旁徑直離開的輪船。

「——你在看哪里?」

阿加雷斯發出聲音,強行打斷了男人長久的凝視。

他身上那股罕見的、能對惡魔造成致命傷害的力量意料之中地引起了阿加雷斯的興趣,黑發黑眼的大惡魔用異常專注的眼神盯著他,猶如注視著不可多得的獵物。

在對方發出聲音的一瞬間,男人就及時地收回了注意力,繃起小腿肌肉、往後一撤,但即便如此,阿加雷斯的速度比他更快、動作比他更加迅猛,尖銳的鐮刀仿佛洞窟怪物的利爪一般攻擊他的脖子,在毫厘的距離內割開了他脖子上的皮膚、劃破了兜帽的脆弱布料。

「……」

男人後知後覺地抬起手,模了模脖子上的傷口,從那里滲出來的鮮血淌在了他的手指上。

阿加雷斯沉默地觀察著他,他那雙漆黑的眼楮變得深幽、極具有壓迫力。

「喂,人類,」阿加雷斯簡短而有力地命令道,「把你的劍抬起來。」

毫無疑問,這名沙耶克的僕人成功地挑起了阿加雷斯戰斗的,這就意味著,阿加雷斯打算此時此時、就在這里殺死他。

「……哎呀,」瑪帕故作同情,幸災樂禍地輕聲道,「真可憐。」

不過令人驚訝的是,身披黑色斗篷的男人並沒有服從阿加雷斯的命令,甚至沒有一絲一毫與他戰斗的興趣,他反而把劍收了回去,在眾目睽睽之下從容地走到沙耶克的身邊,站在他的身後。

阿加雷斯︰「……」

阿加雷斯把沉默且包含壓迫力的視線移到了沙耶克的身上。

見狀,沙耶克清秀的面容微微地扭曲了一下,他咬著牙齒,光潔白皙的額角上蹦出一條細細的青筋。沙耶克暴躁地低聲呵斥道︰「不管你還是她……一個兩個真會給我找麻煩!」

盡管如此,面對阿加雷斯強硬的態度,向來高傲的惡魔大公沙耶克可不打算屈服,他神情不滿地說︰「阿加雷斯,你這是在對我的僕人呼來喝去麼?」

「你讓開,沙耶克。」

聞言,沙耶克微微眯起眼楮,目光剎那間變得極其銳利,開口道︰「阿加雷斯,你最好注意自己說話的態度。」

阿加雷斯置若罔聞︰「我已經打敗過你一次了,暫時沒有興趣打敗你第二次。」

沙耶克暴怒︰「阿加雷斯!!!」

最後,成功打破這個僵局的還是姍姍來遲的拜蒙,發生在中庭的變故跟爭執成功地引來了本就忙得不可開交的執政官。

拜蒙月兌下了漆黑的長袍,換上了更加正式、莊重的服飾,具有修飾效果的衣袍將他的身體襯得越發削瘦。他面無表情,三言兩語就安撫下了早就無心爭執的惡魔大公們,比較麻煩的是阿加雷斯,後者並不是什麼可以被輕易勸說的類型。

但奇怪的是,阿加雷斯沒有發出聲音,他直勾勾地盯著拜蒙看了一段時間,目光仿佛要穿透他的身體。

阿加雷斯緊緊地蹙起眉頭,表情變得有點古怪,對拜蒙說︰「你這家伙……」

「有什麼問題麼?」拜蒙平靜地與他對視。

阿加雷斯撇開臉,說︰「不,沒什麼。」

「看樣子,好像是要結束了。」在中庭的上方,伊芙慢慢地直起身體,若有所思地喃喃道。

身旁的阿斯莫德懶洋洋地趴在欄桿上,他身後那根細細長長的尾巴仔細扒拉著他一頭凌亂的紅色頭發,阿斯莫德拖長聲音,顯得意猶未盡、抱怨不已︰「什麼啊!這樣就結束了麼?我還想看那個人類的力量呢!」

伊芙微微一笑,說︰「以後會有機會的。」

阿斯莫德︰「可是我現在就想看!」

「嗯……或許之後你可以去找沙耶克?或許他會願意讓僕人施展力量給你看看。」

「唔……」阿斯莫德一臉猶豫。

伊芙建議說︰「接下來又沒有別的事情可以做……不如我們來下棋吧?對了,你會下棋麼?」

阿斯莫德抬起毛茸茸的紅色腦袋,眨眨眼楮,顯然,他已經被勾起了一點興趣,並且好奇地問︰「下棋是什麼?」

「一種游戲,」伊芙回答說,「很簡單,我來教你。」

這麼說著,伊芙動作自然地主動拉起阿斯莫德的手,後者不由得愣了一下——伊芙細女敕柔軟的手心像一條小魚一樣鑽進滑進他的手中,甚至還輕輕地扣住了他的手指。

阿斯莫德目不轉楮地看著伊芙的側臉,臉上的表情看起來有點呆呆的,在他回過神來之前,就已經不由自主地邁開腳步,跟在了伊芙的身後。

臨走之前,伊芙回過頭望了一眼。

那個披著黑色斗篷、遮掩住大半張臉的男人正抬著頭,一動不動地注視著她的身影。

就跟以前任何時候一樣,一言不發地、長長久久地仰望她。

而與此同時,還有另外一道目光凝望著她的身影,看著她動作自然又親昵地握著阿斯莫德的手,同明顯有點失神的紅發惡魔一起離開。

「人都已經走了,你還在看什麼呢?」

一向心思細膩、不放過任何一個細節給予冷嘲熱諷的女大公瑪帕施施然靠近拜蒙,站在他的身邊,對他說道。

拜蒙這才慢慢地收回目光。他垂著眼楮,美麗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不知道在思考著什麼。

瑪帕扇面上的那只紅色眼楮斜睨著拜蒙,冷不丁地開口道︰「雖然你付出了這麼多,但薄情的人類女人似乎根本沒有把你放在心上……需要一點友好的建議麼?」

「不必了,」拜蒙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冷淡地回答說,「我知道應該怎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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